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记 [精校] (安慕年)

赤虬仙尊闻言一声冷哼道：“假道德，满口的虚伪仁义又怎么知道这世上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这是天地的法则自古使然，无辜幼小，敌人可会和你谈什么无辜幼小。因果循环，前人的恶果就该由后人承担。”
“前辈，往事已矣，还望。。。”陆羽面色尴尬刚想劝慰，谁知道赤虬仙尊一声暴喝，满头的苍发胡须凌空舞动：“往事已矣？那我蛮族十万条性命又该怎么算，十万具骸骨就连初生的婴孩都未放过，全都堆砌在他们的脚下，化为了你那所谓的界阵！”
“什么？”陆羽双瞳陡然收缩，此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谓的涅槃界阵竟然是由蛮古十万生灵的骸骨堆砌而成，那是一种怎样的屠杀，故土分崩，被宿世之敌践踏，亲友族人在漫天的战火中一个个离去，化为冰冷的尸体。十万条的生灵堆砌如山，那样的执念宿怨隔世难熄。陆羽默然，不再说什么，同族化骨十万条生灵一个不留，这样的大恨纵使倾尽北海之水也难洗尽。
“当年大君受到当世几大远古门阀相邀，远赴天外，似乎谋划着一件惊天之事，可惜远去多年却没有音信，终于有一天，大君留在族内的化身陨落，当时天塌地陷，整个蛮族上下无不哀痛震惊，大君化身既然消失，那么他的本尊也必然陨落。就这样过了不久，补天一族终究还是收到了风声，大君一去，光靠我们五大仙尊根本难以与之抗衡，败落在所难免，可是谁能想到，这一败就是举族遭戮。”赤虬仙尊摇了摇头，追忆往昔仿佛让他本已苍老的身躯又衰败了千年，他缓缓回到石座，颓废地坐了下去，这样的回忆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敢问前辈，这补天一族与蛮族到底有什么仇怨，竟然不惜以族命相搏？”陆羽沉默几许旋即开口问道。
“那是自两族开创以来本接下的宿世因果，纷争万载都难以结束，这是天意，也是命运，说到底一切的源头归于战与仙的纠葛！”赤虬仙尊缓缓说道，声音似乎有了一丝疲乏。
“战与仙的纠葛？还望前辈明言！”陆羽面露疑色开口问道。
赤虬老者左手支起撑着额头，双目比起继而开口说道：“一切的纷争源自两部道经，在当时蛮古，补天被视为当世炼体一脉最为强横的两大古族，我族的《蛮古战诀》与补天一族的《补天仙经》被视为两大炼体圣法。”
“《补天仙经》？这就是补天一族的镇族道经，竟然可与《蛮古战诀》齐名，不知道有何特异之处！”陆羽心头暗道，却听赤虬仙尊继续说道：“补天一族虽然与我族炼体圣法齐名，但是侧重不同，蛮古战诀侧重以力衍法，破道持强，真正地强大肉身，积蓄力量。而《补天仙诀》却是以修复之力著称于世，补天气神妙无双，据说即便死后只剩下一缕神识都可凭此再生重铸肉身。”
“竟然如此逆天？”陆羽心头骇然。
“所谓天无二日，补天一族与我族争斗多年，却一直难分胜负，这样以来纷争不断，自然所积累的仇怨也就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终于一发不可收拾，酿成了灭族之祸！”赤虬仙尊微微叹道。
陆羽闻言眉头皱起出声说道：“如果只是为了意气声名之争，这似乎也有些过了吧！”
赤虬仙尊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只是意气之争，都也不会有后来惨痛的局面，我说过这是宿命，自两族开创之初便留下的隐患，你以为《补天仙经》是怎么来的？当年我族被灭之后，我得入大君密地，方才洞悉了两族的因果和《补天仙经》秘密！”



第二十一章 蛮惊天
“蛮古一族的覆灭与《补天仙经》的来历有关？”陆羽心中讶然，这两族皆是太古巨鳄，霸绝无边，然而争斗多年其中必有宿怨，只是此时赤虬仙尊的意思似乎两族争斗的起始源头竟然是《补天仙经》，这着实让陆羽有些意外。
“《蛮古战诀》与《补天仙经》齐名太古，同为炼体一脉，既然不是意气之争，为何两族的争斗牵扯到这两部道经？”陆羽开口问道。
赤虬仙尊微微叹了一口气，颤抖干瘪的手臂缓缓抬起，他抚着石座边缘，悠悠叹道：“在远古时代，我族先辈本是与常人一般的人族，可是后来凭借《蛮古战诀》强势崛起，经过多年的发展与进化，终于形成了日后蛮族的雏形，我们蛮族中人，身材异常高大，生来肉体强横，这是无尽岁月修炼蛮族圣法的结果，蛮族之力融入血骨影响到了后辈，终于形成了蛮古一脉这一特定的种族。”赤虬仙尊悠然叙述，陆羽默然静听，《蛮古战诀》不亏是无上道经，有惊天之妙，竟然可以影响后世万载，创出一脉威震太古的种族，这样的神妙着实动人。
“那补天一族呢？”陆羽开口问道，急于想知道这个同样荣耀太古，甚至镇杀了蛮古一脉的神秘古族。
