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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拖油瓶 (八爷党)


  那锦衣军统领赵弼和也从下属口中听闻了这一件事。此时此刻,少不得又庆幸又后怕。庆幸的是他料敌在先,早已派遣锦衣军人马护送陈珪家去,这才及时制止了那一伙拐子的纵火伤人。也避免了有人弹劾他失察,乃至同匪类勾结的罪名。
  后怕的却是倘若他今日没这么做,这群拐子的一把火,可不仅仅烧倒了陈宅的门墙,恐怕连他和太子都绕不过言官御史的弹劾,以及有心人的攀扯。
  这么一想,赵弼和愈发将闹出事来的冯四爷恨得牙根儿痒痒。还好昨儿夜里赵弼和已经吩咐属下及时将冯四爷一伙人等逮了起来。虽然将一伙地痞无赖塞进锦衣军的诏狱里,着实污了诏狱的名声儿。不过一想到冯四给他和太子惹下的麻烦,赵弼和还是阴测测的吩咐得力心腹“好生招呼‘冯四爷’”。
  与此同时,亦少不得派人给太子殿下通个气儿。“君臣”二人便在一番庆幸的心态中,预备起应对满朝文武,御史言官,以及有心人的发问责难。
  翌日便是正月十六,也是朝廷转过年来的第一次大朝会。陈珪身为户部七品捐官儿,是没资格上朝参政的。他连听政的资格都没有。不过陈珪确定,今日的大朝会,虽然他陈珪不在,却必然会有人提起他陈珪的名字。
  因为昨儿元宵佳节的那一桩事,亦因为元宵佳节时,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寥寥数语,却已然透露出来的面和心不合。
  当今圣人年过半百,虽雄才大略但精力渐微,便如那日薄西山的夕阳,软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儿子们却羽翼渐丰,正如展翅欲飞,欲博长空的雄鹰。
  历朝历代,天家夺嫡的旧闻从来都是屡见不鲜。兵不血刃但却暗藏杀机,成王败寇,一夜云泥。高高在上的皇子们以身家性命为本,那些个有资本押注的朝廷重臣皇亲国戚皆掂掇着朝局站位,这种场面就跟西街口儿那些个乌烟瘴气,拼命摇骰子推牌九的赌场差不多,只不过这一场赌局却不是什么样的赌徒都有资格参与的。
  至少,昨日之前的陈珪就没那个资格。连躲在众人身后摇旗呐喊的位置都没有。
  不过今日之后……就不好说了!
  至衙门里点过卯后,陈珪便以家中尚有琐事要处理为由,向部中告假。京中圈子内的消息向来传的飞快。所以陈府昨夜遭难的事儿众人皆有耳闻,更加知道陈家众人昨儿在花街上面圣的前因后果。
  因而众人有艳羡陈珪得遇奇缘的,也有同情陈珪无端遭祸的,更有人暗地里猜想陈珪是借机攀了高枝儿,就此青云直上,乃妒其前程富贵的。无论如何,此时的陈珪都值得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送些人情儿。更何况陈珪家中遭遇,原也可以告假的。
  于是户部的书办们一壁替陈珪办了告假的诸项手续,一壁口内安慰不休。这一番捧热灶的场面,远远看去竟不像是陈珪家中遭灾告了假,竟像是高升就职去了。
  陈珪这厢拱手作揖的向同僚道谢,又同徐子川约定了后日去他家里吃酒的事儿,这才家去不提。
  回至家中静坐着想了一想,陈珪又吩咐陈忠预备厚礼,他要赶着赵弼和下朝后,登门到府,当面谢过赵弼和对他的救命之恩。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倘若没有赵弼和派来的这一队锦衣军人马护卫,恐怕陈府昨日的情形又是另一番模样。所以于情于理,陈珪都该至赵弼和府上当面致谢。
  再者说来,陈珪这一番祸事,归根结底是招惹拐子冯四才来的。那冯四且又打着太子的旗号行事。虽然最终证明了此事与太子无关,可事涉太子内宅,太子就算百般辩解,也少不得要耽一个“御家不严”的罪名儿。倘若有人借此生事,小事化大,从市井后宅牵扯到朝廷国体,意欲叫太子没脸……
  太子身为国之储君,深受陛下眷宠,必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子小事伤筋动骨,可就算因此闹腾个灰头土脸,回头儿溯本追源嫉恨上将此事叨登出来的陈珪,陈珪也是得不偿失的。
  莫不如在此时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出来,对赵弼和的救命之恩表达一番感谢。便是有人以他为棋子想要筹谋些什么,见他这个棋子十分不配合,也就不能了。
  陈珪大马金刀地坐在厅里,越想越觉着这一番打算不俗。心下倒是沾沾自喜了一番,见陈忠早已将谢礼备好,当下便起身正了正衣冠,也不换官袍,就这么坐着官轿去了赵弼和的府上。
  
