明楼直觉不对,站住,拉住许晓宇的手,问:“刚才汪曼春和那个日本人向哪一个方向去了?”
许晓宇指了指湖边反方向的路:“那边。”
明楼松开许晓宇的手,吩咐她:“你先回家,我晚一些再回去”抬腿就向汪曼春的方向跑去。
许晓宇快步追了上去,拼尽全力的挡住明楼:“你不能跑,会撕裂伤口。”
明楼焦急万分:“让开,严老师和阿诚有危险,我必须去救他们!”
许晓宇问:“怎么救?你说,我去!”
“不行!那些日本人有武器,你去太危险!”明楼摇头
许晓宇执拗:“你是病人,就要下雨了。你不能淋雨。会引起感冒发烧,降低身体的抵抗力,你不能去!”
明楼下意识的用手扶住伤口,那里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许晓宇说的都对,他没有武器,伤口的存在降低了他的反应力,这一次去可能九死一生。可是。……明诚处在危险之中。他是他的兄弟。
许晓宇目露寒光紧紧的盯住明楼,平日只要她露出这个表情明楼都会立即乖乖听话。却见明楼用交代后事一样的语气,平静的交代她:“我的兄弟,我的老师都在那里,我不能不去。”
许晓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的眼神变得小鹿一样的迷茫。她也不想明诚死。
明楼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回明公馆吧,别让大姐担心。”
许晓宇听话的点头,却没收回手。那些日本人有武器,她许晓宇没有武器,明楼也没有啊!
明楼拨开许晓宇拦路的手,接着向前奔跑,许晓宇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李白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许晓宇跟着明楼跑了起来,即使眼前这个男人巍峨如山,但此时,他还是她的患者。她不能放任他前行,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踏入险地。她要他活着做世上英豪,不要去当死了的侠骨留香!
“回去!”明楼低斥。他的伤口开始辣辣的疼,影响了他跑步的速度,他缓慢吸气,维持步伐的频率。
许晓宇快跑两步递给了明楼一枚三棱针。“这针上有麻药”这是许晓宇身上最有力的武器了。
明楼接过针继续向前奔跑。伤口更疼了,也许开始崩裂,但是他不能停,他的兄弟,他的老师即将陷入险境。他必须去拦住他们,或者救出他们!
许晓宇听话的停了下来,她左右四顾,寻找更加合适的武器。这个不会放弃自己的兄弟的男人,也不会被她放弃。她没有枪,有枪也不会开。她是医生,最有力的武器是手术刀,却又没带。
她该怎么帮助明楼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许晓宇深恨平日没有多看些《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之类的书。
冷静,她需要冷静。老师说过:“西医所称的病,大多数是取决于病原体,或者就某种特殊病变的病灶而命名,或者就生理上的某种特殊变化而命名。总之,西医的病名,必取决于物理诊断和实验诊断,是比较具体的。”“中医的病,或与病因的性质而命名,或与突出的症状而命名,或从病机的所在而命名,虽然比较抽象,但它却往往能从整体观出发,局限性比较少。”
现在,明楼就像个西医直奔病灶而去,那么她就来做好这个中医,从整体出发,突破局限。明楼问她那个日本人向什么方向去之后,变得脸色。那么这件事一定和日本人脱不了关系。
这里是法国,这里是法国巴黎的小天鹅湖Les petits TianEHu。
日本人就算全部出动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小天鹅湖布满日本人。
那么,这也许就是她的机会。去救人,跑这个办法太笨了,要是有辆车?车?这湖边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离巴黎城中心区也近,住户的多是颇有些家财的人家。许晓宇跑下湖边小路,看到湖边的路旁停着一辆车,兴奋地跳了上去。
车上的司机吓了一跳。那是个年轻的金发法兰西男子,刚刚到家门口想在大雨来临之前进到自己的家里。车还没熄火,一位娇小的东方美人就跳了上来。
“Qu\'est que vous devez faire?”小姐,你要干什么?
