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显真君 (一语破春风)
- 类型:武侠仙侠
- 作者:一语破春风
- 入库:04.12
虚弱的声音停了停,陡然咳嗽几声,一股鲜血溢出了嘴角,陈鸢急忙给止血,那边的云龙云贺赶来,慌忙摸去袖里。
“这是我天师府保命的丹药,快快给他服下!”
老人双眼闭了闭,看着去接丹药的徒弟,“徒弟哎,为师好困,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可能就不疼了。”
那边,陈鸢接过丹药,喂去老人嘴边,可惜老人已经没有动静了。
“师父……”
丹药滑落指尖,掉去了地上,陈鸢一把将老人抱了起来,就往牛车那边冲去。
“七爷、八爷,救救我师父,你们需要多少人的魂魄,我都给你们找来!”
神龛内的两尊黑白木雕没有动静,只是有些为难的声音传出:“我兄弟俩只负责带人走,哪有带人回的,何况……森罗殿还不能主持这个世道轮回……就算十殿阎君在这里,也束手无策。”
陈鸢摸着怀里的师父,感受脸庞渐渐凉了下来,痛苦的闭上眼睛。
孙正德一屁股坐去地上,‘哇’的嚎啕大哭。
风吹过林间,那段既卿趁着空当,示意了一下护卫身前的门人,顿时施法,唰的冲去山壁,借着山林地势瞬间消失不见。
镇海纵身而起,踩着岩壁直直追去了后面。
“东家,那人跑了。”胖道人一边哭一边大喊,然而,那边的陈鸢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到,用着绢帕轻轻给师父擦去嘴角的血渍,将老人平稳的放去车里躺好,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
“让他走吧……反正在沧澜剑门能找到他,还有那个女人!”
老牛情绪低落的过来,套上缰绳,胖道人擦着眼泪呜咽的爬上去,架着牛车缓缓朝林外过去。
云龙云贺想要去追,被玉晨拦了下来。
“此时正伤心,先让他去吧,我们得回一趟天师那里。”他看向那边不知所措的聚灵府几人,拱起手:“恐怕这次不能与诸位除魔了。”
“理解,想不到沧澜剑门会如此意气用事!”聚灵府那长老也颇为愤慨。
“世事难料,告辞!”
林间没有多余的话,相继走出了这里,走回来时的路上,玉晨回头看去林野延绵的山势,来时的万丈豪迈,以为能妖魔厮杀,岂料变成了这般局面。
“这沧澜剑门当真一代不如一代!”
他叹了一口气。
……
夕阳烧红了西云。
远去千里之外,晚霞犹如潮汐铺在山林间,曾经被烧毁、推倒的楼阁正重新修缮,陆陆续续回山的天师府一众道士,都在忙碌着重建山门。
巧儿拖着宽大的袖口‘呜啦啦’的在一众道士身边跑来跑去,不时捉弄下对方,惹来的都是道长们哈哈大笑。
远处的山壁,依山而建的阁楼里,明光道长已面见了天师,正从密室出来,想着天师没有责怪,他心里颇为高兴的。
“小女孩身世苦难,既已带回天师府,就让她留下来。”
“那陈姓道友心善,不可负了他。”
回想着天师所说的话语,明光走过甬道,来到密室外静修的祖师堂,脚步忽地停下,供奉历代祖师的墙壁上,其中一幅人物画像让他愣了愣。
顿时想起那日在洛都客栈,为何觉得那疯老头眼熟了。
“明光,还有何事?!”
仿佛感应到明光停留,密室之中,天师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明光回过神,急忙拱手:“启禀天师,这墙上的第六幅让明光有些眼熟。”
密室之中,有轻笑传出,天师随即说道:“你怎可能眼熟,那是天师府第六代天师,距现在已有三百多年,除非他已到化神,不然怎可能活到现在,何况就算活着,也该在天师府内。”
“是明光多想了,只是在世俗时,确实看见一位,与六代祖师很像的老人家。”
“哦?在何处见到?”
“洛都时,是那位陈道友的师父,曾向天师提起过,他神智混乱,不知自己是谁。”
那边安静了一阵,明光以为无话了,便准备转身离开祖师堂,顷刻,天师的话语从密室再次传来。
“你下山一趟,或传讯玉晨,横焰山地窟布下结界后,让他请陈鸢和他师父来一趟天师府,我想见上一见。”
“是,弟子这就去安排。”
明光恭敬的退出祖师堂,脸上顿时泛起笑容,看着外面火热朝天的修缮进度,要是陈鸢师徒过来,定要好生招待一番。
“明光大师傅!!”
