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笑地如沐春风:“为官潮岭只是意外,你如今已升任郡丞,往后再不必如此殚精竭虑。”
“谁说不必!”也许是从小就被一干无良师兄蹂/躏到大的缘故,二缺的石广元对于刘曦的人品有着小动物一般异于常人的警觉,“每回王爷的眼风扫过我时我心中都不寒而栗,总觉得他会挖坑给我跳——这话还是他教我的:‘专业挖坑一百年,坑遍天下无敌手’。我劝你也小心着点儿,别一不留神就被他坑了,嗯,我自身难保,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大概刘曦真的给他留下了太重的心理阴影,石广元回家后辗转反侧了整夜,最终还是递交了辞呈,理由找地既充分又恳切:“家有老母在堂,下官不忍令其忧心牵挂,骨头分离。”,自以为不多时便可得到准允。
可惜刘曦看也不看,直接当做没这回事。
“公主,您帮我打听打听呗?”石广元初时不好意思直言相询,以为刘曦贵人事忙没来得及回复,便自作主张地吃散伙饭预定马车,收拾行李收拾地不亦乐乎,谁知待他将所有出行事宜都安排好了还未等到回音。他仍旧不死心,苦哈哈地再坚持等了半个多月,实在憋不住,跑来找我和孔明诉苦,“仨月了还未见朱批……”
他好歹也是能在地方上独挡一面的人,其实心中早有答案,只是固执地不愿深思而已。
我好心提点道:“王爷留中不发便是不许。”
“怎会如此!王爷好歹也该给句准话啊!”石广元瞪大眼,他素知刘曦没节操,但显然低估了他没节操的程度,“我估摸着可能陈公公忙中出错,遗漏了我的折子,不然不会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
……不愿接受现实的人一般都死地比较早。对于石广元的猜测,我只想跟他说:你想多了!
石广元口中的陈公公其实是指招财。因为刘曦之前在民间隐姓埋名达数年之久,所以他身边许多得用之人都有化名,比如陈公公就是招财,马公公就是进宝。另还有张三、李四、王五等暗卫,名字千奇百怪,起得既随意又极具现代特色。
招财是从董卓时期就伴在刘曦身边的老人了,当年他从数万太监中脱颖而出,跟着刘曦一路从汉宫杀到襄阳,多年来长宠不衰,能是个连折子都会遗忘的糊涂蛋?你逗我呢!
孔明也觉自己的傻师弟蠢地有趣,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眼中藏满笑意:“直接询问王爷怕是不妥,哪怕由公主开口,王爷能猜不出是你授意?再者,倘若真是陈公公出了纰漏,我们贸贸然捅到王爷那里,也有违君子之道,易招惹公公记恨。不若你私下询问陈公公,若真是无心之失,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补救。”
“如此……”孔明的话乍听之下令人完全捉不到错处,石广元稍作迟疑,连连点头,大呼有理,“我明日便去请陈公公吃酒,也不知他是否得闲……”
……我几乎已经能够预想到他被招财“呵呵”的场景。
随着平安王势力的日益状态,刘曦身边的仆从各个水涨船高,莫说招财、进宝这样的近侍,便是看门的大伯,也有许多人上赶着巴结讨好,真实演绎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毫不夸张地说,如招财这般大权在握的公公,石广元既然敢当面质疑就要勇于承担被花式穿小鞋的痛苦,像拜见时晚一点通传让他在门厅里等误了午饭、读驿报时将他的手书留到刘曦昏昏欲睡时再略提几句之类无伤大雅的捉弄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好在刘曦治下极严,即使是炙手可热的招财也不敢扯着平安王的幌子为非作歹。
刘曦不以为意:“招财要是个狐假虎威的,估计也早就被我弄死了。”
我依稀记得当初跟着刘曦出宫的公公除了招财进宝外还有个姓黄的中年人,据说早在建安八年就被乱棍打死了,起因就是因为他妄想借着刘曦的势发横财。
刘曦温柔地抚摸着狗屁股上的细毛,将跑跑舒服地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那四个丫头怎样?要不要我帮你调/教一段时间?”
