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瑜挑眉,她一抿唇:“我当初用城弩射刘备中军营时,便有人说那是神技,你又岂知我不能引下惊雷?”
话是这么说,其实论及在丹炉里制火药,李睦还是有点心虚的。
物理曾是她的主修科目,各种运动轨迹,受力分解,乃至流体力学她都能啃下来。然而化学……她的无机化学学得极好,可刚刚学到有机化学时,记得某次上课时她稍微走神了一小会儿,再抬头时眼前就出现了满满一黑板的化学键,名为阿司匹林……从那一刻起,有机化学彻底成为她理科的死穴。
对于火药,说实话,除了一硝二磺三木炭之外,她就只知道其源头就是起源于炼丹术了。
所以她才会左慈的炼丹炉感兴趣,本来打算旁敲侧击先打听一下这个时代对于这三件物品放到一起会爆炸的现象是否有认知,再寻机骗个小道童偷偷和她一起来试一试。
却不想周瑜如此急着兵发寻阳……
若是能有火药,所谓无兵力之优,便不再是问题了。
一句话说完,她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又关照一句:“只是此事万不能令阿兄知晓。”
上次好不容易又是失忆,又是悲情牌地才把城弩射箭的事给糊弄过去,这回要是火药的事再让太史慈知道,她总不见得短短几天里再失忆一回吧!
她已经想好了,若太史慈事后问起来,就全部推到周瑜身上,可要是周瑜主动去问及太史慈她为何会这些,岂不是就露馅了!
李睦冲周瑜眨眨眼:“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战阵凶险,刀剑无眼,随军拼杀非我所长,便只能在这军械之利上下些功夫了。可阿兄素不喜我行此匠人之事,你……可否……不告诉他?”
难得这个小女子收起尖牙利爪,轻声软语地冲着他眨眼,眼睛里仿佛闪着一层水光,一直闪到他心里。
城弩射箭,她一句话落便立刻冲进了工匠棚里,指手画脚,踌躇满志,那些他至今还没看懂的术数算法于她却仿佛随手可得。
而如今所说的……“引雷”?五日也好,十日也罢,显然不像城弩那般,是她原就想好的。
若说城弩是她因担心太史慈而在军械上花费的心思,那这“引雷”……自然就是担心他了。
想到这里,唇角不由自主地轻轻翘起来,温和明朗的笑容比外面的阳光更灿烂:“好,我不告诉他。”
若让太史慈知道他的阿睦为他忧心劳力,岂不又要寻他打一场!
周瑜英朗清俊的面容笑得眉眼弯弯,什么绝尘容华,绝世风姿一概都统统不见,仿佛骗到了老虎的狐狸,洋洋得意,露出一排白牙:“战机稍纵即逝,三日之内,我点起了粮草就出发。你莫担心,我将陷阵营原来还剩下的四百余人尽数带走,再多留五十亲卫给你,都交给子明。以这些战力,除非上万兵马合围,否则决计无法困住我。而寻阳地势狭窄,又有水道纵横,兵马根本铺陈不开。”
他语声稍稍一顿,最后一字一顿:“莫担心。”
“你……”被看出了心思,李睦脸上一红,霍地拂袖起身,“我自为阿兄担心,与你何干!”
举步就要出门,身后传来周瑜清朗畅然的笑声,她忽然收住步子,转身又走了回去。
“你说此距寻阳仅四百余里?”李睦仰起头,和周瑜面对而站。
周瑜笑着点头。
“我要你每日送军报回来,不要说死伤军情,只说你身在何处,战及何时,有无受伤,有无病恙,也不用等我回信,四百里的路程,单骑快马两日可达,那我就只晚两日知道而已。”
她背光而立,斜射而入的阳光在她纤细挺拔的身影后形成一片朦胧的金影,几缕不太服帖的发丝从发巾中俏皮地翘出来,在这片金影里轻轻摇颤,拨动出点点晶莹的光亮,轻盈若舞。
☆、第五十八章
周瑜走后,真的每天都派人送信回来。
头一封书信第二天上午就送到了,两指宽的竹片上仅有四个字——可念,勿忧。
字如其人,清俊挺拔,飘逸潇洒,又透着一股极有文化的斯文气,好看得很。
只可惜李睦拿着竹片,横过来竖过去,又猜又蒙,好不容易认了个全之后,再看这四个字好像每一笔都被单独拆开来漂浮在竹片上一样——陌生又熟悉,别说第一眼的美感,就连原本这四个字里该蕴含着的意味都彻底消失殆尽了。
这样总不是个事儿啊!
