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周长青没有去看。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万历四十六年,十月,十七日,天晴,有风。
周氏一族的院子里,摆放着一张木桌,桌子上放着的是福伯刚从县里李铁匠那里取回的剑。
剑长三尺二寸,由精铁所铸,剑身霜白,花了长青七两银子。
“浪费啊,郭知县昨日奖励的十两银子,这一下就去了大半。”福伯坐在门口,嘴里吧唧吧唧的抽着旱烟。
许是吞云吐雾让他感觉舒服了许多,心也不觉得痛了。
只是目光看向准备拔剑的周长青,眼中既有担忧,也有一些期待。
原因也很简单。
自家少爷斩杀那庙祝之后的第二天,突然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变成了一个武林高手。
因为那位至今不知真容的师尊,又教授了他一项本领。
本领就两个字,剑术。
也因此,便有了今日这看似庄严,实则荒唐的一幕。
剑不剑术,福伯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军中赖以为生的刀,是磨了三年之后,又用了一百多个人头,才磨出来的。
剑术?
福伯不说话,他也想瞧瞧,自家这位少爷的师尊,是否真那么神奇。
能把一个气血都未大成的少年,变的有多高。
周长青看着眼前的剑,向来执笔的手缓缓摸上了剑柄。
随着霜白的剑身,被一寸寸地拔出,他的眼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色彩。
符箓杀敌虽然显得潇洒,但若不仗剑走上这一招,便总感觉斩妖除魔什么的,少了一些格调。
至于为什么是剑,而不是刀。
刀客和剑侠。
想来是后者,听起来更帅气一些吧。
但如果真要怪,便怪青纹古卷吧,谁让它给的奖励,是神通剑术呢。
周长青还真没有想到,他在现实世界之中斩杀了一个邪道妖人之后,居然也能获得奖励。
不仅当夜修炼一夜,所得法力是往日一倍,更得到了继符水之后的第二神通,剑术。
庙祝最后究竟能不能成鸦巫,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现在就像知道,这神通剑术究竟有何强大之处。
毕竟,这是忽悠了福伯,花了七两银子买来的剑。
铿!
剑出鞘,剑身颤动,激起一声铿锵剑鸣。
长青看着霜白的剑身,听着耳边余音缭绕的剑鸣声,手指轻抚。
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悸动,像是被撩拨了心弦,像是感受到了此剑的……欢呼。
一种发自心底的畅快,让他动了起来。
唰!
眼前一片雪白剑光闪过。
小院前,坐在门槛上的福伯长大了嘴,灰白的烟圈一道道升腾,遮掩了惊讶的目光。
“还真就成武林高手了?”福伯苍老但不浑浊的目光里,一个剑若游龙的身影不断闪现。
秋风起,树叶杀,枯黄的落叶随风而来,在剑光过后,沿着夜的脉络,化作了均匀的两片。
剑停,身止。
长青看着手中的长剑,心中有着一股莫名的畅快。
这就是剑术。
手中有剑,便可登峰造极,法力足够,亦可御剑而起。
只可惜他的法力还不够,剑若离手三寸,便会渐渐失去力道。
但若倾尽一切,十步之内,可化必杀一剑。
“当真是好神通。”周长青在心中赞道。
山中君子
第一章 卖酒、入画
俗话说的好,书生会种地,天下出奇迹。
安山县城的百姓,这个秋天当真是过足了眼瘾。
前面县太爷,才刚刚封了香火旺盛的邪庙没几天。
这后脚,安山县城的榜首,居然不读书了,改行卖酒了。
这事,还可真稀奇。
前些个日子还听见有人说,这安山县城排行第一的读书人,周长青。
在外面喝花酒,不仅误了时辰,错过了县试,还差点死在女人家的肚皮上。
今儿个,可算能瞧见本人了。
这不一大早,许久不开张的周家铺子,便排了一大群的老老少少。
当然,这其中多数还是那些嗜酒如命之人。
大家伙可都是实诚人。
甭管那书生有没有死在女人肚皮上,也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读书了。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尝尝这新酒的味道。
您可还别说。
这门外摆放着两个酒坛子,掀了红纸头,风往上就那么一吹。
整条街,都是浓郁的酒香。
这可把那些老少爷们差点给馋哭了,距离近的,更是眼巴巴的盯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倒不是没有人想强行卖酒,但是那管家福伯狠啊。
一把杀猪刀钉在开张的桌子上,愣是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灰白胡子要是拿起刀。
也就没几个年轻人真敢上去了,万一闹出了事,大家伙也是亏得慌。
“我说福伯,这都快一个时辰,日上三竿了都,您这是卖酒还是不卖酒啊。”
“就是,大家伙要不是来为咱县里的第一个读书人捧场,也不至于半天都没喝一口水。”
“瞧见没,后面那一个个姑娘婆姨,还等着看笑话呢。”
人群里,一个个汉子,趁着有人起头,当即便开始闹腾了起来。
怕啥啊,反正站在后头,真要惹那老家伙生气了,挨砍的也总归是前头。
再说了,这打开门半天不做生意,这店开了还有啥意思。
“行吧,老朽就进去催催,你们在这等着,这门口可是有捕快呢。”
福伯抬头看了看时辰,觉得差不多了,当即拍了拍腿,起身走了进去。
刚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的王书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周兄,你怎就突然不读书了呢,好好的功名,难道还没有这酒香吗?”
