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凝视他,缓缓点头:“那么,就有劳贵官了。”
“大人请上马,末将在前头为您开路。”
于是重新上路,有这路东平兵马举着火把在前头为兖州来使领路,行进的速度顿时快了很多,戌时没过便到了安平城郊。在城下,他们碰到了另一支巡逻的队伍,那东平军将领把张全一行人交给了他们,他笑着说:“张都督,抱歉了,末将还有公务在身,不敢耽搁。接下来的路程,就由巡逻队护送您过去吧。”
“有劳将军了。敢问将军尊姓大名,我们也好日后答谢阁下?”
“一点微末小事,贱名实在不敢有辱尊耳,都督不必放在心上了。就此告辞,我们后会有期了。”
张全一支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那员将军在部下簇拥着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他才回过头来,问旁边的东平军巡逻军官:“方才护送我们的这位将军,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真是失礼。请问他是谁呢?”
那名军官随口答道:“哦,这位是我们的冀州都督江海江大人。”
“江海吗?”
张全嘀咕着把这名字重复了两遍,他又问:“请问,江都督是今天的值勤巡逻长官吗?”
军官听张全问得详细,微微起了警惕,但他还是回答了问题:“今天执勤警备的兵马是我们第七旅。江都督是冀州的镇守将军,他的本镇在冀州,不在我们这里。”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江都督该是另有公干吧——江都督是直属大都督管的上官,他的事情,不是下官能知道的。”
那军官明显不想再说了,催促道:“张都督,夜已经很晚了,我们这就出发吧,不然回城就太晚了,怕叫不开城门了。”
张全点头,依命上马。上马后,他又回头望了一眼道路的尽头,那群举着火把的骑兵却是去得远了,连那密如星光的火把都看不见了。
“兖州都督张全求见?”
早上刚起床就听到这消息,孟聚有点诧异:“张全刚接任了兖州都督,不去治政捕贼,却来找我作甚?”
“张都督是昨晚到的。到底有什么事,他没跟末将说,但末将瞅着,张都督的气色不是很好。”
来报信的人是王虎,他是今天的警戒执勤官,咧嘴笑道:“说不定,那帮流匪在兖州闹腾得太厉害,张都督是怕了,是来找主公求援兵来了?”
孟聚笑道:“胡扯,这种事,怎么可能?”
朝廷最重体面,死了几百平民而已,对朝廷上的大佬来说,几百贱民算得了什么?又不是到了大魏朝廷生死攸关的存亡时刻,朝廷怎可能为了一伙盗贼来向自己这个外藩求援,那不等于说,朝廷连几个盗贼都奈何不了,平白把虚弱暴露在自己面前?
张全敢这样擅作主张的话,朝廷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他也不可能笨到这地步。多半是张全要接任兖州了,先跟自己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希望自己不要跟他捣乱。
上次为朝廷押运辎重来给孟聚,孟聚就曾与张全见过一面。印象中,张全是个严肃又不善言语的人,有点木讷的老式军人,孟聚对他的感觉倒不坏,再加上张全曾千里迢迢给自己押运过援助,大家总算有过几分情面,孟聚倒也不为己甚:“张都督也是熟人了,他既然亲自来了,我就见见吧,请张都督去会客室坐下吧,我就来。”
会客室里,孟聚刚进去,张全就一个单膝跪倒了:“末将参见太保大人!”
孟聚连忙扶起:“张都督,何必如此大礼。免礼起身,快请坐吧。”——孟聚心中奇怪,上次见面时候,张全也就对自己行个抱拳军礼而已,今天怎么变得更加客气了?
两人分了宾主坐下,互致寒暄问候,张全问候孟太保身子还好,诸事是否顺利——可以看得出,张全实在很不善交际,看着这个木讷的中年男人在那困难地寻找话题,说得干巴巴的,孟聚自己都觉得难受了。
孟聚直截就说了:“听闻张都督最近接任了兖州都督一职,实在可喜可贺。能与张都督再做邻居,本座实在是心中欢喜,不过想来张都督上任之初,肯定事务繁忙,千头万绪,都督却在百忙中抽空前来我处,想来除了叙旧以外,还是有些其他要紧事要说吧?”
