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心里大喜,立即躬身道谢:“多谢大人赐名,老奴感激不尽。”
秦轲忍着笑,道:“不谢不谢。新名字要多念念,这样才好适应嘛。”
张耳用力作揖,郑重道:“郎!”
“姓呢?”秦轲笑着问。
“哦。”张耳点头,再度深吸一口气,大声念道,“张!郎!”
这下,即使他再蠢,也立刻听出一些端倪,皱了皱眉,他把两个字在嘴里反复念了几次,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随后一瞪眼,看着秦轲,眼神中已经有了几分愠怒,“蟑螂?你,你在涮我?”
“怎么叫涮你呢?”秦轲笑道:“蟑螂是你自己说的,我明明给你取的是‘良耳’一字。”
“张郎,蟑螂,那有什么区别!”张耳大怒,说道:“给你脸你还喘上了?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秦轲面色一变,嘴角笑意尽数敛去,眼睛里似乎有刀光亮起。
本来修行者精神体魄在修行之后就比较常人强大许多,而宦官身体残缺,如果没有修行的底子,更是比常人还弱一些,在秦轲这一眼盯来,张耳简直觉得那柄刀子是真的飞了出来,戳进了自己的心窝里。
他这才想起面前这位爷可是在深夜之中入宫的贵人,要自己死还不是易如反掌?顷刻间,他汗如雨下,打湿了背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噗通一声,用跟陈楚一样卑微的姿态,跪倒在了秦轲面前,用力磕头道:“大人……贱奴一时忘记了身份,说话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绕了贱奴这一次。”
秦轲面无表情地道:“磕头有什么用?做错了事情,就得认罚。”
张耳听得耳熟,这不正是自己对陈楚说的话?只不过这世道变迁如此之快,他方才还对陈楚的磕头不屑一顾,现在自己处在跟陈楚一样的位置,也太过讽刺了吧。
难不成这位大人,竟是想为这小子出头?
“既然要罚,我就得想怎么个罚法。”秦轲看向正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的陈楚,笑道:“唉,今天我心情好,暂且饶你罢。”
“多,多谢大人……”
“不过,我这人信天道轮回,这饶了你一回,你也得饶别人一回,你说,是不是?”
张耳哪里还听不懂秦轲的意思,跪在地上连忙点头:“那是自然,老奴就当今晚未见过陈楚,从未见过……”
“这样正好。”秦轲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挥了挥手道:“你走吧,我挺喜欢他的,让他留下推我,顺便跟我说说话。”
“这……”
“还想再让我给你取个名字?”
“不不不……”张耳摇晃着脑袋,自然不愿意久留,赶忙起身一礼,快步离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像是只刚从猫爪下逃生的老鼠。
“还跪着做什么?都没人罚你了。”秦轲嘿嘿一笑。
陈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看着秦轲的笑容,他顿时也破涕为笑,一挺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秦轲身后,殷勤道:“大人您这是想去哪儿?”
秦轲其实心里也颇不平静,想想说书先生常说的那些帝王将相喜欢装成百姓四处游历,可要让一个百姓装成贵人怕是少见得很。
感受着自己仍有些剧烈的心跳,心想自己这个“大人”真是当得糊里糊涂,也不知将来是不是会留下什么隐患。
不过这结果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我去安和殿,你推我过去吧?”
“安和殿?容易,别的我不敢说,带路我可是一把好手,您就坐好吧。”轮椅的轮子滚动起来,陈楚欢快的声音在耳畔如一阵自由的风,秦轲听着他的笑声,也露出了笑容。
这宫内大得像是一座迷宫,但陈楚确实没吹牛,一路上竟没绕半点远路,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写着安和殿三字巨大匾额就已经呈现在秦轲的面前。
宫殿之外设有台阶,秦轲的轮椅上不去,索性就从轮椅上走了下来,像是个孩子玩游戏一般单腿一级一级地向上跳,陈楚倒是想追上去搀扶着,但被秦轲拒绝之后,只能老实去抬那仍然在台阶之下的轮椅。
大殿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微微闪烁着烛光。
秦轲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在宫内见诸葛宛陵的样子,这会儿他是不是又在案牍前劳累?
“当丞相还真不是什么舒服差事。”秦轲咕哝着,大殿外的阴影里却缓缓露出一个人影,吓了秦轲一跳。
“是秦轲么?”
