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好洁。
身上的衣服,连一丝皱纹也没有。
脸上的皮肤,也一样没有皱纹。
看他的样子,仿佛连心都不会有过伤痕似的。
其实当然不是的,人生在世,一向都是欢心易得,安心难求,欢欣易获,宽心难留。
天衣居士只是比较一般“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放得下”一些。
——或许,他之所以放得下,只是因为他本没“拿起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天衣居士说,“你看我这样子,赴京要是惹上蔡京,准没好收场的,所以你要伴我赴一趟危局,是不是?”
温晚马上笑道:“当然不是的。老哥你就算不动手,单凭你的法宝,阵势和奇门遁甲,谁能逼得近你!若论奇变,天底下纵有万变高手,也得要丧在居士你的亿变之手!”
“你这可是折煞我了!”天衣居士笑着摇了摇头,“温兄,你还是不能当官。”
忽然扯到当官的事来了,温晚倒是一愣,问:“怎么?”
“你跟三十年前一样,难得说谎,一旦逼不得已,还是眼不敢直视,”天衣居士笑着说,“官场上哪有这般不善于说谎的!现在当官的,官愈大,撒的谎就愈大——你这样怎当得了大官!”
“所以,我才回到自己老家当这捞什子官,这叫‘父母官’,万民暖饱如己事,天子呼传不上朝,年来何事最销魂,绿水青山书作城!”温晚说,“我有自知之明。”
“我也有自知之明。”天衣居士说,“我知道我敌不过元四师弟,不过,依我看,四师弟也不至于要加害我。我一上京,就会有‘六分半堂’的支援,另外,诸葛三师弟一定会捍住我这身老骨头——你放心,折不了的;万一是折了,也就罢了,也活到古稀之龄了,够本啦。”
“你……”
“你就别搪我了,否则,我倒要对你施施妖法了。”天衣居士半逗趣半认真地道,“京师的危局,我这身老朽倒是要试闯一闯。”
天衣居士既是这般说了,温晚也不好强加阻挡,只好说:“居士兴致倒是颇高!”
“我这叫老不死,回光返照!”天衣居士笑道,“你少为我担忧得脸无人色的,我又还没死,你把愁容留着日后用得上才用吧!”
温晚忙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是担心令媛吗?”天衣居士问,“听说她也去了京城……”
“这疯丫头,都是我宠坏她了!让她回来,看我可不打折了她的腿子。”温晚一提到温柔,语气也悻然了起来,“不过,听说她在京师,和令徒倒是挺熟络的。”
“这个……”天衣居士笑了,“待我到京城,定会找到了世侄女劝她回家。不过,我可不能跟她说:她老子要打跛她的腿!这样一说,她倒是奉旨不回家了!”
“没用的!那丫头不受劝、不听劝的!”温晚气得吹胡子,“不劳了!你劝也是白劝!”
“不见得!我只要说……”天衣居士笑了笑,“说句谎话就得了。不过,她要是听了我这世伯的劝说而回来,你可不要责罚太严,以免我在世侄女面前颜脸无存,日后挺不起老骨头来当人世伯了。”
“说谎?”温晚奇道,“说什么谎?”
“就说你病了。”天衣居士胸有成竹地道:“她一定立即就回。”
“她有那么孝心就好了……”温晚喟息地道,“我也不是担心这个。”
天衣居士诧问:“那么,你担心的是……”
“我真不明白,像诸葛先生和元十三限这样大智大慧的一流高手,大家也斗了数十年了,怎么还会这样闹下去,造成这样子的危局,”温晚说,“这倒底是怎么生的祸端呢?”
天衣居士长叹了一声。
温晚忙道:“要是不方便。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决非……”
天衣居士截道:“你想知道?”
