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祝仙子为人极好,我们并非邪道,为何要去残害她?」胥香也问。
「白祝是不是好人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她是灾厄之种,是和道门楼主一样的灾厄之种,她们是有毒的柳絮,被风带过了城墙,若不将她们清除,不必等邪神来犯,我们也会遭受灭族之祸。」
童青鱼说:「这等灾厄之种,毁其肉身远远不够,必须令其道心崩损才能彻底毁灭。」
「灾厄之种...」
这一说法百年前倒也沸沸扬扬过,现在已无人再提,不知为何,童青鱼却固执地相信了,是她口中那位'大苍神给了她神启吗...胥香不得而知。
「问完了吗?」童青鱼问。
胥香混身一紧,将螓首垂的更低,她说:「弟子办事不力,请鱼大人责罚。」
童鸾也跪在她的身边,一同致歉,哪怕她并未做错什么。
童青鱼的瞳孔中,浮现出一抹癫狂之色,转瞬即逝。
她正要做什么时,忽地将目光看向窗外。窗外夕色昏黄。
化作光的林守溪与她对视之时,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童青鱼凝视了他一会儿,缓缓走到窗边,向外张望。
「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吗?"童青鱼轻声自语。接着,她将厚重的布帘落下,阻住了视线。
林守溪无法再看清屋内的场景,只听到鞭子破风之声以及胥香与童鸾的痛哼,那是童青鱼在施虐。
疲惫感涌了上来,在夕阳坠回山谷之前,他及时离开了祖师山。
林守溪睁开眼时,慕师靖正在与白祝交流武道心得。
白祝听的津津有味,说:「慕师姐不仅武道高强,还寓教于乐,比师父强多...」
话未说完,白祝就看到了推门而出的林守溪。「与师父相比,各有千秋。」白祝连忙改口。
林守溪没有与她计较。
「大苍神是什么?白祝知道吗?」他问。「大苍神?」
白祝有些困惑,不知师父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却也乖乖解释:「大苍神是古代传说中的一位大天神,本来无人问津,连个庙都找不到,但这十年,莫名其妙有很多人说自己梦到了大苍神,并被大苍神赐福了,有治愈了顽疾的,有找回了失散的孩子的,甚至还有起死回生的....但白祝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苍神..」
既然连斩邪司的前代首席都信仰祂,说明这应该不只是民间传说那么简单。
说起大苍神,林守溪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三大邪神之一的哀咏之神被封印在何处?」他问。
世人皆知,识潮之神封印于冰洋之底,灰墓之君封印于死灵雪原,但与之齐名的哀咏之神却下落不明,世人只知祂存在于世,却不知这尊邪神被封印在何处。
哪怕是亲自立下封印的慕师靖也无法回想起来。白祝更不知道,她只是说:「白祝倒是端掉过一个信仰哀咏之神的邪教,里面除了一些形状诡异的雕像和看不懂的古籍之外,也没别的东西那些教徒中用来勾连邪神的方式是歌唱,他们每个人都声称自己见过哀咏之神,可是,它们描绘的邪神模样却各不相同。」白祝回忆着多年前的往事。
寸草不生的山峦里腐烂发臭的废墟间,骨瘦如柴的教徒对着石塔吟唱着古怪刺耳的旋律,他们一直唱一直唱,饥饿时就啃食旁边人的肢体充饥,唱的忘我者甚至嚼烂了自己的舌头,可歌唱者浑然不知,兀自张开血肉模糊的口,发出一个又一个的音节。
身披红衣的教主坐在石塔顶端,摇动铜铃,同样忘我歌唱,他的歌声时而高亢,时而低徊,时而疯癫起舞,时而又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哪怕被捕之时,他们面无惊色,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旋律里。
「他们有的说哀咏之神是一只绿色的黏液组成的眼睛,有的说邪神是无数密密麻麻的柱状触手,有的说
那是一对发黄的门牙,矗立天上地下,有的说那是一根有着数千万分叉的舌头,像是交媾的蛇群...」
白祝回忆着教徒们半疯半傻的口供,没什么头绪。林守溪颔首,并未多问。
小禾已成为女帝,臻至太古,只要顺利将小禾救出,哪怕哀咏之神从天而降,也未尝没有将其斩灭的可能。
一想到小禾冰封中的娇小身影,他的心中再度泛起紧迫之感。
「继续修炼。」林守溪说。
「要不...先吃晚饭?」白祝提议:「我去给师父大人煮饭!」
「你又想像昨天那样,煮两个时辰的饭?」林守溪问。50
「练完再吃!」林守溪出言打断。
白祝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默默跟着他走入了房间。