听着那个声音,秦轲皱着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正是主持军演的禁军统领朱然,他一身甲胄未卸,一手按在刀上,眼神似乎有几分冷厉。
“是我。”秦轲解释道:“是诸葛……丞相让我来的。”
“我知道。”朱然纹丝不动,没有继续说话,手上依然按着刀柄,好像整个人都是一柄即将出鞘的钢刀,随时会朝他劈砍而来。
秦轲莫名有些发怵,总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难不成……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否则,朱然身上的这股杀意,从何而来?
“大人,轮椅来了,坐……”陈楚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这台阶虽不长,可他一个人搬着轮椅上来也得费些力气。
可就在他话音未落的刹那,朱然手上的刀已经被推出刀鞘,映着天上明亮的月光,他竟这么直接地一刀斩了过来!
第180章 疯狂的刀刃
在荆吴,说到高长恭,只怕所有人都会昂首挺胸,提着胸腔之中的一股自豪之气,大声道:“大将军战神之名实至名归,当然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可如果把高长恭的实力暂且搁置一边,提到当年曾经追随高长恭横扫唐国境内的将领之一朱然,许多人顿时会有些措然不知。
毕竟高长恭的光芒太亮了,亮到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忽视了他身旁那些尽管如烛火,却仍然燃烧得坚定无比的存在。
朱然到底有多强?几乎没人知道。
但秦轲仍然记得在太学堂的军阵之学的课程上,黄汉升轻描淡写地拿出当初八千青州鬼骑入唐国之时的一场战役讲解的情景。
在那场战役中,高长恭把八千青州鬼骑分作了两队,其中主力六千人,由他带领着直冲敌方大营,而朱然则是领了两支千人队队,从侧翼直穿而过,阻击敌方在在十几里外的设立的拱卫墉城的一万援兵。
虽说地方守军大多缺乏训练,军备也不如唐国的精锐,但两千对一万,无疑是一场硬仗,就算青州鬼骑是一支足以傲视群雄的精锐,同样不轻松。
以青州鬼骑一贯战法,都是最快的速度突袭敌军的薄弱之处,压制敌方士气,焚烧粮草,还没等人家重整旗鼓合围而来,来去如风的青州鬼骑早已踏营而去,只留下满地的烟尘与尸首。
将领若是狂怒之下命令军队追击,青州鬼骑还会趁着战线拉长的空档,突然杀一个回马枪,又是一阵蛮不讲理的杀戮。反正他们的速度奇快,等于一直能握着主动权,想打便打,想走边走,这种悠然自得足以让任何敌人悲愤欲死。
但阻击援兵,却很难用这种战法。
自然,这场局部战役,成了当初青州鬼骑减员最大的一次战役。
阻击援军的两千青州鬼骑,最终只回来了九百人,而这寥寥百人,也几乎是人人带伤。
青州鬼骑在唐国内无法补给,更无法停留下来照顾伤员,最后,这九百人当中有一半都死在了归国途中。
那天朱然身中九刀,回来复命的时候鲜血已经打湿了皮甲,老卒用刀一点点切开他的甲胄,那些如嘴巴张开一般的可怕伤口已经跟甲胄粘连在一起。
他放不开手上的只剩下半截的战剑,因为他的手在已经在砍杀之中僵硬如石块,根本无法动弹。
但他仍然面不改色地报告战果,心脏在他的胸腔里有力地跳动,声如雷霆。
事后老兵们凭借记忆回想,仅仅是他一人,便至少斩落了三百甲士的头颅。
也正是借着这场战役,高长恭把唐国境内唯一一个有能力威胁他的老将斩落马下,剩下的唐国军队,在如狼群一般的青州鬼骑面前,只不过是瑟瑟发抖的绵羊。
这样一个在百战之中仍能活下来的人,怎会是个弱者?
秦轲瞪大了眼睛。
他似乎看见了一轮满月在他的眼睛里绽放开来,阴冷的刀锋只用了一个瞬息间便已经贴上了他的身体,不是他不想躲,而是根本躲不开,此刻的他手无寸铁,腿脚更是在那场军演之中受了伤,面对这样雷霆之势的一刀,他一个伤了腿的瘸子又能做什么?
有风吹动了他的发丝,却没有带来凉爽,反而是一股阴冷顺着脖子蔓延而上,绽放出针扎一般的刺痛。
朱然的拔刀术是在血火之中锤炼出来的,自然就会带上一股凌冽杀意,这种感觉秦轲也曾在木兰身上体会到过,不过木兰并没有真正想杀他的意思,终究少了几分锐气。
而朱然这一刀,却是带上了必杀的决心!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秦轲感觉着脖子上那种刺痛,怀疑朱然的刀刃已经镶嵌进自己的脖子,据说如果刀够快,人头坠落地面的时候,就不会感觉到太多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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