没有想到孟聚这样直入正题,张全微微愕然。他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沉声道:“太保,实不相瞒,末将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大都督。前些日子,兖州出了些事,匪帮公然袭击州郡,屠戮百姓,甚至袭击讨伐的官军,杀害征讨将领,匪患之重,匪帮气焰之猖獗,实在闻所未闻。”
难道真给王虎这家伙猜对了,张全真的是为向自己求援来的吗?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三百三十九 匪案(中)
孟聚诧异,他说:“前些日子里,兖州那边匪乱严重,我也听说了,深为震惊。只是朝廷官员各有辖区,刘都督没发话,本座也不好插手那边。现在张都督你过来,难道是想——呃,张都督,既然济州与兖州是邻居,相互之间理应守护相助,倘若张都督想要我们出兵剿匪的话,我们也义不容辞的……”
孟聚话没说完,张全已经把手摇得跟抽疯一般了:“末将岂敢劳动太保大驾?末将此次前来,并非是为求援而来的,只是……倘若太保能……这个……”
仿佛接下来的话实在难出口,张全犹豫了一阵,很艰难地说:“太保,末将听闻您从前是东陵卫的刑案官,目光如炬,洞察秋毫,屡破大案,以业务精练而得到了先总镇白大人的赏识。末将接任兖州以来,对匪案进行了调查,也发现了一些疑点。只是末将是粗豪武夫,只懂策马横枪厮杀,对这些花费脑子的刑案实在一窍不通,太保能否帮我剖析指点一番?”
人都是爱听恭维话的,平素吹捧孟太保勇猛无敌的恭维话听得太多,孟聚都腻烦得要流耳油。现在张全恭维孟聚是破案高手,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孟聚笑吟吟地说:“张都督过奖了,我不做东陵卫好多年,对刑案上的业务也丢得差不多了。不过一人智短,众人智长,张都督有何疑惑的,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能帮着出上两个馊主意呢?”
张全如释重负:“如此,末将就要多谢太保指点了。末将接任兖州以后,查阅了几桩匪案,发现了一些疑点。匪帮手段凶残恶劣,这些自然不消说了,但末将奇怪的是:这帮匪徒,他们到底来自何处?”
“来自何处?”
孟聚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张全神情严肃:“太保爷,倘若说数十人的小匪帮,这有可能突然兴起作案的。但这样一股上千人之众的匪帮,事发之前。当地居然无人知道,也无人知晓他们的老巢和据点,这实在很不正常。
您是刑案官出身,当然知道这个:匪帮发展壮大,总要有一个过程,匪首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能聚拢上千部属,他需要时间,一般是先是数人作案,抢来钱粮财物。然后招收喽啰,变成数十人。再出去作更大的案,再抢来钱粮,再招收更多的喽啰,然后作更大的案子——这需要一个过程和时间,在聚到上千人之前,为了维持自身的生存,匪帮肯定要做一些案子来掠抢财物粮食的,否则无法维持自身的生存。
但奇怪的是,我查阅了本州近三年来的匪情通报。竟然没有一桩对得上号的。三五十人的匪案有,但百人以上的大匪案,却是一桩也没有。这伙匪徒,他们怎么突然就壮大成能袭击郡县的大规模匪帮了?他们以前一直不作案,靠什么来维持生计呢?这个问题,末将实在想不通。”
孟聚赞道:“张都督先前还自谦说对刑案不熟,但我看你说的都很在点子上。很多沉浸数十年的老刑案官都未必想得到这个没错,一个大匪帮不可能凭空出现,总是由小变大的,在这期间。地方官府不可能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有没有可能,是几家山寨联合起来做的案子呢?”
张全摇头:“州里数得上字号的几个山寨,官府都是知道的,无非都是一些抗税的乡民逃上山聚堡自守,偶尔下山抢点柴米油盐罢了。这次的匪案,匪帮敢打劫州郡,敢伏击官兵——尤其是杀刘都督那一仗,打得干脆利索又狠又快,连我都自愧不如,那帮一辈子没去过县城见到官兵就哆嗦的山匪还没这个本事。”
“张都督说的倒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两个可能了。一,是外地流窜来的匪帮作案;第二,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当年被打散的边军溃兵,他们躲在山寨里避过了官兵当初的清剿,现在眼看着朝廷的风头过了,又出山来作案了。从我个人来说,我倒觉得是边军溃兵作案的可能更大,这帮人打惯仗了,性情狂野,心狠手黑,也受过杀人的训练,他们做出洗劫州郡的事来,那是一点不稀奇。”
听孟聚这么说,张全愣了下,他深深望了孟聚一阵,脸色有点难看,他低声说:“太保爷分析得也很有道理。只是有个事,末将也委实想不通。皇叔今年五月败亡,迄今为止,已有大半年时间了。如果说这帮人是边军的溃兵,那他们上千人,这大半年时间里,他们一直没作案,靠什么维持下来的呢?要知道,要供养上千壮丁的吃喝粮秣,这不是一件小数啊。而且,这上千的溃兵,他们能藏哪里呢?我们兖州地势平缓,很少深山密林,这上千溃兵聚众而居的话,周边乡民不可能不知道的,官府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不可能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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