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孟长官,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孟少爷,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你也要理解令尊的心情。”
秦玄迷惑不解:“我爹的心情?”
“听孟少爷您的叙述,我能猜测当时情形。看到拦截者出现,令尊已知定然无幸,我不知他与凶手有何关系,但他苦苦与对方交涉,为你争得了一线生机……”
“这个,不必你说,我知道!!”秦玄愤怒地咆哮着,嗓音厮哑,眼睛泛红:“爹爹他……那时就知道……他是故意骗我走开的!”
触动了他心头的隐伤,他喉咙一下哽咽了,好一阵,他才重新抬头:“孟长官,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孟少爷,您可注意到?令尊有时间跟你告别说话,却没有告诉你凶手的身份?”
秦玄一愣:“爹爹他害怕被那些凶手听到,反倒害了我性命。”
“有可能。但我更觉得,秦老先生,他可能压根就不想你去报仇。”
秦玄脸露愤怒,他正要反驳孟聚的说法,却突然脸色一变。过了好一阵,他才低声说:“这,怎么可能呢?”语气里却是没多少自信了。
“秦玄,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天下万事皆有可能。可能对方太强,令尊不想你白白送死;可能令尊希望你能脱离这个漩涡,安静地生活下去;也有可能,令尊根本不想你去报仇――反正,令尊没有告诉你的,我也不会告诉你。”
“这怎么可以!难道,我爹爹他们的血仇就这样白白放过了?这个,我绝不答应!”
孟聚站起身,拍拍对方的肩膀,少年生气地打开他的手,象只愤怒的狮子般低沉地咆哮着,眼睛赤红。
看着他,孟聚反而笑了:“秦玄,你知道吗?刚才你说求我一件事时,我还以为你要我帮你找回你亲人的遗体,收敛下葬呢。”
北魏法度严酷,尤其对谋逆者更是野蛮苛刻,诛灭三族不说,首级还要曝晒示众十天,然后丢到荒野上喂狼,不得下葬,若有敢于为叛贼收敛尸首的,与叛逆同罪。听到孟聚这么说,秦玄顿时愣住了:“收敛下葬?那当然好!可是,朝廷的法纪,叛逆犯都要……”
“哦,既然你不愿意,那算了,当我没说――我先睡觉了,别的事,休息好了再说。”
“孟长官,孟大人,孟老爷,孟老大!”
孟聚刚要进里间,身后传来了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声。孟聚转过身来,秦玄已经猛然跪了下来,给孟聚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少年已是泪流满面:“孟老大,若能将我父母的遗体奉安,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说如何,我绝无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怕你要我这条命也行!”
孟聚也不阻拦,任由着少年磕了头。
双方都知道,这是要冒大风险的,如此大恩,受得起磕头答谢。孟聚坦然受礼,并非无礼,反倒是堂堂正正的承诺:“这件事,我答应下来了!”
“秦玄,你起来。既然你答应都听我的,那从现在起,你就得好好地吃东西、休息,修养好身体――这就是我的吩咐,明白吗?”
“是,孟老大!”
“以后不要叫我孟老大了,我的朋友都叫我老孟,你也这么叫。”
“是,老孟――不,我叫你孟大哥吧,可以吗?”
“随便你。下午我过省陵署那边一趟,想办法把你家人的尸首领出来落土为安。”
少年还想说什么,但孟聚对他摆摆手:“现在说别的都没用,报仇你也得先找到人。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真相――你在家等我消息就是。”
出了门,孟聚去马棚取了坐骑,一路小跑出了陵署,径直去了三条街外的东平省陵署。
在省陵署的大门外他就看到了,在陵署的大门上贴着白花和白布条,省陵署院子里高高竖着两排白色的招魂幡,白色的长布条探出了墙头,在风中习习飘舞着。
在递腰牌给门卫检查时,孟聚随口问:“这是怎么了?”
陵署的门卫是一个神情阴郁的老头,他望了孟聚的军官腰牌一眼,随口答道:“霍镇督殉国了,现在在给他办丧事呢――你不知道这事?”
