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了闻仲之后,子受召来尤浑。
尤浑搞建设很让人放心,建烽火台就完成的不错,美中不足的是他不敢把贪财带到工作上,不敢建豆腐渣工程,也不知道杨妃卖给崇侯虎的府邸是谁所建,那是个人才啊!
不过也无大碍,自己得亲上祭坛,如果建个豆腐渣祭坛,容易有生命危险。
“尤卿,祭坛就交给你来建设,只需这般这般……”子受耳语一番。
尤浑面色一白,直接跪了下来,颤声求饶:“臣……臣……求大王,饶臣一命啊!”
子受皱眉,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乱跪。
严肃道:“尤卿,满朝文武,知道孤最放心的人是谁吗?”
“臣……不知。”
“是你啊!卿之忠义,孤深知,如果连你都不能按照孤的吩咐建设祭坛,朝中还有可信之人吗?”
“孤之有尤卿,犹鱼之有水也,此等重任,非你不可,只管去做,无人敢责怪于你!”
犹鱼之有水……
尤浑颤抖的愈发厉害,他从未想过,自己在纣王心中竟是这样的重要。
顿时就被忽悠瘸了,纳头便拜:“臣,定不负所托!”
……
连月的干旱,已使灌江口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在听闻纣王要替他们祭祀求雨后,流言更加止不住了。
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
街面上,许多人暗中议论着什么,这年代的人们,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百姓比尤浑更好忽悠,苏护能用天命之论忽悠三军将士死战,百姓们也能自己忽悠自己,觉得干旱天雷都是天命之论引起的祸事。
谁都知道十次求雨有九次求不来,大商距今六百多年,也就一个成汤求雨成功了。
更何况祭祀的人,是一个不敬天,大呼我就是天命,要制天而用的纣王。
这能成?
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吧!
万年历是好,能知晓节令,可具体的晴雨,还是老天说了算!
百姓都是朴实的农民,觉得既然收成都得靠老天赏饭吃,那这一手,无异于断人生路啊!
闻仲去了一趟天庭,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他回来的时候,尤浑都已经把祭坛建好了。
天帝不给他面子,也不给截教面子。
竟然在披香殿放了一座米山,让鸡在那儿啄,又放了座面山,让狗在那儿舔,还有一个大锁,用蜡烛来烤。
说是等到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蜡烛烧断了锁,才会降雨。
这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可事关天帝家事,闻仲实在不好插手,而这时候想拉同门相助,也晚了。
闻仲抬头看着祭坛,这祭坛高有三米,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很是壮观,格外的吸人眼球,一旦求不来雨,也格外拉仇恨。
他只能另做降雨失败的准备,拜托会降雨术法的同门来灌江口一行,今天降不了,迟几天降,也好将民愤民怨降到最低。
子受带着十个近卫上了祭坛,闻仲没有办法,早就定好日期,百姓都已经到场,突然取消影响更不好。
祭坛有些晃悠,其实本能承载四五十个人,但近卫们一个顶仨。
子受昂首看天,很好,完全没有一丁点下雨迹象。
崇应彪胆子大,忍不住问道:“大王,真的会下雨吗?”
“会的。”子受郑重其事的点头,神情肃穆的说道:“成汤先祖能招来甘霖,孤必然也能做到。”
崇应彪看着下方一脸愁色的闻仲:“闻太师好像也没办法了。”
子受面无表情,他知道闻仲去了趟天庭,看来天帝不为所动。
这么说,天帝就更不可能因为自己这个制天而用的人王而降雨了。
聚集在祭坛附近的村民,越来越多,御林军开始维持秩序。
一个扛着锄头的农民路过,低声对着身边的老头道:“听说纣王,要祈雨呢。”
“真能下雨?”
“你看这天象,能下雨吗?本就是上天对纣王的谴罚,不收回言论,天谴不会断的!”
“可看纣王似乎没有收回言论的意思……”
“降不下雨,岂不成了笑话?”
“嘘,慎言。”
人群中,一个面白无须的少年,静静看着。
第59章 我祭我自己
静吗?