  第三十章
  
  当下且不言陈珪及外面诸事。目今只说陈宅众人,昨儿夜里生受了两场惊吓,直闹腾到天亮方休,未免神疲力倦。
  本想打发过陈珪出门后便好生歇息一番。岂料昨日于花街上擒匪面圣一事早又传扬开来。世人皆趋利避害,更有甚者跟红踩白,登时便有一等平日里往来甚少的陈府姻亲,世交旧故打着探视的旗号寻上门来攀亲论戚,宽慰道喜。
  若说这一干人,虽同陈家有些亲戚名分,平日里却甚少走动,倘或认真计较起来,恐怕还不如昨儿见危时仗义出手的街坊邻居——不过话说回来,真正同陈家亲厚的人家,必然知道陈府老的老,小的小,昨夜连番受惊,这会子合该闭门谢户,修养心神。就算担心陈家众人,也只不过打点东西派得力的家下人过来慰问一回,哪里会在这个时候亲自登门的讨人嫌。
  也唯有这些个看不出眉眼高低,远不远近不近的尴尬人才能听到些风言风语就不管不顾的跑了来寒暄客套,拉着主人家一长一短问个不休。更有甚者,眼看陈珪并不在家,又从市井闲谈中得知圣上同二姐儿说了几句话,便搜肠刮肚的说出千百种理由执意要见二姐儿,甚至还拉着冯氏的手意欲给二姐儿说媒,种种倒三不着两的举止叫负责款待堂客的冯氏着实尴尬,恨不得立刻打发了众人,关门闭户回房睡觉去。
  只是她心里想的痛快,却不敢当真这么做。面上更是温和谦让,耐心细致,不敢露出丝毫得意之色,唯恐言行举止稍有不慎,看在旁人眼中就成了“得志便猖狂”,不但有损于陈家的清名,更于陈珪的仕途无益。
  一壁打点着精神勉力扎挣着应对诸人诸事,冯氏心下却不由得羡慕起无事一身轻的小姑子来——因着昨日那一番惊吓,陈老太爷与陈老太太年事已高,更且受不住折腾,根本不用什么借口,这些登门拜访的人也不敢叨扰老人家。
  陈氏因为是年轻守寡的小媳妇,虽是和离回家,到底在孝中,也没有叫孀居在家的小姑子待客的道理。因而陈氏更乐得带着两个姐儿回房睡觉。陈珪更是一大早的便跑了个没影儿。
  只苦了冯氏一个人,既是年轻媳妇,又是当家太太,亲戚故旧既然来了,便没有推脱的理儿,自然是她当仁不让的招待。虽然心下不耐烦,面上又不敢有丝毫显露,困的双目饧色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只能多喝几碗茶陪着闲聊,挨着众人走了才罢……
  不知过了多早晚,忽见陈氏房里的大丫头春兰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只说“不好了,二姐儿发烧头疼,恐怕是叫昨儿的事儿吓着了,姑太太请奶奶快些请个好郎中来,给二姐儿好生瞧瞧。”
  冯氏闻言,原本葳蕤的精神顿时一震,忙拽着春兰问道:“二姐儿怎么了,早上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子竟病了?”
  春兰便道:“早起睡下的时候还好。谁知梦中直哼哼,说胡话,姑太太摸了摸二姐儿的身上,只觉烫手。这才觉出不好,立刻打发我来找奶奶。”
  冯氏听了,便不再多问,忙吩咐众人去请郎中来。
  堂上坐着的女客们见状,有些眉眼高低的便起身告辞。更有一等涎皮赖脸的,只觉这是个现成的借口,便磨着冯氏带她们去后宅见二姐儿。冯氏十分推辞不过,只得带着众人逶迤至后宅。
  那些个亲戚眼见陈氏母女,心下愈发兴头儿。忙一长一短的问起昨夜面圣的经过来。口内更是千百句的奉承不断。更有人想偷偷的弄醒二姐儿,听她说几句话儿——也算是间接拜了真佛儿的意思。
  谁想陈氏因昨儿这一番惊吓,又是抓贼又是面圣又是纵火的,早已虚火浮心,神魂不定,原想睡一觉缓缓,偏又见二姐儿病了,更加的心浮气躁,这会子又见了这些人——因当中有两个同族姑嫂便是赵琛死后言三语四嫌她不守妇道的。更是旧仇又添新恨。也不管人过不过的去,越性将人一股脑的撵了出去,便横挡在卧房门口儿,一只脚踩在门槛子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道:“吵什么吵啊,没瞧见我闺女都病成什么样儿了,本就发烧咳喘,你们这么些人进去了,不说安静呆着,反闹将起来。何况这又是凉风又是呛人的脂粉味儿,是来瞧人的还是来添病的?也没见你们往日里怎么殷勤,这会子不知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便来拜真佛儿了?我呸,趁着老娘没发火儿,赶紧走了倒干净。别叫老娘大口啐人。”
  说罢,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里叽叽咕咕的道:“也是几十岁有儿有女的人了,一点子眉眼高低也不懂。明知道我们家遭了贼人走水,折腾了一晚上,不说由着我们好生歇息歇息,他倒踩着点儿过来添乱。只当我是我嫂子那等好性儿的,你们就错了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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