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显真君 (一语破春风)
- 类型:武侠仙侠
- 作者:一语破春风
- 入库:04.12
“老爷爷,你还没说后来怎么样了?”
“就是……最后他们怎么样了?至少告诉我们陈鸢死没死啊,可急死我了。”
“我去将我爹偷偷存起来的钱拿一些给你,你等着。”
老人走出屋檐,伸手接过檐下交织起的雨水喝了一口,雪白的须髯间挂着几滴水渍,哈哈笑着将那小男孩叫了回来。
“这故事啊,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怎么能随便告诉你们呢。不过看在你们这些小家伙是今日老朽第一批观众,那就破例一次告诉你们。”
老人酝酿了一番,然后……干脆的说道:“没死!”
随即,走去街上蒙蒙细雨里,才看到一头老牛在街边站了起来,晃着牛角来到老人身边,仍由沉重的木箱放在背上。
“雨看来越下越大,你们这些孩子也早些回去了。”
老人横坐牛背,朝檐下几个呆呆看来的孩童挥了挥手,微笑着拿了牛背一侧的斗笠戴去头顶,双手插进袖口,就那么横坐在牛背上,拍了下牛头催促两声:“走了走了,今日买卖不好,没钱给你买饼子吃了。”
老牛晃着脖铃,‘哞’的叫了一声,迈着蹄子,慢慢悠悠的驮着老人走过街道尽头,消失在这片蒙蒙细雨当中。
呆呆望着街尽头的几个孩子,还处于宕机的状态,直到一旁拿着风车的小姑娘‘哇’的叫出声,就见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木偶,正是她刚才想要的‘陈鸢’。
孩童们心大,哪里想的那么多,见到小木偶的瞬间纷纷起哄吵闹起来,追逐打闹着冲进雨幕里,有大一点的孩子叫道:“我要当陈鸢!”
“让妞妞来做白蛟龙!”
“我要当哪吒……”
“那我来当二郎神……等等我,我捡块泥巴在眉心画一只眼睛!”
孩童追逐、欢腾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在街上越飘越远。远去的小镇外,山野飘荡一层水雾,山脚村寨有了袅袅炊烟,田野间小路上,野花在风里摇摆,随后被卷来的舌头送入牛嘴里磨碎。
晃晃悠悠的牛背上,木箱微摇,上方斜斜侧躺的身影有着哼哼的山野之曲。
“……虎啸山鬼惊,龙吟风雨来……天地于我无用……不如席褥一张……看破长生理……步步是生机,长生路漫漫,仙道所求远,我观天地窄……”
自顾自的话语引得披着蓑衣的商旅诧异的看着过去的骑牛老人,不过更多的还是相视一笑,喊道:“老人家,你这样骑牛可不对,小心牛惊了,把你摔下来,那可够你喝上一壶的!”
过去的老牛背上,回答他们的是老人随意的抬起一只手挥了挥,随即才慢悠悠的开口:“哈哈,放心,老朽这牛啊,养很多年了,通人性着呢,不会惊的。”
闻到此言的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赶车驱驴拉着货物继续前行。
“这老头怕是没见过牛惊了的模样,能吓死个人。”
“谁说不是。”
附和的汉子挥了挥鞭,一面笑着,一面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然后使劲揉了揉眼睛,连忙拍了拍旁边的同伴。
“干什么?”
“刚才刚才过去的老头呢?”
听到这话的同伴跟着回头,后面来时的路上,果然没有了老人和牛的影子,水汽蒙蒙里,这条道是通往建康官道的,一览无余,周围更没有可以遮掩的庄稼地。
“……当空是那月儿圆,却是道不尽那神仙坏心肠……”
隐隐约约,还有刚才老人唱的曲儿从远方水汽中传来。
“莫不是撞鬼了?”
说到‘鬼’字,两个汉子顿时面面相觑,抹了一下脸上水渍,赶紧加快了速度,不顾地面坑洼,一溜烟儿的驾车跑去了前方一处村子,大抵是要等到雨歇了才敢离开。
不久之后,淅淅沥沥的雨中,老人骑着一头牛出现在了建康城外,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城里。
……
城中某处府邸,有着隐隐悲伤透出。
某个老人已到了垂暮,坐靠在床榻前,双眼无光的望着桌上昏昏沉沉的烛火,周围是小声抽泣的儿女们。
隐约间,床榻上的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忽然有了力气开口。
“替我……更衣……换上老夫年轻时候的甲胄……有人来接我了。”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名叫陈庆之。
第五百一十章 春雨淌过留下一片秋意
暮色将尽,黑夜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大街小巷在这场淅淅沥沥的春雨里格外的安静,写有‘陈府’门匾下,守卫的护院家丁搓着胳膊打了一个寒颤,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声音,有仆人叹了口气。
那可是驰骋沙场,颇有威名的老爷病重许多时日了,府里上下受其萌荫走到哪里都会被高看一眼,如今老爷子人要离世了,上上下下心里免不了有些哀伤。
“侯爷怕是撑不过今晚了,唉。”
“比上你乌鸦嘴。”
“骂我也是事实,府里谁不盼侯爷身体康泰?就是这人老了,迟早都要走的……”
叹气的那个仆人话语停下,偏了偏头,打断想要呵斥他的同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天都黑了,这么晚还有谁过来。”
陈府坐落建康偏僻之处,周围就算有人家,也大多都是官宦家庭,作息也颇为清楚,不可能还有人往这边来。
难道是听说侯爷快不行了,过来打探消息的?