怎么说也是经过了十几年高等教育,起早贪黑,作业考试,却没想到一朝穿越,就统统回到了解放前,成了个连字都认不清的半文盲,李睦又郁闷又窘迫,对着那片暗青色的竹子连连叹气。
偏偏她现在还冒认着孙权的名义,就连坦言承认自己不识字,虚心求教找人现教都不行。
李睦背着手,在房间里团团转了两圈,眼角的余光忽然扫过窗边木架上,堆得整整齐齐的十几卷竹简,眼睛猛地一亮,突然就有了主意。
“来人,来人,去看看吕子明在何处。”
想到了办法,李睦兴冲冲地从那一堆竹简中找出她上回翻过的那卷《太公六韬》,全部展开了铺到案上,拿了那四字竹片,一列列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比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阳光被人突然挡住,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窗格里探了进来:“权公子寻我?”
几日不见,吕蒙似乎高了一点,肩膊上的肌肉将薄薄的夏衣撑得绷绷紧,只一脸乱哄哄的胡须一点都没变,将少年还略显稚嫩的五官挡了个大半。
“子明,快来,我考你一句文章,看你会不会解。”李睦指了指《太公》卷上的一句话,将竹简往外推了推,笑得好像拐骗小羊的大灰狼。
“君忧臣劳,主辱臣死?”吕蒙扫了一眼,有些迷茫地轻声念了出来。
搞定!
李睦猛地一拍桌案,目光从竹简上的第二个字上又掠到竹片的第四个字——将她不认识的字从卷册上找出来,再找吕蒙来念就是了。
当然,不能直接就问他这句话怎么念,要说“考”,问他此句何解,既能知晓读音,又能获悉解意。
虽然费些力气,可常用字也就这些,多来几次,她就等于不动声色地重新学一遍认字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正得意地笑着要夸吕蒙一句,却见吕蒙身形一闪,绕到门口直冲进来,霍地朝她一抱拳:“权公子有何忧虑,蒙愿代其劳。”不等李睦反应过来,他抬起头冲她笑,两眼晶晶发亮,“可是担心周公瑾?我去接应可好?”
李睦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抬手就在他肩上一捶:“接应个头!要你留在这里督管粮草是军令,公瑾出战,要是粮草有问题,我第一个不饶你。”
吕蒙比孙权还大了几岁,而在李睦眼里就只是个精力充沛的男孩子而已。就和后世那些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一样,血气方刚,活蹦乱跳,成天想着打仗冲杀,那股舍我其谁的劲头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哪有半点后世传言的克己隐忍模样?
听到还是不能随军打仗,吕蒙瞬间垂头丧气,又恢复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胡须:“不是君忧臣劳……那是主辱臣死?。”
“乌鸦嘴!”李睦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就此打住,回身啪的一声将《太公六韬》合拢起来,目光扫过竹片上那四个飞扬的字,忽然又想起周瑜那日当着左慈说的那句话来。
“士之耽兮,不可说也,岂贰其行?此句何解?”
吕蒙用力拽了一把胡子,一双眼瞪得老大,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一言不发。
李睦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摸了摸鼻梁,挡住隐约有些红起来的脸颊,挑眉摆出一副挑衅的神色:“为何如此看我?既然不知道,那也便罢了。”
“此句……出于诗经卫风,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又云,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所言者……所言者乃是女子嫁后怨愤。”
“女子怨愤?”李睦眨眨眼,一时不能理解周瑜怎么就突然说起这个来,然而吕蒙此时的表情,倒和当时左慈的神情有几分相像,只不过那牛鼻子老道城府深沉,这一种看怪物似的神情只一瞬间就飞快的隐藏起来,而吕蒙依旧还瞪着她一脸发懵。
“那后面是否还有一句……及尔偕老?”
吕蒙几乎要把胡子扯下来了,他少时被姊夫韩当押着送学时也没这么头痛过:“前一句说的是男子沉于情,犹可退身而出,女子沉于情,则无可解脱,后一句便是以女子嫁后言行无差,责男子德行有亏。你只截一头一尾,如此断章,如何能解?”
士之耽兮,就是男子沉于情。不可说也,即不可忘情而脱。岂贰其行……岂能亏于德行……
李睦在心里将这几句话的释义拼凑起来,某人眉眼弯弯,目光闪闪,深施一礼,面上带笑,却神情认真的样子仿佛尚在眼前,唇角不自觉地就扬了起来。
在吕蒙一派茫然的表情中,李睦心情甚好地又往他肩上拍了拍:“子明若是军务不忙,便随我去左慈那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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