巧儿踩着石阶跑过来:“你在笑什么,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当然有,天师想邀请你那位大哥哥来这里做客。”明光摸了摸小姑娘脑袋,看着她欢呼雀跃的在周围又蹦又跳,显然听到这消息高兴的紧。
不久,他找来一名弟子,让其将消息发给外面的外室弟子,一路转达去长镐。
不过那已经半月后的事了。
此时讯息中所邀请的那人,正站在长镐郊外风景独特的山岗上,一颗老松下,起了坟茔,陈鸢披麻戴孝跪在坟前,将手中黄纸洒去天空,仍由其飞去远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从来不会离开
方孔的纸钱随着嚎啕的哭声飞去远方。
陈鸢双手沾着血和泥,跪在墓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没有名讳的墓碑,他连师父叫什么都不知道,有时想想做为弟子,还挺失败的,从未去想过为师父做些事,为他寻找记忆。
‘徒弟哎,你法门怎么破了?没事为师重新教你……’
‘记得要给为师取一个响亮的名字,最好说出去能吓到一片人的!’
老人像在眼前出现,衣衫褴褛揪着李远山撞去檐柱,发出苍劲的嘶吼:‘敢打我徒弟,老夫打死你——’
陈鸢眼里又泛起了泪水,他与老人相处数月,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哪怕对方将他错认为弟子,可那是实实在在的感情,遇上危险都会第一个冲出来挡在他前面。平日里,好玩又懒散,偶尔生气也会快消气,像个老小孩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要这要那。
“陈道友!”
镇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和尚从下方林野踩着山坡岩石纵身上来,站在陈鸢身后,朝孤零零的坟茔合印礼佛一拜。
“那人修为高深,轻身飞纵的功夫,贫僧不如,让他们跑了。”
陈鸢看着空荡荡的墓碑,沉默了片刻:“……没关系,沧澜剑门就在那里,我不信他们连山门一起搬走!”
“你打算如何报仇?!”
镇海非一般僧人,向来嫉恶如仇,这月余的相处,对于陈鸢有所了解,对那疯老头,也比较熟络,忽然人没了,他心里也憋了一口气。
“小师傅不要掺和进来,你是万佛寺的僧人……”
“呵呵,佛劝人放下屠刀,那也要杀了人之后才行。”
风吹着老松沙沙摇响,陈鸢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好一阵他才收回目光起身走到墓碑前,低声道:“以前都是师父保护我,现在该轮到我去保护他了……我要去一趟西域……我要杀万千的胡人……”
每一句几乎都咬紧了牙关。
“……我要……屠了沧澜剑门!”
杀万千胡人?
屠沧澜剑门?
两个不同方向的事如何也串联不起来,镇海看着他慢慢起身走去山下,胖道人也将最后的纸钱洒去天空,跪去磕了三个响头,呜呜咽咽的跟着陈鸢离开。
“陈道友,贫僧在沧澜剑门等你!”
说完,和尚看了一眼身上的袈裟,将它脱了下来,叠好放去包袱里,就着一身破旧僧衣从另一个方向走去山脚。
……
牛车缓缓驶过崎岖的路面,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一个个木雕好似感受到陈鸢的心情显出阴沉表情。
回来时历经半月,可眼下老牛屁股上贴满了疾行符,耷拉着舌头斜斜飘在嘴角,口水都在风里飘去后方。
牛车不再顾忌旁人,发疯似得一路冲向西北之地,穿过兰洮,再次看到广威城墙的轮廓,仅仅用了五日。
壮硕的牛身都轻瘦了许多,老牛浑身白气腾腾的喘着粗气,车厢就算贴上了牢固的符纸,也显出了几处残破的痕迹。
胖道人去前面城外集市买一些食物回来,陈鸢就坐在车撵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投来奇怪的目光,甚至有人上前询问发生何事都没有理会。
自胡人退去,朝廷重新收复了失地,离开的百姓又都一一回来了,残破的房舍得以修缮,荒芜的农田、瓜地也重新洒进了种子,引着清水灌溉。
失去家园的百姓在路边搭建了茅屋,人渐渐聚集多了,形成了大大小小许多这样的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孩童追逐打闹,也有妇人的喝斥,小贩的吆喝。
周遭的热闹都与陈鸢显得格格不入,空洞的视野之中,前方有孩童哭了起来,一个粗糙的木雕被妇人拿在手里。
“摆弄这玩意儿做什么,假的,就跟你死鬼爹一样,就知道相信这种东西。”
“娘,这是爹雕给我的,说会保佑我们!”
草棚里,瞎了眼的男人冲出来,去抱住孩子,回头朝妻子吼道:“冲孩子发什么火,还有,将武安君木雕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