叮叮叮……
宽敞的长街尽头,蒙蒙细雨间,伴随一道清脆铃铛声,一头老牛在雨中缓缓而来,上方是头戴斗笠的老者,青灰朴素的常服,双肩披着蓑衣,随着牛背慢悠悠的起伏。
“一个骑牛的老头……”
陈府门口两个护院注视下,过来的骑牛老者晃晃悠悠的过来,然后在石阶前停下,慢吞吞的下了老牛背脊,走到檐下摘去斗笠,露出须发皆白的面容,笑呵呵的朝门口这两个护院拱了下手。
“老朽有疲乏了,想要借贵府的石阶坐会儿,可方便?”
此刻府里上下没有一个有好心情的,见到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头,家仆们更不愿有生人靠近,挥着手过去驱赶。
“去去去……这里像是随便给人躲雨的?前面不远还有一家,今日陈府不方便。”
然而,那边的老头像是没有听到他话语一般,拎斗笠,抖了抖蓑衣上的水渍,就那么在檐下石阶上坐了下来。
“实不相瞒,老朽啊,是在这里等一个人,等他出来,与我一道离开。不然啊,等会儿公差来了,老朽又要费一番功夫讨要。”
“你这老头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
过去驱赶的仆人到底还是没动手,毕竟陈府的规矩还是很看重的,那仆人连同同伴一起围在老人身后,撩起袖口,装作凶恶状。
“你等人就去别处等,还有什么公差,就算到了这里,衙门中的差人都得下马恭恭敬敬在陈府门前行上一礼才敢离开。你这老头好不晓理,快些走,不然我兄弟俩可就不客气了。”
“呵呵。”
阶上坐着的老人看着雨中抬头舔雨水的老牛,轻笑道:“不急不急,你们若赶我走,你们家侯爷会生气的,再等会儿,估摸他快要出来了。”
侯爷?
这两仆人有些胆怯了,说这老头是侯爷好友,他们是不信的,对方古古怪怪,好不畏惧门庭富贵,就说明不是普通人。
还说有侯爷很快就出来,不然会被公差抓去……嘶!想到这里,两人越看檐下的背影,越发头皮发麻。
“我回府里告知主家……”
拿不定主意的两人一个,跌跌撞撞跑去了府内,此刻的后厢,有何惊呼、喊叫,侍女、仆人捧着洗漱的脸盆,府中家眷则捧了一副白袍银甲送到内屋。
做为长子,陈昭跪在地上,看着洗漱一番的父亲,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的让仆人帮忙为他覆甲,心里的悲伤更加浓烈许多。
他知道父亲这是回光返照了。
想着,鼻子、喉咙酸痛,眼泪不争气,身后跪着一片陈府家眷们跟着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
陈庆之看着头上银发梳理的整齐,不由笑着点了点头,拖着一身甲胄从凳上起来,浑浊的双眼又有了明亮,恍然间又回到了那个驰骋沙场的名将。
哗哗……甲叶摩擦轻响。
老人走到长子陈昭面前,仆人乖巧的搬了椅子过来,搀扶着侯爷坐下。
“昭儿,你也是三十而立的人了……有些事将看得开,人皆有寿数,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必为我哀伤。”
“父亲。”面对生命中最敬爱的人,最亲近的人交托后事,就算到了如今岁数,陈昭也哭的泣不成声,抱着父亲瘦弱的双腿,脸紧紧贴着。
“父亲要离我和娘而去,心里怎能不悲伤。若有可能,孩儿宁愿减寿,给父亲添上,能让孩儿在父亲膝下尽孝。”
老人笑着在哭泣的儿子头上抚了抚,又看去一旁偷偷抽泣的老妻。
轻声道:“昭儿又说胡话了,哪能随意添减寿数的……为父走后,你当好生持家,善待家中仆人,他们有些都是跟随为父征战多年的老卒,无儿无女没人赡养,你当厚待……莫要寒了他们的心……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