“不用了,我不能总是依靠你。”虽然刘曦也能看到我的努力和进步,但她从小照顾我照顾出了惯性,总是不放心完全放手。
我看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跑跑,只觉王者霸气真是种很玄妙的气质,跑跑在刘曦调戏它时动都不敢动一下,我给它顺毛时却总是要求多多——它喜欢被摸头,不喜欢被偷袭屁股:“再说,你马上就要开拔,哪有空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刘曦的婚期定在四月初八,而他决定三月二十七就启程去打刘璋,家事国事凑在一起,他忙得不可开交。哪怕是以前备战高考的时候,我也不曾见过他如此努力。前世的刘曦虽然强悍,但她其实并没有非常刻意地去追求什么,甚至有心躲懒得过且过,无论学业还是事业上的成就都是凭着天赋水到渠成,可是穿越三国后,她学会了奋发图强。
时代改变人,哪怕是如同金刚石一样顽强刚烈的刘曦,也在不知不觉地改变,只不过他的改变比我更早、更主动罢了。岁月不知会将我们打磨成什么样子,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我最庆幸的便是一路有刘曦保驾护航,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姐妹情谊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吃货不解释和是十六年(四颗)的地雷,以及心滴血不止的手榴弹!正装鞠躬!
第56章 难飞
历史上孙尚香与刘备成亲时,孙权的爵位为吴侯,称讨逆将军,统领江东。刘备虽然是西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但生父早丧,其母以卖鞋织席养家糊口,家道早已没落。即使他戎马半生挣来了个“荆州牧”的头衔,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地方官,地位远低于妻兄孙权。所以这场联姻表面看来热闹繁华,还给后世留下了“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故事,但实际却有刘备入赘东吴之嫌,着实算不得风光。
刘曦笑言:“《三国演义》中孙权以国太吴夫人爱惜幼女为名要求刘备到东吴成婚,策划把他赚到南徐后软禁起来,逼迫他拿荆州换取性命。但如今新郎换成了我,这条计策算是不行了。”刘曦是谁?他是汉灵帝刘宏的第三子,当今圣上刘协的皇弟,正儿八经上了皇家玉牒的平安王!这样的身份,莫说侯爷的妹子,就是公主也娶得了,孙权自然不敢再痴心妄想请他远去江东接亲。
我问道:“既是孙家高攀,那孙权嫁妹应该纯粹是为了结孙、刘两家秦晋之好,不会再弄出什么妖蛾子了吧?”
刘曦笑道:“那倒难说。孙权觊觎荆州多年,贼心不死,难保不会借此时机……”他没有说下去,但脸上的兴致盎然令我无端打了个寒颤。
待四月初三孙尚香的送嫁马车行至襄阳城下时,刘曦与郭嘉、诸葛亮三个大腹黑早就谋划好了对策,只等着孙权这只鳖心甘情愿地爬进瓮中来。
我站在城头,望着下方的美丽彩车从视线尽头缓缓驶来,问向孔明道:“听闻周瑜曾评价孙尚香‘极其刚勇,侍婢数百,居常带刀,房中军器摆列遍满,虽男子不及。’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不远千里而来,新郎却没老老实实留在襄阳城里等她,反而带着赵云、郭嘉、钱潮等人往益州找刘璋干架去了,不晓得会不会把新房整个给烧了?”
孔明哈哈大笑:“‘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位孙夫人是我大汉未来的万民之母,胸中有气,不借题发挥怎能解恨?”
说话间,便见孙尚香车队中跑出一名小卒叫门。守城大将黄忠眯着眼俯视道:“城下何人?”小卒回道:“是江东严都尉送嫁。”黄忠一摆手,守门官缓缓拉起百斤重的城门,严畯等人鱼贯而入。
我道:“我听闻严畯乃一时儒林也,于潮汐学深有研究,若赚得他来,可令其专事水利,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孔明怪问道:“严畯虽精通经典,好《说文》,著有《孝经传》,却是根不可雕的朽木,未曾听闻通晓水事,公主何出此言?”
自然是刘曦告诉我的。他说严畯以后会写一本很有名的《潮水论》,堪称中国最早的潮汐学专著,让我无论如何要把他留在襄阳。不过,听孔明的语气,似乎与严畯不谐……我猛然想起孔明出使东吴时,严畯曾问他是否写过著作,被名下一本书也没有的孔明反问“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
所以,这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的loser暗戳戳地将已经出过书的成功人士列入黑名单了吗?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孔明盯着严畯那张方正的脸沉默不语,我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只能沉默地陪着他站在城墙上做高深状。
嗯,如果可以,我希望东吴人认为我比孔明更加深不可测。
变化只在一瞬间。
送嫁车队的队尾堪堪进入城门,便听见新娘嫁车上突兀地传出一声响亮的娇喝:“傻王刘曦,奉上荆州来!”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孙尚香自揭了红盖头,提剑冲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