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黛玉安排好了船只,让王府的一个管事,亲自将骆氏护送回了扬州城。被休会娘家的女子可不好过,她的父母不会怎样,可是族人呢,亲友呢。黛玉如此安排,便是告诉他人,骆氏背后有安顺王府。
此举虽无法阻止所有的流言蜚语,对于骆氏还是有所帮助的。正是知道这一点,骆氏并未拒绝黛玉的好意。
七日后,太子被废,赐了一个郡王的爵位便直接被圈养与府中。同天,宸亲王的母妃被封为皇后。此后,皇上病情加重,卧床不起,朝中事物,皆由摄政王和宸亲王负责。
“九弟,朕将宸亲王交于你,希望你能好好的辅佐于他。”床上,皇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气若悬丝,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
云泽半跪在床头,两只手握着皇上的右手:“皇兄放心,臣弟定然好好辅佐新帝,绝不辜负皇兄的信任。”
听到云泽坚定的保证,皇上拉动着唇角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却是那般的苍白无力,看的云泽心中更酸:“皇儿过来。”
皇上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宸亲王,招呼他过来。云泽见此,松开了握着皇上的手,而后将床头的位置让给了宸亲王。不管是对云泽说的话,还是对宸亲王说的话,皇上都没有避讳着两人。
“九弟曾经和朕说,你会是一个好皇上,朕也相信你会做的比朕好,这个位置交给你,朕放心。”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云泽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皆了解对方的意思。唯有背对着云泽的宸亲王,错过了云泽眼中一瞬间的诧异。
“儿臣谨记父皇所言,定然不会辜负父皇和九皇叔的期望。”宸亲王说道。
皇上拍了怕宸亲王的手,再一次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你们好好的,朕便放心。”
说完后皇上再一次看了云泽一眼,而后他的手脱力,落在了床上。宸亲王脸上满是悲伤,他抓起了皇上落下的手,将其握在手心,悲痛出声:“父皇!”
站在宸亲王旁边的云泽眼中亦是悲哀,他用力握紧自己的拳头,指甲在掌中留下深深的痕迹。随后,他才将手松开。先是拍了怕宸亲王的肩以示安慰,而后才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王爷,皇上怎么样了?”门外之前被赶出去的大臣皇子皆焦急的等待着,见云泽出来,赶紧围上来问道。
云泽没有立即出声,他再一次紧了紧拳头,才开口说道,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情绪:“皇上驾崩了。”
云泽出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宣读继位诏书,这是皇上前几日交给他的。宸亲王的母妃现在是皇后,又是由云泽这个摄政王亲自宣读的诏书,众人心中纵然有些什么想法,也不会表现出来。
“臣,摄政王云泽,参见新皇。”读完诏书,云泽直接跪了下来,表明了自己对新皇的拥护和臣服。有云泽这个表率在,其他人皆跪了下来,拜见了新的帝王。
不多时,整个皇宫便被白色填满,昭示着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离开了人世。和白色一起的,还是悲伤,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真情又有多少是假意,又有多少人知道。
和其他人比起来,云泽表现的太过平静,由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出现哀伤的表情,仿佛躺在棺木中的那个人不是他最亲近最敬重的哥哥,而是一个陌生人。
第九十九章
回府的马车上,云泽闭着眼睛靠坐在车厢里。他的脸上不悲不喜,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一切思绪都被紧闭的双眼隔离在云泽的心中,不透露给任何人。
黛玉就坐在云泽身边,两人挨的极近,近到衣角叠加在一起。哪怕是如此近的距离,黛玉却觉得两人咫尺天涯,那是成婚以来从未有过的距离,现在的云泽用悲伤将自己裹住,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黛玉看着云泽这样,心中满是担心。云泽与先皇亦父亦子,两人感情极其深厚,当初父亲去世时自己有多悲痛,如今的云泽就有多悲痛。那时的自己,有人陪伴开解,现在的云泽却是拒绝将软弱展示给任何人,只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
黛玉没有说话,而是侧了侧身,倚着云泽的胸膛:“玉儿有些累了,等到了王府,王爷记得叫我。”
说完这句话,黛玉便不再有动作,她的呼吸平缓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黛玉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感觉到云泽动了动。而后,一支手臂穿过自己的膝弯,另一支则搂上自己的腰。