“Les hommes男人”,许晓宇说“Suivez le homme devant”(去追前面的中国男人)她指着明楼跑去的方向。
法国人生性浪漫,以为是看到了东方版的女追男跑,当即毫不犹豫的发动车子,追了过去。
“Votre homme?(你的男人?)”金发小伙子问,许晓宇没听清楚,直接回答
“Il suit une femme.(他在追一位女士)”许晓宇扶住胸口喘气,实在是跑的太急了。
金发小伙子瞬间激情点燃,三角恋情!他帮助的这个女孩的男人离开了可怜的她,去追求另外一位女士。女孩伤心的心都快碎了,在大雨即将来临的时刻,还不能忘却自己的感情,拼命去追求。他怜悯的回看了一眼许晓宇,女孩子美丽的像一朵初夏开放的粉色鸢尾花,长长的黑睫毛上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泪滴,什么样的男孩舍得狠心抛弃这样美丽又柔弱一个女孩儿,简直是上帝都不肯原谅的错误。
“Vite,S\'il vous plait(快一些,求求你)”许晓宇焦急的恳求金发小伙子,明楼再跑,伤口就非裂开不可了。
金发小火脚踩油门,不顾一切的加速冲了过去。汽车带起一路烟尘。
很快,许晓宇见到了明楼的影子。
她拍了拍司机的座椅靠背:“Il est là!(他在那儿)”
金发小伙儿再次加速,将车开到明楼身前,猛地刹车。
汽车的紧急制动带起了湖边土路的灰尘,将明楼淹没在里面。
明楼的手捂着伤口,伤口已经裂开出血,可是他不能停。她的兄弟即将陷入敌人的包围,他必须去救他。阿诚,希望还来得及!即使眼前烟尘弥漫,他也必须冲破烟尘去救他回来。
明楼自烟尘里跑了出来,他的的脚步开始有些不稳。
许晓宇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法国金发小伙子也跟着下了车——他要以男人的身份劝明楼珍惜女孩子的爱情,
许晓宇见明楼捂着肚子,挥手跳脚的喊:“过来,这有车!”
明楼闻言精神一振,大步跑了过来,跳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就走。
一阵烟尘将许晓宇和金发小伙儿笼罩其中。
金发小伙儿当场呆住了,这是抢劫!!他被抢劫了?!!!
许晓宇拉住他的手:“Alertez la police(报警,快报警!)”
法国小伙儿大梦方醒:“Alerter la police(报警)”飞快的跑向湖边的电话所在。
明楼开着车沿着湖边飞奔,有车的速度比用脚跑步快多了。
明诚终于接到了朱日科夫传来的准确接头地点,小天鹅湖边的湖畔咖啡馆。他有些些失笑,不错,见过面正好回大哥的住处,真的好巧合。
他才将车停稳,一辆小汽车就挡在了他的车边上,刚好挡住了咖啡馆的入口。车窗里露出了明楼的脸。“快走”明楼用口型对他说。
明诚立即发动汽车,黑色的汽车载着严立本扬长而去。犹如一阵风划过水面,涟漪翻过,水面无痕。
明楼的车也如同只是不经意的错车一样,从咖啡馆门口开了过去。奔向了家的方向。
大雨终于下了起来,雨点像天上撒黄豆一样,噼里啪啦的打在车上,带起阵阵雨雾!
明楼飞快的沿着湖畔开着,果然在方才夺车的地方看见了许晓宇,她全身湿漉漉的站在雨里,等着他回来。
她相信他会回来?明楼的心里一阵暖流流过,犹如暗夜中见到窗口里的微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车,得咋还啊。
金发小伙儿:“警察先生,我被抢劫了,可怜的女士还在我这儿!”
☆、春风如酒(7)
还车的是明诚!
明楼先生被许晓宇女士按在新布置好的手术室里处置伤口,明楼的剧烈运动造成了手术刀口的开裂,但是幸好裂开的部位不大,不过是不到两厘米长的口子。许晓宇没有进行二次缝合,而是厚厚的敷上了一层中草药后,用绷带牢牢地将伤口裹好固定。许晓宇笑的很恶意:“明先生这一个月都不要下床了。”
明楼无奈的苦笑,看着许晓宇,柔声道谢:“谢谢!”
许晓宇怔住。“谢什么?”谢她为她看病吗?她是个医生这是她的天职。她淡淡笑着,微微的摇了摇头。
明楼目光诚挚,语气真诚。“谢谢你帮我找来的车!”
他想表示感谢,想说的不止这些,他想说:谢谢你没有抛下我就走,谢谢你在雨里等着我。谢谢你帮我救了我的师长兄弟,也许你只是出于医生对患者的关爱,可是对我来说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感激。可是他又无法说出来,他没有了在巴黎大学讲台上的口角生风、滔滔不绝,他也说不出在国名党南京政府经济年会上的口若悬河、高谈雄辩。面对她单纯的微笑,他反而变得笨嘴拙舌。他不知道该赞扬她的临危不乱,足智多谋,还是该感激她的深情厚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