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半天,陈错却犯起了选择困难症,不得不停下来思量、权衡,梳理思路。
“只有五天,时间有限,要积攒人望,说白了,就是搞波粉丝,不知道弄点噱头绯闻行不行,总之,不能走太高雅的路数,毕竟曲高和寡,也不能太破格,不管南朝士族的风气如何开放,我一县侯,总要注意影响的,万一激起当局排斥,给收缴禁止,岂不冤枉?”
想着想着,陈错目光转动,看向一处。
“按照这些思路走,范围基本圈定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要让人能兴起观看欲望,要有噱头,方便他人安利,或者说,要有看点,最好是喜闻乐见;
第二,人人能看懂、听懂,扩大受众群体,南朝流行的骈文、对仗,也就不可取了,而不写骈文,可能会引来黑粉,却未必是坏事;
第三,最好是听过之后,能有些收获,能激起旁人议论、讨论,无论是称赞还是毁谤,都可以早就话题,加速传播;”
理清思路之后,陈错心头渐渐安定。
“一旦做到这三点,文章一出,能让文人雅士谈论一二,寻常百姓也能乐呵乐呵,进而喜爱、追捧,或者谩骂、诋毁,很快就能流传,不会出现我人死了才流传起来,可谓商业丰收,艺术妥协!”
他的目光落到了一叠书上。
“就它了!”
陈错迈步走过去,拿起一书,仔细翻看,点了点头。
“来南朝有一个月了,没弄清楚到底是个历史频道,还是个灵异频道,但社会人情接触了一些,此朝之民,无论贵贱,都崇名望、豪放,对不拘礼法之辈颇为向往,对鬼神狐仙之说更津津乐道,如今看来,这些推崇,很可能是基于时代背景,说不得,我便入乡随俗、附会一番。”
他合上封面,又仔细看了看封面上的四个字——
《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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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落,月光初升。
侯府寝室之内,陈错猛地睁开了眼睛,跟着习惯性的看了眼铜镜,叹了口气。
“这梦泽,终究是在梦中,里面的东西,无论细节多丰满、丰富,也无法拿出来,要抄录一篇文章,做个文抄公,只能先在梦中反复记忆、背诵,等醒过来了才能写!简直就是背诵并默写全文啊。”
起身来到书房,他坐定下来,找出笔墨纸砚,研磨润笔。
“在梦泽里面干背,效率委实太差,过几天我得折断几根笔、砸烂几块砚,用葫芦收进梦泽,对,再锤烂一张桌子,也好在梦中就润笔熟悉……”
南陈高祖陈霸先一辈出身寒门,但发展到第三代、第四代,诸族人自出生始,便已锦衣玉食了,为了装点门面,不管水平如何,诗词歌赋都是要学一点的,陈方庆自然也不例外。
陈错继承了陈方庆的记忆碎片,连带其人的书法造诣也一并继承,不说多好,但比之前世可谓天壤之别,一番润笔、练字下来,渐渐找到了感觉。
等准备完毕,他才真正拿出白纸,拿镇纸压上,准备正式默写。
兴许是魂穿少年的关系,这陈方庆年纪小,脑子好使,背诵起来,并未耗费太多时间,为了足够准确,陈错只选了一篇,更是反复对比、查漏。
“《画皮》一篇,也算是聊斋代表了,前世知名度就高,电影、电视剧好像一个不少,原篇内容也接地气,讲的是书生被恶鬼迷惑,道士过来相助,期间一点波折,最终书生身死,又被发妻救活,有翻转,有香艳,有正义,有邪恶,有信任,有背叛,戏剧性是实打实的,最后还深化了主题,不愧大家手笔,拿出来作为敲门砖,再合适不过了!完美!”
想着想着,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回忆文章内容——
“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
他慢慢回忆,不知因梦泽毕竟是梦境,又或是新近记忆还不牢靠,越是往后回忆,越是费劲,仿佛脑海中有一团迷思,遮了思路,越是往后,越感厚重,到最后几句时,陈错满头大汗,竟有几分用脑过度的昏厥感!
隐约间,他耳边似有模糊声响,聚散不定,恍惚间,心中念头越发膨胀,拼着头晕目眩,总算一口气将文章在心中默背了一遍。
“……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可哀也夫!”
最后一句在心头转过,至此,来自前世的聊斋一篇,储存于梦泽之内,通过陈错的回忆,终于在这个世间浮现,以念头的形式,盘踞在他的脑海。
“呼……”
陈错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一看,袖子已然湿透,但他正想着沉淀心思,趁着记忆新鲜,拿起笔要誊写在纸上……
轰隆!