慕师靖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林守溪像个霸道的土匪,而白祝是他刚刚打家劫舍掠来的小姑娘。
两个时辰后,白祝才从房中走出来。
她来到慕师靖面前,纤腿一软,倒在了慕师靖的怀中,呜鸣诉苦。
慕师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放心,今晚慕姐姐会帮白祝狠狠报仇的。」
林守溪看着这一幕,很是无奈。第二天依旧是一模一样的生活。
白祝大清早就被林守溪抓去特训,林守溪严格执行着楚映婵留下的规矩,这让白祝不断地回忆起自己「黑暗的童年',叫苦不迭。
这般练了几次之后,白祝苦头吃了不少,长进却是微乎其微。
这让林守溪也很是头疼。今晚。
林守溪主动来到白祝的房门外,敲了敲门。白祝以为是慕姐姐,连忙跑去开门。
「怎么是师父。」
白祝立刻紧张起来,嗫嚅道:「练也练完了,罚也罚完了,晚上不该是休息的吗?」
「是休息。「林守溪说。
「那师父来做什么?」白祝有些紧张。「来看看你。」
林守溪走了进来。
白祝哦了一声,缓缓将门掩上,回过头时,林守溪已毫不见外地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沏茶。
白祝在他身边坐下。
她静静地看着林守溪,不由想起了师姐望着窗外飞花,黯然神伤的场景,那一幕凄婉动人,令白祝多年之后也铭记在心,未曾淡忘。
「师父,你大半夜来找白祝做什么呀,除了茶水,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了。」白祝说。
「我刚刚读了两本书。」
「什么书?是明天要传授给白祝的武功秘籍吗?」「不是。」
林守溪摇了摇头,他点上炉火,说:「其中一本书叫《从天才到神才,我的修道二十年》,还有一本书名简单些,就叫《白祝仙子传》,其实还应该有几本的,但它们早已售卖一空,我没能寻到,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读了。」
听着林守溪慢条斯理的话语,白祝的仙靥一点点染上了淡粉之色,雪丝薄袜包裹的小巧玉趾都不由内扣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说了...."白祝连忙打断。这些书都是她以前写的自传。
「师父突然看这个做什么?」白祝问。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白祝,看看这百年里,白祝都经历了什么。」
林守溪笑了笑,继续说:「我看书中的白祝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极肯吃苦,修行时做的笔记累的像小山那么高,不仅如此,白祝还喜欢披一件单衣,收敛境界,坐在纷飞的大雪间,感受天地的肃杀,还有....」
「停!」
白祝听不下去了,再次打断,道:「写书嘛,有些夸大总是难免的....对吧?」
「是吗。」
林守溪说:「我看书里讲的绘声绘色的,还以为是真的呢。」
「白祝可没有那么刻苦。」
「不刻苦就达到了半步人神,白祝是要羡煞天下人吗?」
白祝听了,不觉骄傲,反觉惭愧。
「明天,明天白祝一定会加倍努力的!」白祝忽然大声说。
「你这么说,是想敷衍我,让我赶紧离开吗?」林守溪问。
白祝被揭穿了心事,更不敢说话。
窗外飘来月的清辉,雪裙的白祝笼在清辉里,模糊夜色中,她竟与楚映婵有几分相似,只是与楚楚与生俱来的清冷贵气不同,现在的白祝远没有那般神采飞扬。
「白祝,我总觉得你有心事,我是真心想要帮你,希望你也可以完全敞开心扉。「林守溪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忽然莞尔,道:「你师尊小的时候,其实比你还爱偷懒,你们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提到'一脉相承」四字,林守溪心头一颤。
从某种意义上说,白祝与小语还真算是一脉相承——她们都来源于原点之种。
「嗯。」白祝默默点头。
林守溪与她一同饮了茶,又闲聊了会儿。
离开之前,林守溪从袖子里取出了白祝的自传,递给了她。
白祝看到封面上仙气飘飘、自信满满的自己,顿感羞耻万分,连忙撇过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不过.
她的确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转眼又过了一天。
白祝一如既往地穿上雪白的衣裤,与林守溪比武打斗,两天的训练下来,白祝非但没有长进,反而因为心情的低落退步了许多,这让她更加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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