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巴黎(6)
中国*共*产*党驻巴黎联络处二处听起来很庞大的组织机构名称,实际上只有四个人,处长明楼、发报员何焕章、组员谢书秋、组员明诚。
他们的工作更加接近于中国共*产*党巴黎分部的影子,它隐藏在巴黎分部之后,在巴黎分部出现问题时接手巴黎分部的工作,保证在巴黎党组织的正常运行,随时清除巴黎分部的叛徒,保障巴黎分部的安全。平时看起来无所事事,一旦启动,工作量大到难以想象。
明楼白天陪着明镜到矿山机械公司去采购设备,进行商业谈判。晚上则以为学生上课的名义频频出去,明诚白天陪着老师在巴黎的大街小巷观光,晚上乖乖地给明楼做司机,陪着他给学生上课、补课、开各种学术会议。
日夜不停地奔波让明楼变得更加清瘦,明镜看着消瘦下来的明楼十分心疼,偷偷地嘱咐阿香为明楼做些营养品补一补。
阿香为难的回看明镜:“大小姐,大少爷他们更喜欢许小姐做的东西。”同样的东西就是许晓宇手把手的教给她,她也无法做出许晓宇做出来的滋味。食物之妙,差之毫厘,味道就差之千里。明家的少爷们的嘴被许晓宇养刁了。不会说不好,也不会吃就是了。
明镜也知道这一点,连她也更喜欢许晓宇的手艺。可是许晓宇身份特殊,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大小姐出身,正正经经的学生。她总不能把许晓宇叫过来吩咐人家做这做那,明镜执掌明家多年,一向御下有道,更有识人之明。她怎能做出那种愚蠢自大的事情?
明镜带着阿香拿了瓶巴黎春天百货刚刚上市的香水走进了许晓宇的房间。
许晓宇的房间就如同她的人干净、清爽、大方,没有一丝多余之物,却得体而舒服。
许晓宇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欢迎明镜。
“大姐好。”
明镜笑着看了眼许晓宇手中的书《化学药剂学》,心底赞了声,真是家学渊源。
明镜笑“看来晓宇是想考医学院!”
“是的”
“姑娘家学医倒是个好去处。”明镜拉着许晓宇的手坐在桌子边上。示意阿香放下香水出去。
许晓宇笑“我喜欢学医!”她笑的平和,看的出是真心喜欢医学。
明镜却有些好奇,她知道许晓宇的身世,徐州焦化厂,虽然不是国内有名的大厂,也是一大笔产业,许家只许晓宇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该接掌生意,让许家不至于后继无人。
她问:“那你家的焦化厂怎么办?”
许晓宇无奈摇头:“不知道,父亲还年轻,也许哪一天弟弟就生出来了。”
许家姬妾颇多,家宅不宁,许晓宇的母亲意外受伤后一直多病,就连许晓宇都是在外公家长大的。明镜点头,不再讨论许晓宇的家事。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她又何必去揭许晓宇的疮疤。她将香水递给许晓宇,一道玫瑰香芬浓浓的飘进许晓宇的鼻中。许晓宇笑:“太好了,是我喜欢的玫瑰花味儿,谢谢大姐。”
明镜喜欢许晓宇的干脆大方,开门见山:“晓宇,大姐今天来是想求你辛苦一下,晚上给明楼和阿诚做几次夜宵。明楼最近太忙,连晚饭都没时间回家吃。”许晓宇点头,好几次明楼缺席了明家的晚饭,还是她让明诚带了饭团给明楼充饥。她知道明楼有时候会半夜到厨房找吃的,还特意为他留过饭。只是她实在太热爱自己的被窝,懒得起来为他忙碌,都是明诚帮他热的罢了。
明镜的眼里是不容错辨的慈母心肠,长姐如母,明楼九岁丧父,是她将他一手拉拔长大,她教他习字读书,做人明理,付出无限心血。
许晓宇仿佛看见了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母亲,慈爱,温暖,严厉,又有着操不完的心。
她好想妈妈。可惜时空交错,不知如何归路?低下头,她摆弄手中香水,狠狠地忍住了眼里的泪。
“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轻轻地颤音。
明镜以为她是害羞,见自己目的达成,起身告辞。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许晓宇倚着阳台的窗子呆呆的望向斜阳落尽的窗外,一抹残霞带走了所有白日时光,夜色降临,只有梦里可以寻见旧日家的印记。来到这个时空太久,就连梦也渐渐的少了。
许晓宇做的是牛肉胡萝卜汤,牛肉切块,胡萝卜滚刀切丁,用热水汆烫去牛肉血腥,配八角桂皮香叶花椒,热油炝锅,下入牛肉翻炒,待肉微微变色,捞出来放到砂锅之中,放入高汤,大火煮至滚开,再下入胡萝卜小火慢煨。汤鲜味甜,细滑软嫩。正适合当作夜宵食用。牛肉味甘,性温,日常食之可益养气、健脾胃、补虚弱。胡萝卜味甘、辛、微温,有下气补中,利胸膈、安五脏的功效。她见明楼面色微黄,眼下发黑,知道明楼是因为忙碌而造成的气血虚弱。牛肉萝卜汤虽然简单确实最好的食补。
许晓宇坐在客厅,等了许久还不见明楼回来,关好了厨房的炉火,叮嘱了负责看门的方忠,让他交待明诚热汤给明楼吃。她是中医,最讨厌熬夜!
