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只有五天,攻关可以,强攻或是用计,都可以,怎么打,你和老将军商量便是,但只有五天时间,若是五天再攻不下来,便撤军,回撤穿云关固守,再做商议。”
敖烈惊呆了。
战死沙场对军人而言,是常事,理所应当,便是他也明白,这些小兵就相当于四海龙宫里的虾兵蟹将,要多少有多少,根本无需顾及性命,大妖打上门来有点纠纷,死个千八百万都没人会心疼。
就像哪吒洗个澡,连龙宫都搅动了,鬼知道死了多少虾兵蟹将,可压根没人提。
龙王不会为虾兵蟹将的死亡而心怀不忍,人间的君王,也罕有不忍将士们的战死而退让,可纣王就这么做了。
敖烈从未见过有君王会做到这种地步,甚至……兴许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任用了妇女,连带着,纣王都有些妇人之仁了。
当然,这也不是第一天了,大家都知道纣王仁慈,仁得有些过分,对奴隶、对流民,更不用说对将士们了,纣王这番话,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就在敖烈发愣的时候,子受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温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莫名其妙的大胜,让他原定的退兵计划全都泡汤,只能趁机定个时限出来。
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已经不足以掌控局势了,想来想去也没招,只能随它去,汜水关究竟能不能拿下,这场仗是胜还是败,至少他已经做了能做的,没有让更多将士们白白牺牲。
敖烈应下后,便带着兵马支援鲁雄。
汜水关下,两人合兵一处,雄赳赳气昂昂率先赶来的鲁雄犯了难,周军已经利用这些天的时间,打造了一些守城器械,比之前更难攻打了。
现在将士们士气正盛,却也没有太多办法,自古以来,攻城手段都不多,无非是放火,挖地道,收买内应或是直接招降等。
放火不成,汜水关烧了几次,南宫适肯定早有防范,挖地道也不成,时间上来不及,内应要是那么容易收买,之前也不用大败一场了,而姬发就在关中,直接断绝了招降的可能。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最常规,最平凡的办法,强攻。
“强攻啊……”鲁雄喃喃道,他不是没有强攻过,最开始他就是强攻汜水关,连续攻关甚至接近成功,最后虽然不察中了南宫适奸计被雷震子堵了后门,但他也很清楚,当时周军确实是快抵挡不住了才从关墙撤下,放他们入关再行夹击之计。
所以,他更清楚强攻会牺牲多少将士。
敖烈也意识到了什么:“如今军心可用,但依旧得强攻,将士们的牺牲难以避免,陛下恐怕便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定下了时限,陛下仁慈,于心不忍……”
“强攻,便强攻。”
鲁雄微微皱眉,面色转冷,这是纣王为他们创造的最好机会,哪怕牺牲无数,也不能错过,纣王不知如何取舍,那就他来。
他一挥手,商军齐齐列阵。
“在我们面前的,是汜水关!是我们兵败的地方,也是西征的起点!”
鲁雄策马走过,大声道:“窦将军、韩将军、赵将军、钱将军、孙将军……还有你们的无数袍泽,他们都留在了这里!”
“陛下不忍更多人留在这里,因而下令,五日之内,若攻不下汜水关,便退守穿云关。”
“老夫不愿,西征既为征讨,何来退后?!时不待我,今日要竞全功,要么,老夫踩着周军的尸体进去,要么,周军拖着老夫的尸体进去!”
敖烈默默跟在鲁雄身后,让出半个马身的距离,而在他们身后的,则是几面商军大旗。
小六就掌着其中一面,望着关墙目中似火,他们回来了,汜水关的残兵们,只要还能走路的,哪怕是受了伤断了手,也一个不落全都回来了。
鲁雄嘶声大吼:
“商军威武!”
将士们举兵呼应:
“将军威武!”
“商军威武!”
“陛下威武!”
“商军威武!”
“生死共赴!”
“夺回汜水关!”
“杀!”
“踏平西岐!”
“杀!杀!”
“回朝歌过新年!”
“杀!杀!杀!”
“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杀!杀!杀!杀!”
这一刻,本就乘着大胜而来的商军将士,士气顿时上升到了顶点,每个人眼中闪着光彩,或为国,或为家,或为军功或为个人,全都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关墙,只等一通鼓响,便开始冲杀。
擂鼓的是殷破败,膀子上的肥肉在巨力下抖了抖,咚咚咚三声震天。
鼓响了。
第566章 强攻
夜已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好似蒙着一层雾一般,除了些微的星光外,便只有关上关下的两军将士所点燃的火把照明。
喊杀声起,袭营失利退守汜水关的周军将领们严阵以待。
“有多少兵马?”
