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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显真君 (一语破春风)


  碎裂的杯盏翻滚,北院剑首拍响桌面,“就算天师府的天师来了,这件事也不会善了!”
  “既卿师弟,不要那么火大。”东院剑首向来不掺和这些事,但眼下死了北院年轻辈里的大弟子,想要不说话都不可能了,毕竟事关整个山门颜面,尤其对门中年轻弟子是不小的打击,处理不好,威望大失。
  “静姝师侄将前因后果说的很清楚,守言哪,也是我从小看到大,是有天资的,就是太过莽撞,哪有一见面喊打喊杀,看看你,再看看西院如月师妹,她是如何教出弟子的?守言出了这样的事,你这师父也逃不了责任!”
  西座上,美貌妇人微微蹙眉:“好好的议事,扯到我西院做甚?段师兄的弟子死了,该说说如何将此事处理好。”
  “徐师弟,你说该如何办?”段既卿坐去椅上,双目蕴着怒火看向南院轻抚长须的徐清风:“之前你主张和善,才有今日之事。”
  “师兄啊,我还是觉得东院说的对,秦守言的死,跟你这身脾气有很大关系。”
  徐清风闭着眼睛,轻笑出声:“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以为自己就能撇开?你当掌门师兄什么看不透?当其他师兄师妹看不透?之前秦守言与费玄则就在说谎,为了照顾师兄颜面,做师弟的就没直接点破,还亲自下山一趟,将那叫陈鸢的赶出沧澜江,事到如今,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全是别人的错,说句难听的,就你徒弟那性子,今日不死在陈鸢手里,也会死在他人手中!”
  “徐—清—风!”
  段既卿一拍桌面起身,一字一句挤出声来的同时,首位上,也有声音传来,将他话语打断:“坐下!”
  王玄易睁眼喝斥了一声,北院段既卿这才愤愤重新落座,只是将脸撇去一边。
  “掌门师兄要说什么,就说吧。”
  “既然你们议不出什么来,那就由我这掌门来说。”王玄易起身负手下了首位,“这件事还有天师府的弟子在里面,这个需要向对方佐证是否属实,至于那叫陈鸢的,也必然要让他来沧澜剑门一趟,死了门中弟子,不能就这么轻易了结,传出去还以为我门中诸位修道修傻了!”
  一听这番话,段既卿起身抱拳:“师兄,那我去!”
  “你不能去,在气头上,做事没了分寸,又是要打要杀。一个金丹境,这身脾气什么时候能好好改改!”
  王玄易丝毫没有留面子的数落一番,最后他将目光落到徐清风身上。
  “徐师弟,你与那陈鸢有过接触,此事还是劳烦你跑一趟,跟天师府的张天师说说,再带陈鸢回沧澜江!”
  那边,徐清风起身抱拳。
  “谨遵掌门师兄之令。”
  又说了一些事,不久后,众人出了捧剑楼,段既卿看着走出的徐清风,腮帮鼓了鼓,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夜色里,石灯光芒照着徐清风的身影停在了角落,片刻,祝静姝走了过来,站到他身后。
  “师叔。”
  “嗯,你跟我过来。”
  两人随后走入黑暗。


第六十四章 大雨、茶摊、怪闻
  轰!
  雷声滚过黑压压的天际,哗哗的雨声笼罩这片天地,从通山地界那座破庙出来,七月的暴雨已连续下了两日。
  茫茫水汽之中,陈鸢悠闲的靠着坐靠,老牛一种颇为无语的眼神看着悬在面前的一捆青草,迈着蹄子在雨中慢行。
  好在施了避雨的法术,雨水落到车身两尺左右便会自行滑去两侧。此时距离最近的城,尚有三十多里,往前的路越发泥泞难行。
  避雨的法术失效过后,陈鸢重新补上,将《黄川杂疑》揣入怀里,看了看周围,陡然天空传来一声鹰唳。
  顷刻,一只大雕冒着大雨俯冲而下,扇着翅膀降在陈鸢脚边。
  “前面路被大水冲没了?”
  他从鹰的眼中读懂了讯息,收回法力后,猛禽收拢羽翅随即化作一座木雕,被里面闷闷不乐的师父拿回车厢放好,又撑着下巴呆呆的看着外面连天雨幕,仔细听,竟在数着落下的水滴。
  湘南之地多河流,下雨河水暴涨是常有的事,这次更将路给淹了不说,还将方圆十多里唯一的木桥冲垮。
  哞!
