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左轻侯这酒也喝不踏实了。
他跟薛家到底是血海深仇,怎么都不可能放任薛家的人在庄里乱走。
左轻侯又想了想,随即招了手,吩咐庄内下人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搜寻。
当楚歌和叶归程携手到了后院的时候,楚留香三人俱是一脸凝重地出神地想着什么。
听到声音,左轻侯率先回过神,正待要笑迎上去,却留意到叶归程脸色不太好,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颇为歉疚道:“真是对不住。庄内管束不严,竟至歹人潜入,连累得叶公子叶夫人未曾休息好,实在是左某之过。待此事了结,定当好好赔罪。”
楚留香和胡铁花也回过神,见到叶归程的神情,不约而同地又打量了楚歌一眼,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归程完全没心思关心楚留香和胡铁花在想什么,朝几位拱了拱手,拉着楚歌直接往空位上一坐,单刀直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见胡铁花和楚留香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左轻侯只能简略地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薛家人?叶归程不自觉地抚了抚竖放着靠在桌上的弱水重剑。
一听到是薛家人,楚歌不由在心里一笑,心里大概有了点底,问了完全不相关的问题:“左大小姐呢?”
一提起左明珠,左轻侯立刻紧张了起来,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人去查看一番。
楚歌十分天真地笑了笑:“左大小姐方才不是喝醉了么,现在想来睡得正好,这般岂不是要打搅到小姐休息?”
左轻侯一想也是,连忙把那个下人喊住,然后又重新叮嘱了一番,要他悄悄地过去看看,若是小姐还在休息就不要打搅她了,要是已经醒了,便把人带过来……说到这里,左轻侯又十分不放心,索性跟楚留香等人告了罪,却是打算亲自去看看女儿。
左轻侯疼爱女儿他们也不是第一天见了,自是不会在意,反倒还劝他快些过去。
左轻侯连连道歉,这才带着人离开。
等左轻侯走了,楚歌托着下巴,一边百无聊赖地戳着庄内下人送上来充作宵夜的点心,一边道:“说起来,那个薛笑人还真有意思……”
胡铁花想了想在月光下看到的对方的打扮,若当真是个孩童倒也罢了,可若是个成年男子,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些,不由摇摇头。
楚歌却继续道:“若我十二岁的时候被个坏叔叔冷不丁地上来踢一脚,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简单的了解。不管是撒泼还是耍赖,非得把你折腾得以后每次见着我都得给我糖吃……”
胡铁花看了楚留香一眼——楚老板这是怀疑那人不是薛笑人,还是怀疑薛笑人没疯?
楚留香给了他一个再仔细想想的眼神,胡铁花当真将当时的场景一遍遍在脑子里回放,突然以拳击掌,大声道:“我想起来了……”
众人正要听他想起什么时,突然又听得一阵嘈杂声,然后就见左轻侯一脸盛怒地带着人返回,后头跟着一群仆人,而左明珠,竟然是被捆着压了过来。
楚歌一见便差不多猜出是怎么回事了,嘴角一挑。
楚留香和胡铁花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站了起来,齐声道:“二哥,您这是……”
第124章
听楚留香问,左轻侯不由又瞪了左明珠一眼:“哭丧啊,你爹我还没死呢!”
左明珠本来正哭得梨花带雨,被左轻侯这么一骂,面色一慌,连忙止住哭声,却控制不知地抽搭起来。
左轻侯毕竟心疼闺女,见她抽得有点喘不过气的样子,也颇为不舍,但今晚这事闹得太过,他也只能硬下心肠解决,因而只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下巴朝左明珠道:“你自己跟你楚叔叔说说。”
“我……嗝……”左明珠依旧抽抽搭搭的,一开口便噎了一下。
叶归程趁机插进话来,冷冷淡淡地道:“接下来怕是左二爷的家事,在下和内人在此,怕是有所不便吧?”
左轻侯叹口气,摆手:“无妨。毕竟已经叨扰到了两位,合该让两位知道起因。”
左轻侯说着,又看了左明珠一眼,见她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出丑,突地又有些心疼,只好招手唤来婢女:“扶小姐……去那边的凉亭里坐下。”
——眼下庄里哪儿都不安全,那凉亭离得不远不近,四周围还笼着绯色纱布,倒是正好。
跟着左明珠的小丫鬟便要上前扶着小姐走,左明珠突然用力撞开她,也不管身上缠缚的绳子,噗通一声跪到左轻侯面前:“爹,求求你,放过薛公子吧!”
