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等,明楼的呼吸若有若无,好像随时会停止。已经没有时间给许晓宇去多想。
她的头脑,渐渐清醒,渐渐地恢复了一个医生的冷静。
剪除指甲,洗干净手,细细的做好手部消毒。戴好帽子,将长发全部牢牢地藏在帽子中。
她在蜡烛上烤了烤用酒精擦过的银针,手起针落,封住了明楼伤口边的腹结、下脘、水道、神阙、气海……几个穴位。银针封穴、刺穴止血,这些她只在书上看过的手法,在这个半点不符合手术条件的房间里成为了她的救命手段。
她也没有麻药,人中、印堂、神庭,百汇、太阳、承浆、膻中、鸠尾……只能按照记忆中止疼的穴位,一一落针。银针一根根在她手中稳稳的落下,封住了几个中枢神经穴位。如今只有这个办法能为明楼暂时止痛。
低头用力,她的手一扬,沾着血的布被从伤口拽了出来,刺穴止血还是起到了作用,伤口没有鲜血喷出,只是有些组织渗血。
明楼的伤口清楚的展现在许晓宇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连死,明楼都不想连累家人!
明楼对家人的爱,爱的深沉!对国家的爱,爱的壮烈!
☆、风起巴黎(7)
两根长针代替镊子,轻轻的挑开明楼的伤口,为了看清伤口内部,许晓宇打开了明诚找来的手电筒。
明楼伤在左侧腹部,是流弹,力量已是强弩之末,擦伤了小肠的回肠部分,子弹没有洞穿腹部,弹头卡在的腹腔后壁的肠道系膜上。可以说是幸运,并没有伤及腹腔内的大动脉进而引发腹腔大出血,更幸运的是,没有造成回肠断裂,否则食物残渣流出必将引起腹内感染。她的房间,甚至明家都不具备动大型手术的条件,后果不堪设想。也是这样才让明楼可以被站着送回明公馆。
《灵枢肠胃》:“回肠当脐左环,回周叶积而下,回运环反十六曲,大四寸,径一寸寸之少半,长二丈一尺。”现代医学上讲.回肠是小肠的一部分,在空肠的下部,形状弯曲。盲肠长在它的下端。回肠一侧缘连以肠系膜,另一侧缘有回肠进入盲肠的部位。
明楼的回肠出血不多,少量肠液流出大概可以判断伤口只是简单的肠瘘。
许晓宇大致判断出自己要做的手术范围,用干净的手帕盖住明楼的伤口。这不是无菌的手术室,伤口不能像市场上的猪肉似的晾在空气中。那会造成大量的细菌入侵,极容易造成术后的伤口感染。手术必须越快越好,细菌感染的面积越大需要清创面积越大,需要的的恢复时间越长。
她抬头看向明诚:“有麻药吗?乙*醚、第卡因、米达唑伦?”她皱眉,这些东西太现代了,1936年会有吗?
明诚摇头,他和明楼都没有受过重伤,从来没想过麻药的问题,他没听过这些名字,更何况他也没见过手术用麻药的。
“你们用什么止疼?”许晓宇问的干脆。
“阿司匹林。”
“不行,阿司匹林有抗凝血的作用,一旦手术里出现出血症状,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控制!” 许晓宇摇头,她焦急的咬住下唇,什么还有麻醉的作用?
“海*洛*因,我要海*洛*因!”许晓宇有些兴奋。她怎么忘了和阿司匹林同期发明的海*洛*因呢?
“你疯了,那是毒*品”
徐晓宇摇头“少量的一次性使用,不会成瘾!”她也想要更现代的东西,无成瘾性,无副作用,可是没有啊!
“没有。”明家家教甚严,子弟均不得触碰毒品,否则会被赶出明家。明楼和他幼承庭训,自然不会碰触。
许晓宇深吸一口气“鸦*片,那么给我鸦*片!”她退而求其次,只要有麻醉作用就好。
“没有”明诚接着摇头。
许晓宇气的跺脚,肌肉断裂,回肠擦伤,卡在肠道系膜上的弹壳都造成了明楼的内出血,虽然针灸暂时控制住出血,但是不及时手术,取出弹头,明楼只能在腹腔感染和重度失血里选一个死法了。
她咬牙:“那你等着给他收尸吧!”
明诚扑通一声跪下
许晓宇没有心软:“我不管你去偷,去抢,一个小时,我要见到手术刀,缝合线,剪刀,镊子,还有麻醉剂。”
此时的犹豫是妇人之仁,无异于亲手杀死明楼。
也许是震惊于许晓宇母老虎一样的凶狠眼光,也许是心中想通,明诚转身出去,开车冲出了明家的大门。
车声惊醒了睡觉的明镜,她走出房间问:“方忠,谁出去了?”