他没等温晚回答,便悠悠而简略地道出诸葛先生和元十三限一段长达数十年的酷烈斗争的经过。
第二章 人心大变1 杀局
仁宗时,邕州西南之地,时有作乱,其中侬氏族人,掠杀尤甚。其中有智高者,勇而善战,先求封于宋廷,不许,便据地称王,失陷邕州,再一口气收下横、贵、藤、梧、龚、康、端、对八州。仁宗大惊,狄青请帅,时韦青青青手上四大弟子参军翼助狄青,叛军终为敉平。
智高败退逃入大理,纵火焚城,伺机而起。
仁宗生怕智高再兴风作浪,于是请能人潜进大理刺杀智高。
他七次亲自请叶哀禅执行任务。
叶哀禅确是文武全才,他曾在韩琦、范仲淹麾下效力,历好水川之战和渭水之役,每次都智勇过人,杀敌无数,但朝廷积弱,欲振乏力,大势所趋,西夏交战,都是铩羽而归。后返朝中,又历朋党之争,相互诋毁,叶哀禅本已心灰,时又因一段伤心事,更加意懒,故挂冠而去,看破红尘,之后,世间便没了叶哀禅,只有云游四海不知所终的懒残大师。
于是,刺杀智高的任务,便落在叶哀禅三个师弟的身上。
天衣居士自幼体弱从来心善行仁,(后为“禽兽”夏侯四十一所伤,任、督二脉封塞切断,气不能运转丹田,不管文才武略再高,但高深的武功全练不得、不得练。)所以在这件刺杀行动里便全派不上用场。
理所当然,这任务就由当时年轻锐气、心高人傲、志大才盛的诸葛先生和元十三限两人一力承担了。
当时,元十三限锋芒毕露,诸葛先生沉潜自负,两人时有争锋,但仍交情甚笃。元十三限老是觉得诸葛先生运气比较好,如果说两人分头追凶,诸葛先生总会在他选择的路上顺利逮着在逃的凶手,而自己却陷入泥淖之中;要是皇帝要分别召见两人,接见元十三限那天恰好地震,传召一事自然作罢;见诸葛那天却风和日丽,天子便叫诸葛正我一起与他狩猎。
元十三限当然没有仔细地去辨别:有许多“运气”,的确是不能掌握的,但有更多的是诸葛先生自己“挣”得来的。
譬如“追凶”一事,诸葛先生就凭他的智慧,推断“凶徒”大概是往哪个方向逃遁,因而作出选择。他义不容辞地去抓那个“凶徒”,因为“九死一生”仇厉生的“九死无悔神功”,恐怕非元十三限所能应付的,诸葛先生不欲四师弟涉险,而且,他自信可凭机智计擒仇厉生。
元十三限自然也不知道:在很多情形下,诸葛先生已然收敛礼让,不与他争,有时,元十三限也是聪明人,他感觉到三师兄有意让他,这令他更不高兴,觉得这是一种侮辱,一种鄙视:这比击败他还令他愤怒。
不过,元十三限再嫉妒,也只是光明正大与诸葛先生争,绝不施险诈伎俩。
这次,刺杀智高的行动前,他们作了一个约定:
谁先杀了智高,以后便谁服了谁,再也不得心有不甘。
——元十三限这回矢志要好好表现一下,击败诸葛。
——诸葛先生则以为这样可免除后患,他知道四师弟是个笃守信诺的人,不管谁胜谁负,这次走了优劣,以后都可以免去许多烦忧。
人活在世上,能不能免除烦忧?
答案当然是:不能。
几乎可以这样说:没有人可以绝对免除烦忧。
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烦忧的恐怕也不是人了。
诸葛先生是智者,但智者也一样不能免忧:通常,一个智者除了说明他是个聪明人之外,也暗含了他是个要常运用智谋解决问题的人。
是故智者常忧:
知足常乐。
元十三限不知足。
他一直忿忿不平。
——诸葛能,我为何不能!
殊不知天底下偏就有些事是你能我不能的——正如有的事是我能你不能一般。
诸葛先生决心要输。
——只要他输了,元十三限赢了,气便可以平了。
诸葛就是要元十三限心平。只要心平,自然就能气和。
——可惜的是,世上有一种人,你给他玫瑰,他要的是幽兰;你给他金银,他却要珠宝。
你要让人、容人,首先还得要那人知道你的容让,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这才是有来有往。但有的人根本就不容让你的容让,结果是得寸进尺,得尺进丈,到最后,你只好忍无可忍、让无可让,不如打从一开始就不忍不让、寸步不退的好!
有的人,你让他,对他而言,不是善意,而是侮辱。
世上有的人,常把敌意当善意,有的人则把善意当敌意,有的人却把敌意巧妙地隐藏在善意之后,有的人心存善意却给人误解为敌意。对元十三限而言,诸葛先生任何善举,他都当成敌意;对诸葛先生来说,元十三限一切敌对行动,他都以善意化解。——要是你呢?
其实对人常存善意,不是要求好报,而是使自己活得开心。
——要求报仇只会树敌结仇,不把自己的快乐时光让仇情敌意吞噬,不把自己宝贵光阴枉送在仇恨敌人上,将对敌的时间拿来帮人,而且施恩不望报,这才是自求多福的最佳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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