  老牛嘶叫一声,像是唤陈鸢,翘起的口鼻指去的方向,远远就见一间路边野店,写着‘茶’字的旗幡都在瓢泼大雨里耷拉成一团。
  茶肆外老树在风雨里摇曳,下方还栓了驴马车辆,车斗盖了油纸布,想来是过往的商贩、旅人实在没有法子了,到这家店里歇脚避雨。
  “……唉,这鬼天气到底怎么回事,下了两天还不见老天爷收住的意思。”
  “急什么,你们是没见连下七天的,哎哟,那才叫一个吓人,一个村一个村都给冲没了。”
  下雨天一群人坐在茶肆,煮沸了的茶壶‘呜呜’喷着白气,端茶的老汉声音里,说起话来格外有着氛围。
  “客官,你们的热茶。”
  “你这老汉也是,大雨天的还在摆茶摊,不怕雨大把你吃饭的家当都给冲没了。”
  “呵呵,怕有什么用,老汉最怕没钱使唤……不过也好,你们在这里歇脚,好过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茶肆的老头故意留下的话,勾起三桌客人好奇,此时,听到车轮滚动的呻吟,纷纷偏头看去茶肆外,见是一辆牛车拉着古怪的车厢停在外面,一个淡青衣袍的年轻人,牵了破旧衣衫的老人进来,要了两碗热茶,五张大饼去了角落一桌。
  三山五岳的旅人多的是,没什么好奇的,那三桌客人想着刚才的话,有人继续问道:“你那老汉说半截话,勾起咱们好奇又不说了,快讲讲前面怎么了?”
  “客官你们的茶水,饼子先热会儿再端过来。”
  店家老汉将茶倒好端给陈鸢和疯老头,这才夹了托盘向那人说道:“唉,能有什么,就是怪事嘛,这年头不好,啥事都出来了,当官抢男人去打仗,让好多女人守了活寡,后来嫁娶,想着改到晚上,总能躲过那些军爷吧?结果前阵子,陈家祠那边,就出了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听进故事里的一帮老少爷们纷纷伸长了脖子。
  陈鸢起初觉得有趣,毕竟从来都是抢女人,头一次听说抢男人的。可后面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合着老百姓白天要被抢,晚上也要被光顾?
  他目光看去茶肆,多是一些走南闯北的粗汉,也有像教书先生的书生,衣着寒酸默默的吃着饼子,似乎察觉到陈鸢看他,偏过脸来,微笑的点点头示意一番,斯文的掰着饼子小口小口的吃着。
  此时,那边的老汉满意客人们那些求知的表情,回到土灶后面,方才继续开口。
  “陈家祠在方圆二十里那也算富裕的村子,村上男女不愁嫁娶,官府抽丁也抽过了,后来又改抓人,有人家不敢白天办喜事,只好挪到夜里去迎亲,请来懂阴阳的先生千算万算,才调了一个好时辰,哪知道迎亲的队伍刚出村口,一阵大风吹过,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再后来,新郎官就没了,就剩一匹马还站在那。”
  “除了大风还有什么?”那中年书生开口问道。
  “什么也没有。”老汉摇摇头,一边摆弄着锅碗,一边说道:“听当时在场的人说,他们跟着新郎官才出村,灯笼忽然就灭了,周围漆黑一片,一回头,村口都消失不见,黑灯瞎火啥也看不到,就像只剩他们孤零零的在黑暗里,怪吓人的。”
  说到这里,那老汉压低了声音道:“可你们不知道,村里的人却说,迎亲的队伍出了村口不过两丈,就忽然在路上不动了,眨眼间,新郎官就在马背上凭空没了。”
  嘶~
  也不知是不是被老汉阴仄仄的话给吓到了,还是所讲之事过于诡异,让一帮爷们儿低低深吸了口气,便都不说话了。
  片刻,还是有人开口活跃了气氛:“不谈这个,大雨天的说这些晦气。”
  有人开口,自然有人接话,干笑着接过话头说道:
  “这雨天喝茶其实也不错,要是再有戏可看,那就舒坦了。”
  “说起戏,你们知不知道,最近新了许多木雕戏,那叫一个好看,我最喜里面的黑张飞,真性情也,杀人那叫一个利索。”
  有人打趣道:“要是被杀的那人是你,你怕巴不得张飞能手下留情!不过说起来,这戏确实很不错,听说戏班也颇有声势,分成几拨到处演戏,有些都快跑到洛州。”
  “那边快打仗了,跑那边去,这不是给胡人送菜!”
  “真遇上了,那是他们倒霉,算了算了,喝茶喝茶,诸位在这里相识也算缘分,来满饮一杯!”
  茶肆里一帮汉子纷纷举杯哄闹叫嚷起来,陈鸢笑呵呵的跟着举杯,与那边书生示意一番,后者也举了举杯盏。
  陈鸢放下杯子,然后,便看到盘中五张饼子,就只剩一些残屑在了。
  疯老头两颊鼓鼓囊囊的抬起头来。
  “看为师做甚?为师肚子饿,就不能多吃一些啊。”
  “当然能多吃,师父要是不够,让店家再做一些。”
  说笑之中,叫来店家重新再烙了几张,听着棚外风声呜咽,吹着雨点倾斜打在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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