赤虬仙尊摇了摇头，苍老的面庞不自然地动了动，他声音沧桑变幻，开口说道：“补天一族。。。补天一族。。。那一年风吹荒野，数十万里的炎林一夜成空，也就是那一夜，我族降下了一名男婴，与往昔不同，那一天蛮古一脉只有这么一位孩童降生，族中的祭祀看过说这孩子有异常人，但是天命难断，将来的道路并未显化人世。所有人尽都惊异，祭祀的话虽然玄奥难懂，但是大家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这孩子将来必定是一位大人物，或许可与族中强者一般，名动天下！所以这孩子被取名蛮惊天。”
“蛮惊天。。。以蛮为姓，声名惊天。。。”陆羽喃喃自语，却听赤虬仙尊继续说道：“蛮惊天这人自小被寄予厚望，然而他的资质却很是一般，甚至称得上差劣，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在族中与同辈的弟子渐渐拉开距离，空有惊天之名，却无过人的才智，注定庸碌一生成为别人的笑柄，就这样他在族人的嬉笑骂声中成长起来，往昔的祭祀早已逝去，曾经的断言也化为了被人耻笑的由头，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却未曾放弃，也从不软弱，他实力低下，却身有一副傲骨，精神上雄姿绝代，但没有实力只会沦为他人的沙包，甚至有几次差点送掉性命！”
赤虬仙尊苦笑一声，陆羽开口问道：“同门争斗自古有之，不过这样赤裸相残，蛮族之中没人过问吗？”
赤虬仙尊摆了摆手说道：“强者为尊自古使然，更何况是在我族之中，若是连族人的切磋比斗都难以存活，那么这样的人也不配顶着蛮古的名号立于天地之间！”
“那后来呢？”在这一点上陆羽没有多问，太古风气彪悍凶猛，更何况是蛮古一族。
“后来。。。后来。。。”赤虬仙尊神思悠往，微微叹道：“蛮惊天自小有一婚配的女子，与他不同，这位女子自小锋芒毕露，虽然女儿身然而展现出来的天赋却让同辈中许多骄子叹为观止。这女子在十岁那年被族中一位仙尊收为弟子，这在当时已经是很高的荣誉，当然随之而来的地位也大不相同。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蛮惊天黯然神伤，他骄傲，狂放，却惟独在这件事上自惭形秽，想过放弃，然而那女子也堪称奇绝，以她的天资和身份，莫说蛮族之中，即便放眼天下，各族才俊对她也绝对是趋之若鹜，一位仙尊的关门弟子这样的身份堪称沉重。然而她对蛮惊天却不离不弃，自小相伴成长，感情甚好。后者也是因此从未自绝自弃。”说到此处赤虬仙尊把话止住又是轻轻一叹，似乎这段尘封的过往包含着无尽的心酸与沉痛。
“那一年蛮惊天十八岁，他自外远游归来，却闻听噩耗，那位与他自幼相伴的女子死了。”
“死了？”陆羽悚然一惊，有些难以接受，他想过各种可能，然而一位仙尊的弟子又岂会说死就死。
赤虬仙尊依靠着石座缓缓说道：“她死了，说是练功出了岔子，当时大君和她师傅都不再族中，她就这样去了，什么也没有剩下，这对于蛮惊天来说是难以承受的噩耗，多少年的忍辱负重与含恨前行，一切都是因为她，而今她不再了，即便他的内心再是如何骄傲却也终于在此刻坍塌，据说那一夜他在蛮山之巅嚎哭哀鸣，声动百里，陌桑花漫山开放，血月当空，风闻不息。”
“他在山巅足足坐了十日，任由风水雨淋，仿佛一具死尸，最后还是由她的师傅将他带了回来，当时她师傅说他生气近无，心死了便是活着也无用，若是放任下去或许真的会追随他那苦命的徒儿去了。就这样本来资质就不是很好的他终于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他如牲畜一般整日待在丘崖边，据说那是他与那位女子常常相聚的地方，他就这样坐着一坐就是好几天，族中常有人为他送去饭食，有的吃他就吃，没的吃饿上一两个月是常有的事。”
“后来呢？”陆羽开口问道，这样一位心智如铁的男子，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等同行尸走肉着实令人痛惜。
赤虬仙尊眼中闪过一抹痛惜之色旋即开口说道：“后来的事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那位女子并非练功出了岔子才身死道消。据说一位仙尊的独子乘着大君和她师傅不在族中，依仗那位仙尊的声势地位强行逼婚，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当时五大仙尊有三位都在族中，其中就包括那人的父亲，要知道那女子天资卓绝，对于她和蛮惊天的婚事族中的反对声早就如沸如潮，只是女子一直在坚持，如今那人强行逼婚，其他三位仙尊也睁一只闭一只眼，甚至暗中相帮，终于将此事促成。然而就在大婚当晚，女子自绝而亡，死在了蛮山丘崖边的陌桑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