云泽一个用力,黛玉的脚便离开了车底板。还不等黛玉有所反应,她便坐到了一个富有弹性的地方——云泽的大腿上。两人成亲多年,该做的事情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黛玉却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坐在云泽腿上过。
这个时候,黛玉脸上一片娇羞,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做,只想将脸埋进云泽怀里,不见人也不让人看见。
还不等黛玉如此动作,就发觉云泽的头埋在她胸口的位置上。这个姿势,让黛玉整个人僵了一下,而后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云泽紧紧的抱着她。
黛玉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多时,便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自己手背上,一滴、两滴,云泽竟是哭了。黛玉从认识云泽起,就未见云泽哭过,云泽奉行的一向是男儿流血不流泪,如今却是哭了,可见先皇的离世,对云泽的打击有多大。
黛玉知道云泽是个要强的人,是不会将自己的软弱示于他人的,便什么也没说,只坐在那里,任由云泽抱着,像没发现手背上的眼泪一般。
“我幼时就跟在皇兄后面,那个时候很粘人,皇兄走到哪,都要跟着……”云泽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马车中的寂静,低沉而沙哑。
黛玉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明白现在的云泽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一个交流的人。所以,她便听着,听着云泽讲述他和皇上之间的事,听着在外人看来绝对是皇家辛密的事。
安顺王府距离皇宫的距离不近,足够云泽将想说的一切都说完。在马车停下来前,马车中再一次安静了下来。云泽依旧是那个姿势抱着黛玉,周身的冷冽却少了很多。
下了马车后,黛玉也不等云泽,径直向着云瑾的房间走去。黛玉急着见儿子,脚步比往日要快上许多,云泽却是看到了她涨的通红的耳垂,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看着如此害羞的黛玉,云泽觉得她可爱极了。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虽是淡淡的,却非常的温馨。
“全德,去吩咐厨房做些吃食给王妃送过去。”云泽看着黛玉离去的背影吩咐到,两人一直待在宫里,早膳和晚膳皆没有怎么用,自己都觉得饿,何况是黛玉。
吩咐完后,云泽亦向前走去,他走的方向却和黛玉不同,他并不是要去看望云瑾,而是向着主院走去。并非是黛玉所住的院子,而是外院他自己居住的院子。
等到了主院,云泽直接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而后他吩咐人将芭蕉树下埋着的酒给挖了出来。那酒是自己刚住进来时让人埋得,当初和皇兄说好了一起喝的,如今酒还未启封,人却已经不在。
“王爷呢?”黛玉逗了一会儿云瑾,开口问向身边的幽兰。
幽兰一直跟在黛玉身边,自是不知道云泽此时在哪,却也大致可以猜到。整个王府,云泽最常待的地方就两个,一个是黛玉的院子,一个便是前院他自己的院子。在幽兰想来,此时,他不在黛玉这边,极有可能在他自己的院子里。
不等幽兰回答,全德便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众婢女,手上皆捧着装有糕点的盘子。各式各样的糕点,都是黛玉平日里爱吃的。
“王爷说王妃没怎么用膳,吩咐奴才送一些糕点过来。”全德一开口,便先说了云泽对黛玉的关心。
黛玉确实有些饿了,却不急着吃,而是先问了云泽的情况暴君如此多娇。她没有吃多少东西,云泽亦是没有吃什么东西:“王爷可有用过点心?”
全德躬身回答道,一切都是据实已报,他希望黛玉可以去劝劝云泽:“启禀王妃,王爷回来后,便在院中的芭蕉树下喝酒,并没食用任何东西。”
随着全德的话响起,黛玉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在眉间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她知道云泽需要发泄,只是酒多伤身,何况还是空腹,黛玉不由的担心云泽的身体。
最后,黛玉还是没有前去见云泽,她只吩咐人给云泽准备了一些下酒的菜。
二更时分,黛玉坐在房间里看书,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阵风袭来,烛光摇曳。黛玉抬头看去,只见云泽由全德扶着走进来,他整个人都压在全德身上,倒是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闹腾。
黛玉赶紧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走向云泽,刚刚靠近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黛玉并不喜欢这样的味道,闻到时,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几人合力将云泽搀扶到床上,云泽便乖乖的躺着,除了满身的酒气,此时的云泽和睡着时没有什么不同。
“幽兰,去将醒酒汤端上来。”等将云泽安顿好,黛玉便对着幽兰吩咐道。黛玉料到云泽今夜必然会喝醉,一早便吩咐准备好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