王守忠看着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周长青,心里万分悲愤。
本以为破了邪庙,远了女色,他就能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好好读书高中举人了。
那想到,没过几天就变卦了。
王守忠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生死相托的同伴,背叛了革命的感觉。
这不,愣是说了一大早上。
周长青也是着实佩服这位好友,他揭开面前的酒坛用手扇了扇,酒香四溢。
又见福伯走了进来,便觉得卖酒的时候,应该差不多了。
“少爷,门口等的急了。”福伯看了一眼王书生,又扫了一眼已经喝上的李捕头,点了点头。
“王兄,李捕头,你们还请放心,我周长青的书,还是要读的,卖酒只是为了生计。”长青站起身,说道。
“如此就好,那我便照这话回禀知县大人了。”李捕头闻言拱了拱手。
他本想站起来,但没想到酒的后劲太大,身子晃了晃索性坐了下来。
“如此,便劳烦李捕头帮我回去告知老师了,待到酒铺的事忙完,学生会亲自向老师告罪。”
说着,周长青便将一坛早就准备好的桂花香,放在了李捕头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我送给老师的礼物,还请李捕头帮忙代为转交。”
“王兄还请在这里稍作等待,长青去去就回。”见李捕头点头,长青又看向王守忠说了一句。
后者扭头,似一脸不悦。
长青也不恼,对书生偷着闻酒香的一幕,全然当做没有看见。
真香预定,本就没有多少错。
到了门外,看着将街道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长青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倒是没枉费他自污名声,也要做广告推销的初衷。
“也幸好此地的酒不浓,让我这蒸馏的法子得以实施。”想到这里,长青深呼一口气,当即朗声说道。
“今日,周氏酒铺正式开张,不仅可免费试吃猪头肉。
更可试酒一杯,若是买酒者,一律八折,以上,先到先得。”
话音一落,福伯的杀猪刀当即唰唰落下。
片刻之后,酒坛前的桌子上,摆满了五十份一指长的猪头肉。
福伯自然不可能当面切,这些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就像周长青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一样,他这蒸馏后的桂花香。
现在是打折,但今日过后,这折扣便是变相的加价了。
当然,想要让这些酒中君子心甘情愿的掏出银两,今日便得让他们喝爽。
一个时辰后,两个一人合抱的酒坛已经空空如也。
再也不见一滴酒水。
看到这一幕,周长青知道自己成功了。
周氏酒铺的牌子,今天算是立住了。
往后只要正常发展,便可有源源不断地银两进账。
他打熬身体,锻炼体魄的钱,也就有了。
“赚了多少?”
当天夜里,爷俩就关好了门,聚在了一起,周长青迫不及待的问道。
福伯也不搭话,用手比划一个六字,眼睛顿时就红了。
“六十两?那买药的钱够了吗?”长青闻言,呼吸顿时不由得急促起来。
“可以买三副。”福伯点了点头。
“钱不能一次性全部用完,毕竟我们的铺子刚开张,还得留下些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