正睡得香甜,被窝里暖和的就像妈妈的怀抱,恨不得一梦醒来就看见自己回到有电脑有手机的现代社会。
许晓宇忽然听见自己的房间有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许小姐,许小姐,晓宇,许晓宇!”是明诚的声音,这么晚了,那份牛肉汤非得她来热吗?
明诚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焦急。许晓宇心知不妥,连忙起身:“什么事?”
“开门!”是明楼。
许晓宇皱眉,这么晚了!还是很礼貌地拉开了门。明诚扶着明楼,明楼的左手用力的按着自己的左侧腹部。他们脚步踉跄,急急的闯进了许晓宇的房间,明楼的脚下隐隐有血迹。
“你们?”许晓宇吃惊的问。
明诚方一松手,明楼就一头栽倒在许晓宇的床上,明诚连忙抱住明楼,小心的放他躺好在被子上。
“啊!”许晓宇大惊失色。
“许小姐,大哥中枪了。”明诚焦急的望着许晓宇,急急的寻求着许晓宇的帮助。现在只有许晓宇能帮他。他们刚刚刺杀了那个叛变者,顺手杀死了和叛变者接头的那个日本人南田熊二。南田熊二带了帮手,他和大哥把南田熊二,叛变者和那四个日本人杀掉的时候,明楼被流弹打中腹部,受了重伤。外面到处是搜捕他们的特务,所有医院都被警察严密监视着,在巴黎他们没有可靠地医疗点,只能匆忙回家,明楼还记得家里还有一个学过医的许晓宇。
许晓宇看向明楼,明楼虚弱的躺在她的被子上,胸口起伏微弱,呼吸里渐渐地带出喘息声。
“把痕迹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任何印记。”明楼闭着眼睛吩咐明诚,他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明诚低头答应,都是他笨,没有保护好大哥!
“许小姐,我若死了,把我的尸体处理干净,不要留在家里,不要让人认出来!”明楼的声音更低,让人几乎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
许晓宇吓得捂住了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确认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是在演电视剧,还是她在做梦?坑爹么?许晓宇欲哭无泪,只希望噩梦快醒。她是中医儿科,不是西医外科啊!
“求求你,救救大哥。”明诚扑通一声跪在了许晓宇的面前。大哥死了,他怎么办?明家怎么办?许晓宇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即使她是那么的年轻,看起来是一点经验也没有。明诚就像抓住稻草的溺水者,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也只能牢牢的抓住。“许小姐,只要你能救大哥,不论什么事我都依你。”明诚苦苦哀求。
许晓宇看着床上的神智不清的明楼,心头发苦。她不是不救,她从没给活人做过手术,她学的虽然是中医临床,但是外科只是她的教科书学分啊!活的她解剖过兔子青蛙,没解剖过人啊!
明楼的胸部起伏渐渐微弱,他喃喃的喊了一声“娘!”
他自幼丧母,母亲的印象几乎只剩下照片里的苍白影像。在生命最危急的时候,他的疼让他像个孩子一样去寻求母亲的关爱。
“娘!”明楼又喃喃一声,微细的轻如羽毛。
许晓宇不知怎的就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快步扑了过去。一边用力的擦干眼泪,一边努力回想医院实习时跟在导师身后的手术过程。
“开灯,准备足够的蜡烛,有镜子吗?拿一个。到厨房做开水。给我拿三把最小、最快的刀来。还有针线,要白色的线。有麻药吗?拿来有盘尼西林吗?准备一针!……”
明诚闻声而动,顺势拿着许晓宇房间里的毛巾清理干净地面。家里人多,不能引起一丝动静。
许晓宇取出自己的全套银针,一字铺开。解开了明楼的上衣。明楼的脸上已经显出淡淡的金纸也一样的黄色。
失血过多!必须紧急手术!
许晓宇心中判断,手一刻不停的解开了明楼里面的衬衫。
一团布塞在伤口处,堵住了外流的血。那团布已经湿透,血开始向外渗出。
没有止血针剂,没有手术器械,没有麻醉药,甚至连大夫都是一个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内科医生。明楼的命就像悬崖上的小石头,摇摇欲坠。他凭借的只是一口气,一口不甘心如此失败的志气,让他和命运争一次活下去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