忽有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第七章 墨染白纸映人心
平地惊雷!
陈错方才全神贯注、屏息静气的回忆,立刻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笔落到纸上,墨迹渗透,勾勒出一片墨迹,轮廓狰狞,但随着墨迹扩张,很快消失不见。
深吸一口气,他顾不得整理桌面,就起身推窗,往外一看,入目的,是华灯初上的景象,抬头看天,朗朗星空,万里无云。
“怪了,哪来的雷声?”
陈错正疑惑,门外忽的响起翠菊的声音:“君侯,晚膳已经备好,是否用膳?”
同样的清脆、同样的好听,但落在陈错耳中,感受却已全然不同。
他直接道:“我有要事,不得有人打扰,晚些再吃。”
门外的翠菊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挣扎之色,想着是否要追问一句,以显殷勤,防止真被君侯记恨,可不等她开口,陈错的话又从屋子里传出——
“你方才听到雷声了吗?”
翠菊一怔,摇头回应:“未曾听到。”她抬头看了看天,“今夜也不会有雷雨。”
没有雷声?
屋里的陈错怔住了,摸了摸额头,想着莫非是用脑过度,又或是在梦泽中凝神背诵,以至精神恍惚,生了幻觉?
方才心急,此刻仔细打量自身,他这才猛然发现,自己不光是额头上满是冷汗,后背衣衫也已湿透。
不知是回忆时透支所致,还是方才被吓了一跳情急所致。
想让门外人给自己换个衣衫,又记起其人行径,沉吟片刻,陈错干脆就道:“你且退去,不是说了吗,没我的允许,不得随意过来!”
翠菊一听,心里又凉几分,有心要说两句,又担心火上浇油,只好称是转身,想着等君侯过了气头再补救,只是心里却越发懊悔和忐忑,不顾周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离开的时候,有阵凉风吹来,让翠菊浑身一个激灵,全身冰冷,入坠冰窖。其人一惊,随即回过神来,左右打量,发现一切如常,身上也无寒意,便只当是幻觉,于是幽怨的回头看了一眼屋中,最后离去。
屋里,陈错则趁着思路清晰、记忆深刻,想着赶紧写下来再说。
“五天时间并不充裕,我光是挑选和回忆,就到了晚上,是耽搁不起了。”
一念至此,他重回桌前,点上灯,拿起笔,看了一眼纸上墨迹,暗暗摇头,便揭开这张,扔到一旁,展开一张新纸,开始落笔书写。
沙沙沙……
房间寂静,只剩下毛笔划过白纸的声响。
呼……
突然,一阵凉风吹来,烛光摇曳,让陈错映在墙上的影子扭曲起来。
“……”
与此同时,南康王府。
“嗯?”
盘坐静坐的周游子眉头一皱,睁开闭着的双眼,先摸了摸胸口,随后拿出一张符纸,指尖在上面滑动,扔到半空,随后掐指一算,那符纸迅速缩成一团,落到床前,滚动了几下。
周游子盯着一看,默默点头。
“果然有事发生!师父赐我守心图,不光能护卫心念神魂,还能感应吉凶,王府是宗室地界,有阴司龙庭的气运护佑,能被波及,该是与南康王府相关之人。”
说话间,他手上捏了个诀,又拿出一张符纸,贴在胸口。
那符纸的边缘顿时焦黑,散发出袅袅青烟,他眉头紧锁,拿起符纸仔细观看。
“守心图灼烧符边,以作烟气?这是预兆着,有人在立香火之根?这里是南朝都城,这般毫不避讳的立道寻根,该是有依仗的,难道转世仙人已复苏部分,趁着夜色,夺了身子,作法要恢复道行?”
周游子神色一动,记起来时经过的诸多佛寺,便生恍然。
“是了,自梁武之后,建康佛寺遍地,说不定是哪寺的大能,要在这南朝中枢立佛国以作修行,而王府主人去烧过香,得了庇佑,这样也是相关。”
看了看窗外,周游子越发肯定此念。
“城中不见半点异样,即使不是,也不远矣,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尽早引领转世仙人前往宗门,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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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陈错便召来了府中仆役生,让他们拉着一干人等,将自己新鲜出炉的《画皮》一章誊写了十几份,对照无误后,分发开来,让他们去建康城各处的茶肆、酒馆分发。
他虽在家宅了一个月,但并没有封闭视听,知晓这建康城里的文章,如何才能散播、流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