关墙之上,姬发甲胄齐全,目视着关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商军,他面上有几分担忧,但更多的,还是镇定。
夜袭失利虽然让商军重整旗鼓,但他们早有准备,守住汜水关,并不算特别困难。
南宫适扫视一周,皱眉道:“大王,末将看来,商军这次倾巢而出,已压上了全部兵马,连殷破败也领着近卫来了。”
前来攻关的商军兵马比预想中的更多,就好像胜败在此一战一样,他完全搞不懂商军到底在急什么。
姬发沉吟道:“近卫……三百近卫护持纣王左右,寸步不离,然而关下指挥作战的却是鲁雄,说明纣王依旧在营中,而且大营守备薄弱,如果此时……”
南宫适面色变了变,第二次夜袭失败,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他自责了许久,可这时候看来,如果他当时布置兵马等商军反击时再出动袭营,说不定能成功,甚至还能一举击杀营中的纣王。
可惜,他没料到纣王会让鲁雄独自领军,更没料商军倾巢而出。
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南宫适晃了晃脑袋,道:“也就是说,商军抱着攻必取的想法。”
姬发点头:“难守,但只要今夜守下汜水关,泄了商军憋了数日的这口气,往后就容易了。”
南宫适鼓舞士气道:“我军自夺下汜水关后,已坚守许久,更是大败商军,往日商军攻不下,今日商军再来攻,还能夺下汜水关不成?这么久过去了,还不是望关兴叹,一筹莫展?!”
话音刚落,关下的商军却爆发了一阵爆裂的呼喝,声浪直冲云霄!
汜水关上,本就严阵以待神经紧绷的周军,几乎在听到大呼的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警惕地看着关下。
无数人扯着嗓子齐呼,那声浪,即便相隔百丈,依然清晰地传到了关墙上的每个周兵耳中。
“商军威武!”
“杀!杀!杀!”
周军将士们面面相觑,这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不少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唯有如此,才能稍稍缓解焦急的情绪,不过即便这样,也难以掩饰内心的不振,毕竟他们新败一场,还没调整过来,哪怕之前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战阵,也难免觉得胸口发堵,亚历山大。
姬发走了出来,不慌不忙道:“三军将士,为孤王而战!”
话音刚落,便有一股朦朦胧胧的紫气萦绕,这玄之又玄的景象,让周军将士们不由得安心了许多。
是啊,他们是周天子的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们,是正义之师,天命所在。
……
“我们又回来了。”
韩升韩变两兄弟望着关墙,听着耳边的厮杀声,他们觉得,这一战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战了。
无论攻关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会留在汜水关里,要么,是活着在关内庆祝,要么,是死着把尸体留在关上。
韩升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这乱七八糟的想法,为了父亲,为了窦荣将军,为了壮烈牺牲的汜水关弟兄们,这一战必须要胜啊!
“二弟,与弟兄们一同冲击关墙,誓死杀敌!”
韩升对着身旁同样神情坚毅的韩变说道,看着熟悉的关墙,他知道,这就是他们回来的原因,这次没有需要迁徙的百姓,是时候去做之前没有做到的事情了。
强攻,硬上,他们要告诉周军,告诉天下,汜水关的守军,没有一个是孬种。
“冲啊!”
韩升看了看已经冲杀到了第一线的殷破败,倒不是说鲁雄、敖烈、鲁仁杰这些将领没有冲锋在前,而是殷破败与近卫们身宽体胖太显眼。
韩变也高吼一声杀,扛起一面盾牌,就带着兵马朝着云梯冲去,侧倾的盾牌弹开箭矢,但面对落石有些吃力,好在兄长韩升也过来帮衬,合两人之力,抗住盾牌便轻松得多。
攻关的商军实在太多了,面对商军的强攻,即使周军再怎么守卫,依旧很快就有商军将士在关上露头。
“杀!”
上了关墙之后,韩升、韩变立即扔下了盾牌,挥刀对敌。
韩升一刀架住朝着他刺来的几杆长枪,虽说武艺平平只是三流武将,但也是武将,面对寻常小兵杀他二三十个不成问题,而后猛地一个左右横跳,直接斩杀了面前的几个周兵,随即如猛虎下山般,扑向旁边防守的士卒,挥刀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