左轻侯好容易缓和的表情又因她这一跪蓦地变得铁青。
众人只觉得,若非这是他疼了十多年的女儿,怕是要当场一掌把人拍死了。
楚留香给那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她们不敢怠慢,鼓起勇气上前,强硬地把左明珠拉起来,往凉亭而去。
掷杯山庄的仆人多少有点武艺,之前是没防备才被左明珠撞开,这番强硬地拉她,左明珠自是挣脱不开,只能被拉走,双目却还是含泪望着左轻侯,满是乞求。
左轻侯差点给这不肖女气了个仰倒,气极反笑,一抬手就招来几个下人,问道:“庄子搜查的如何了?”
半晌才有人畏畏缩缩地上前,小声道:“回老爷,小的们无能,到现在一个外人都还没抓到。”
左明珠不由松了口气,若是现在还没抓到,应该是已经顺利跑出去了。
左轻侯冷笑:“这回可放心了?放心了就滚回亭子,也好在外人面前,给你老父,也给你自己保留几分面子。”
左明珠这才留意到周围这么多人,不由面红耳赤,由着丫鬟带进凉亭。
“让诸位瞧笑话了。”左轻侯也是老脸微红,满是歉意地冲楚留香等人拱了拱手。
楚留香自是连说不敢,随即又问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否跟左小姐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左轻侯先是一怒,随即叹口气,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被楚歌提醒,左轻侯到了左明珠所居的院子之后便挥退了下人,自己一个人轻手轻脚进去,不料尚未来得及推门,便听到里头传来左明珠跟贴身丫鬟的絮絮低语:“……有消息了么?”
这声音里毫无醉意,左轻侯不由奇怪,便继续听下去。
接下来是小丫鬟回答说前头没什么消息传过来。
之后屋里便沉默了下来。
左轻侯正要推门进去问她什么消息,就听左明珠突然低声自言自语道:“……希望他能顺利跑出去才是。早知道今晚她就不该出去找他,就算找了他,也不该让他来送……若是被爹爹发现,若是被爹爹发现,光是他姓薛爹爹便不会放过他,更别说……他还是薛衣人的儿子……”
一听到这几个字,左轻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楚留香之前察觉到的那个武功一般的人便是薛家小子,而左明珠如今这幅情态,若非是与薛家小子有私,还能是怎么回事?
左轻侯心里当即翻起滔天怒火,一把推开门,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左明珠:“薛家小子来家里做什么?”
左明珠一见左轻侯,唬得差点没了魂,又听得他这般问,倒是没想到是他偷听了自己方才的话,只当是他抓到了薛斌,然后从薛斌那里问出缘由,不由双眸含泪,双膝一软,直接给左轻侯跪下,那小丫鬟也跟着一块儿跪下来。
左明珠哭道:“薛公子、薛公子他……是为了送女儿回来。”
“他为何要送你回来?”若是左明珠能给他个合理的解释,他也不会为难她。
左明珠想了想,父亲向来对自己十分心疼,有求必应,事情既然暴露,不若和盘托出,兴许还能求得父亲应下他们的事,因而道:“女儿同薛家公子两情相悦,早已私定了终身——欺瞒爹爹事女儿不对……但是但是……爹爹同薛家伯伯势如水火,女儿实在不敢开口,还望爹爹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莫要为难薛公子。”
“薛伯伯?叫得倒亲热。”左轻侯冷笑道:“你还知道你老子跟你薛伯伯势如水火……你之前不是醉得昏睡过去,怎么又送你回来?你出庄了?”
左明珠一噎,拿帕子捂住脸,哭哭啼啼说不出话。
左轻侯一指那小丫鬟,“你来说!”
小丫鬟几乎要被骇破胆子,哆哆嗦嗦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小姐其实并没喝太多酒,不过是微醺,却借醉离席,也不知怎的,分外想念薛公子,便换了衣衫出了庄……因为庄内招待贵客,忙忙碌碌,一时也没察觉,直到夜半,方才回来。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听到庄内下人发现歹人潜入山庄,正在四处搜查的消息。
这就是他亲手养大的乖巧听话的好闺女?
左轻侯万万料不到左明珠早已跟仇人之子暗通款曲,简直气得七窍生烟,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哼,放了薛家小子?那就拿他爹的命来换!”
左明珠一听就急了,顾不得哭,上前抱上左轻侯的双腿,苦苦哀求着。
左轻侯愈发厌烦,本来招手让下人把她拉开,可左明珠武功比她们都好,根本拉不开,左轻侯这才让人将她绑了,又怕薛衣人尚未离开,依旧带着左明珠回去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