是的。
距离父亲去世,已经八个月了。
杀了父亲,镇压母亲的,是天帝,天庭之主。
杨戬又怎么不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侥幸得活,应该庆幸才是。
这就是命,想着报仇,太傻了。
可紧握住的双手,不断起伏着的胸膛,出卖了他。
祭坛上的,是天底下唯一一个公开反抗天命的男人。
现在,那个男人看起来也要妥协了。
杨戬甚至有些想笑,说到底,都不过是这样。
文武百官,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他们可没什么反抗天命的想法,老早就想劝纣王收回天命之论了。
梅伯更是和几个官员捂着嘴低声窃窃私语。
渐渐地,祭坛所在的地方,已是人满为患。
据说,到了午时,纣王就要效仿成汤,以自身祭祀,到时,便会降下甘露。
这个时间,自然是子受定的。
要人多才有震撼力,才能扩大影响,大家都来看看,纣王真是个大昏君啊!
一会儿是喊阿弥陀佛还是无量道尊?
子受颇为轻松,也许喊系统牛逼更靠谱点,不过他又不是真的要祭祀祈雨,糊弄一下就完了。
时间到了,子受定了定神,对着祭坛正中的石碑一拜。
“雩而雨,何也……”
雩就是祭祀,祭祀而下雨,很对嘛……
梅伯与一众大臣仰着脖子,想听听纣王的祭辞有什么特别。
可听着听着,就不对味了。
“无何也,犹不雩而雨;洪涝而祭,天旱而祭,风雪而祭,卜筮然后决大事,谬也!”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这意思是祭不祭祀都得下雨,因为洪涝、旱灾而祭祀,用占卜祭祀来决定大事,都是错的!
天地有自然规律,用安定的方式去看待它就会变成好事,用混乱的方式去看待它就会变成坏事。
这分明是在说,事在人为啊!
纣王这是铁了心肛到底!
“从天而雩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子受说完最后一句话,直接把石碑推到地上。
梅伯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纣王最后一句话又重复了天命之论的观点,制天而用啊!
纣王的确是在祈雨,也念了祭辞,但与以往不同,别人都是祭天,祭辞诚恳乞求上天降下甘霖。
而纣王这是说,信天无用,得靠自己,最后一句更直接,我要你下雨,你就得给老子下!
石碑落下,发出重响,尤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用衣袖掩住,都急的哭了出来。
大臣们发现不对劲,梅伯上前问他怎么了。
尤浑还是遮着石碑,哭道:“大王爱民如子,在烈日炎炎中祭祀祈雨,难道不该哭吗?”
梅伯心存疑窦,直接把尤浑的袖袍掀开。
“……”
看到石碑上的字,他先是愣了愣,随后也试图用袖子遮起来。
但来不及了,石碑落下惊动了许多人,越来越多的人挤上前。
“殷商之纣王”几个字,赫然刻于其上。
我祭我自己?
以纣王的祭祀行为,这是理所应当的,难道要去祭他根本不相信的天?承认一切都是天命?灌江口就活该挨灾?
可……
闻仲发出一声叹息,要遭了,这样一场荒谬的祭祀,百姓们只会觉得自己被戏弄,过后可不再只是普通流言,绝对会有人喊出昏君!
先打个雷吧。
闻仲施展法术,降雨他不会,雷法还挺擅长。
不一会儿,天边便乌云滚滚,雷声轰鸣。
闻仲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希望雷霆能缓解民怨,他也不去怪罪纣王,如果他也信那虚无缥缈的天命,又怎么可能来助商灭周呢?
轰隆的雷声,犹如铁骑过境,愈演愈烈……
闻仲又是一声叹息,雷声再怎么打,也掩盖不了无雨的事实。
震天动地的雷声再次响起。
可这次,人们觉得有些不对,光打雷不下雨?
半点雨水都没有?
这哪是要降雨啊!
分明是老天以雷声表示自己的愤怒!
人们闹的激烈,甚至有人对身边维持秩序的御林军推搡起来,这些人,不都是昏君的帮凶?!
轰!
又是一声巨响。
一只青鸾掠过。
啪嗒……啪嗒……
尤浑还以为是自己的泪水落在地上,这以己代天,大逆不道的石碑,可是自己铸的啊!
可他发现不对劲,自己的眼泪哪有这么多?
躁动的人们,也都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很一致的打了个颤。
和那轰隆的雷声,极为相合。
一声声惊雷之后,瞬间天地变色,狂风骤雨。
卧槽!
子受整个人都僵在了祭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