许晓宇摘下帽子,假装从厨房拿水回房:“大姐醒啦。是明先生和阿成一起出去了。”
明镜点头,这么晚了,怎么又出去了,还睡不睡觉了?
方忠疑惑的看着大门:“难道是大少爷跑的太快,我没看见?”
关紧门,许晓宇将手中加了淡盐的水,用勺子慢慢的喂给明楼。明楼失血过多,没有点滴,只能用这样原始的办法补充体*液,维持身体内的水分代谢。
明楼的伤口她已经用明诚拿来的纱布重新塞好,出血虽然在针灸的作用下渐渐减少,但是,受伤了一段时间的伤口开始发炎,明楼的体温渐渐升高。嘴唇上已经泛起干燥的白色死皮。
喂完水,徐晓宇看看自己手上的表,深夜一点,明诚已经出去了30分钟。
天交丑时,气血从胆经运行到肝经。方才的针灸已经止不住伤口出血。许晓宇将明楼剥得只剩一条遮羞的短裤,顺着肝经走向再次施针。明楼伤在小肠,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阴经,任脉也被扎满了银针。
做完这些许晓宇认真思索着从前的手术细节,查找自己的疏漏,她从衣柜里将自己的一件白色真丝织成的白色小披肩拿出来拆开,拆出了里面的真丝丝线,放到开水里煮。现在的缝针技术还太粗糙,细一些的真丝线对伤口的吸收愈合都比棉线要好的多。
跑进来的明诚见到脱得光溜溜,扎的像刺猬一样的明楼吓了一跳。好可怕!他若再晚回来一点,明诚会被扎出洞吗?
许晓宇看表一点二十,明诚用时五十分钟,超额完成任务!
“东西!”她伸手。
“只有两支”明诚递过来针剂。
许晓宇点头接过。还好没让她白等。
“先把剪刀,镊子和针线给我。你去拿云南白药来,越快越好。然后到这里给我做手术助手。”
“好”明家常备云南白药,这个倒不难拿。
许晓宇再一次洗干净双手,认真的为自己带好帽子,做好消毒。
明诚很快回来,许晓宇示意他换好衣服做好消毒带好帽子。戴帽子是为了防止医护人员的头发,灰尘、细菌被带到病人的伤口。再美的手术室护士,工作时露在外面的只有两个眼睛。这个年代好多做手术的人不是死于伤口流血,而是死于伤口感染。
消毒,防止细菌进入就是手术前的重中之重!
镇定剂针剂注射进明楼的血管里,明楼的体温渐渐降低。这不是手术的最好时机。许晓宇却没有时间再等。
取出消毒过的手术刀,许晓宇在子弹伤口处切了个小小的十字,接着,她的手稳稳的向两侧做了个斜侧切。手术刀切开皮肤脂肪肌肉组织,切出个七厘米左右的伤口。
“镊子”徐晓宇抬手。
明诚递过镊子
“剪刀”
“纱布”
明诚一一递过。剪刀代替支撑架支开了肠子间的空隙,许晓宇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夹出了卡在里面的弹头。
汗水从她的额头上滑下,就要滑到她的眼睛里。。
“擦汗!”许晓宇一偏头。
明诚呆住,许晓宇收回拿着剪子的手,自己用袖子擦了一下。
她瞪着明诚,“在手术结束之前,你不能让我的汗水进到我的眼睛里,也不许让我的汗水滴到明诚的伤口上。记住了。”
女王一样的威武霸气,唬的明诚连连点头,牢牢记住。
接着许晓宇更加威武霸气的为明楼清创,缝合擦伤的肠子,又一层一层的为明楼缝好了伤口的腹膜,肌肉,深筋膜、浅筋膜,皮肤,一层一层缝的明诚觉得眼晕,她用的也不是棉线,而是晾干了的丝线,缝合后的肌肤平展,并不像普通外科医生缝出来的那个蜈蚣一样的针痕。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明诚真想好好问问是怎么做到的。
缝合结束,许晓宇将大量的云南白药撒在明楼的伤口上,才放松精神,长长的出了口气。开始交代明楼的保养事项
“这两天除了淡盐水不要吃任何东西。只能躺着,不要动。两天以后可以少量活动,但是只能吃流食。”
明诚点头称是,牢牢记住。
一抬头看见许晓宇额前的汗水,习惯的拿着纱布伸手去擦,正碰上许晓宇自己擦汗的手,明台尴尬的低头:“对不起,许小姐。”
许晓宇摇头微笑“没关系。”看着许晓宇温柔如水的笑脸,明诚恍惚觉得刚才雷厉风行的不是一个人。这个少女逆光而站,五官模糊,只觉得她笑意温暖,她身形纤细,语气柔和,恍如天使。只看着她,他一直紧绷的心就会变得安定。他忽然相信:有许晓宇在,明楼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