孟聚恍然。霍鹰的死,自己差点忘了――身为副手竟把正主衬托得可有可无,由此也可见叶迦南平时的强势了。
老头从桌子上拿朵白纸花递给孟聚:“霍镇督是个好人。后生,你既然这时候来了,那也是个缘分,就戴上表达个心意吧。”
霍鹰生前杀人无数,血腥满手,身后评价居然是“是个好人”――孟聚不知道,霍鹰若是地下有灵,他是会哭还是会笑。
孟聚接过纸花,老头帮他将纸花缝在了胸口,劝道:“既然来了也是有缘,去上根香吧。”
“办完正事,我会过灵堂去拜一下的。”
按照那晚的路,孟聚径直走去叶迦南的小楼那边。一路走过来,他注意到,即使在省陵署里面,在身上戴白花、白袖章或者穿素的军官也没几个,大部分人都象没事一般照旧穿着军服,脸上也不见多少悲戚,照旧说说笑笑。
孟聚心下感慨,属于霍鹰的那个时代,确实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叶迦南的时代了。
不知是否因为叶迦南如今已是省陵署的头号人物,小楼附近的防范比那晚更严了,孟聚这个生面人还没走近就遭到了盘问。孟聚说来找叶迦南,但这次的守卫说什么都不肯通报,一个满脸麻子的瘦高个还出声讥笑:“一个小侯督察想来找镇督?你睡醒了吗?有什么事,回去叫你上司的上司过来!”
孟聚无奈,只好说:“那么,能帮忙叫一下王柱王兄弟吗?若他不在,柳空琴柳小姐也行的。”
听到孟聚说出王柱和柳空琴的名字,守卫们脸露诧异。王柱和柳空琴都是叶迦南身边的近人,这小侯督察能说出他们的名字,搞不好真的跟镇督大人认识?
那瘦高个脸色稍和,说:“你叫孟聚,是靖安陵卫的?你等下。”
过了一阵,王柱从小楼里跑出来,见到孟聚,他远远就叫起来了:“孟兄弟,他们说有靖安陵署的人找我,我一听就猜到是你了,果然没错!”
他走近来,用力地捶了孟聚肩头一下:“兄弟,这两天过得还好?”
“托福托福,一切还好。”孟聚望望那几个警卫:“王哥,我们借一步说话?”
“行,那就到我房里来喝杯茶吧。我今天不当值。”
王柱拉着孟聚正要走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几位警卫笑着说:“大伙认清楚了,这位是我的好兄弟,靖安署的孟兄弟,为人豪爽讲义气,叶镇督很信重的!以后他过来,无论是找镇督还是找谁,大伙可要给面子行个方便啊,不然可别怪我王老粗手黑了啊!”
随着王柱的话,孟聚抱了个四方拳:“诸位兄弟前辈,孟聚见过了。”
看得出来,王柱在这帮人中间威信很高,人缘也很好,听了他话,众人都对孟聚点头微笑以示善意,连那个麻子脸警卫也抱拳笑道:“不知是王哥的朋友,方才多有得罪了,孟长官别见怪。我叫李应,因为这张脸,大伙都叫我李麻子,孟长官以后过来,王柱不在的话找我们也行。”
孟聚也笑,觉得这个李麻子人倒还爽快:“哪里,是我来得鲁莽了,怎能怪得李兄弟呢?”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二十八节 还弩
王柱打断他们:“得了,要唠叨,改天你们有的是机会――你们几个,赶紧回岗上去,别让巡查发现你们聚堆聊天。”他拉着孟聚走开,带着他到了小楼边上的一处房子里。房间很小,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却收拾得很整洁,并不象单身汉的房子。
王柱给孟聚倒了茶,笑道:“地方简陋,邋遢得很,不成体统。若不是跟孟兄弟你熟,我是不敢带你过来的。”
孟聚喝了一口茶,茶质很劣,比庙里的拜神茶也好不到哪去――看来王柱平时混得也不怎样。他环视左右,笑道:“王兄弟这里还叫邋遢的话,我的狗窝就只能叫猪圈了。看来,王兄弟平时是常收拾的?真是细心哪。”
听出了孟聚话里的调戏味,王柱也笑:“哪里。叫孟兄弟你笑话了……”他压低了声音:“这些,平时都是府里一个小丫鬟帮我收拾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哪有时间理这个,呵呵,呵呵……”王柱的笑容十分暧昧,话里透出了一股男人才明白的得意味来。
孟聚凑趣,翘起了大拇指一赞:“王哥英雄了得,能者果然无所不能啊。”
“哈哈,惭愧惭愧,一些摆不上台面的庸脂俗粉,说出来让孟兄弟笑话了。”
说是惭愧,但王柱脸上毫无愧色,反而透出了一股洋洋得意的味道,两人相视大笑。
寒暄之后,王柱顺路问起孟聚来意,孟聚也就照实说了:“这次过来,一来是看看王哥你,看看大家啥时候有空聚聚喝点小酒;二来,也是找叶镇督请示点事。上次进去,叶镇督借给我一个手弩,当时忘记还她了,这次也好顺便还她。”
“那次,叶镇督将随身的护卫弩都借给你了?”王柱听了满脸的艳羡,他赞道:“孟老弟,你了不得了!我跟镇督大人也有三年了,还不知道她把护身弩借过给人――你怕是第一个了吧?这份信重,不要说你一个侯督察,就是实职的带刀御史、督察、观察使也没人享受过,你实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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