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
但或许是惊惧,或许是心中对未知的探索,亦或者是因为青纹古卷。
唰!
一纸黄符滑落指尖,双指相夹,随着手腕一抖,黄符如箭飞射而去。
“破煞……敕!”
铿!
小小的一张黄符准确的落在了亲子娘娘像的胸膛之上,竟是发出了金石相撞之音。
“书生,你这是……亵渎神灵?”李捕头倒吸一口冷气。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俊秀不凡的书生,竟然如此大胆。
虽然密室内的一切,让他怒发冲冠,但李捕头也只是认为有人借假神名行事。
真要推到神像,没有知县大人的首肯或者指令,他可不敢如此做。
“不愧是乡试榜首,胆子够大。”不管这书生事后会不会被雷劈,李捕头在这一刻,都肃然起敬。
“李捕头,借你的刀一用。”
会不会被雷劈,长青不知道。
但是,今夜不弄清楚个子午寅卯来,他绝对不会收手。
既然神像外的金箔让破煞符,没有任何反应,那便用刀破开。
“书生,冷静!”李捕头疾呼。
黄符没有反应,说明神像可能没错。
但若是自己的刀破了神像,你猜知县大人会不会相信,这是书生空手夺白刃。
哪怕这是真的,他也不敢说。
说了。
那自己这个捕头还干不干了。
被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夺刀,简直是笑掉大牙。
说起牙,李捕头就看见那书生,三步并作两步,手持钢刀就到了神前,速度快的吓人。
唰!
白光落下。
砰!
刀光落处,随着铿锵之音,神像的脸庞上,崩碎出了一个手指粗细豁口。
“找到你了。”
灯光透进豁口,神像里有模糊的血肉,睁开了双眸。
看着这只眼眸,长青笑了。
笑的复杂,也笑的畅快,他后退了一步,跳下了神台。
“李捕头,那畜生就藏在神像之中,砍了他。”
明亮的光线穿透进来,神像里显露的独眼,有着疑惑,似在不解自己为何如此之早苏醒。
但当长青畅快的话语,化作森冷的杀意传递进来时,疑惑尽散,唯有惊怒。
“那妖人真在神像之内?”下意识的接过丢来的钢刀,李捕头目光一凝,眉间含煞。
“你一看便知。”周长青说着,双手掏出黄符,一手一张。
左手破煞,右手御火。
“好。”见书生如临大敌,李捕头心下一定,刚准备跳上神台,突然心中一沉。
他转头,也许是错觉,总觉得这书生似乎往后退了一步。
不只是他,便是老迈的福伯和那勇气可嘉的王书生,都似距离的远了一些。
“别愣着啊,那邪魔想要做神,眼下却反而自束神像,且不可给她时间醒转。”长青当即说道,摇着手中黄符。
“我为你殿后护法。”
究竟是殿后,还是护法,李捕头一时间没想个明白。
但有一件事,他听明白了。
这畜生得早砍,晚了不行。
也好,正合我意。
武夫一怒,血溅十步。
想起密室内的一切,李捕头再无犹豫,一跃而上神台,拔刀就砍。
挥砍之中,他看见了神像里的独目。
于是刀光更急乱披风,寒芒乍起破邪像。
铿、铿、铿……
一刀又一刀,快的铿锵之音连绵不绝,期间不时迸发阵阵火光。
轰!
最后一刀,遍体刀痕的神像,竟是轰然破碎开来。
一声怒吼,从神像之内,随之传出。
李捕头闻声,抽身而退,跃下神台,拿刀的手微微颤抖,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喘息。
神台之上,已然是一片狼藉,一头沾染着灰尘的怪物,佝偻着爬俯在碎片之中。
之所以说是怪物,是因为眼前这人,全身没有丝毫的皮毛,只剩下了触目惊心的血肉。
“书生,你这该死的书生,坏我真身,破我好事,我要你死。”声音如鸦嗓般难听,但话语之中的狠,长青感受到了。
他看见眼前这似人更像鬼的东西,在碎片里踉跄,外露的血肉在这室内的灯光之中,开始变黑,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
“鸦巫?”
“鸦什么巫,我要你的命。”神台上,剥皮的庙祝王娘娘,真就像个恶鬼一般,冲向了周长青。
看似凄惨,但跃起的速度很快,似逼入绝境的恶狼。
唰!
但比她更快的是周长青手中的黄符。
嘭!
破煞符上金光大亮好似飞砖,狠狠地将半空之中的庙祝王娘娘砸落在地。
啪!
刹那之间,其所落之处刺鼻的血液溅射。
不知是不是邪法未成的原因,那勉强还算鲜红的血液,有着一股难闻的腥臭之气,像死耗子。
唰、唰……
此人还待挣扎,但又是两道带着金光的黄符落下。
破煞符方撞上此人,一阵黑烟似烧焦的肉一般,从其身躯之上升腾而起。
破煞符虽然名称简单,但蕴含正、阳之气,对邪物而言,宛如炙阳。
“御火符!”
哗啦!
二道破煞符的符力还未散尽,被压制的不断痛苦颤抖的庙祝王娘娘,便随着御火符的到来,被一触即燃。
这一幕,看的一旁方歇息好,准备随时补刀的李捕头,都不由的眼皮直跳。
“书生……该死……但你……逃不了……我……”
火焰之中,似人似鬼的庙祝抬起右手成爪,但话语说到一半,便彻底失去了气息。
握成爪的手,无力垂落在地,似未完成的诅咒。
周长青冷冷的看着这一幕,经历过三次美色洗礼的他,没得感情。
“结束了。”半个时辰后,看着化为灰烬的庙祝,故作冷漠的长青,松了口气。
“少爷,这么久了,青平观的道长还没有赶来,他们会不会出事了?”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福伯,突然说道。
第四十章 虞夫人、剑术
江州城,一处灯火通明的宅院之内。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来自江西的精美青花瓷,猛地砸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之上。
破碎的瓷器,瞬间宛如炸裂的水花四散溅射开来,令人触目惊心。
“贱人、贱人、贱人,区区一个娼妓,也敢在本夫人面前争宠,简直不知死活。”
房间内,金钗垂落头发散乱的虞夫人,娇媚的面容上,一片狰狞。
“来人。”许是气发够了,虞夫人略作整理后,便端坐在一旁。
屋外,早已准备好的四个丫鬟顺势进门,也不敢抬头,只是低垂着头颅,战战兢兢的收拾好这满地狼藉后,匆匆退出了房门。
一炷香后。
“这三更饺子的效果越来越弱了,这与她当初向我承诺的不符。
若非如此,那下贱的娼妓,又岂能从我身边夺去老爷的恩宠。”
放下碗勺,虞夫人照着琉璃镜,一边打量着渐渐恢复光彩的肌肤,一边面若含煞,冰冷的道。
“派去找王琴的人回来了吗,她怎么说,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后面的话,虞夫人没有说出来,经过琉璃反射的目光,更加的冰冷。
“叶奴传回来消息,王琴死了。”
“谁做的?”半响,虞夫人道。
“表面上,安山县的县衙发布的告示,衙门的李捕头带队稽查,青平观的道士出手相救。
实际上,王琴死的那晚,叶奴亲眼看见有青平观的人探查,并曾出手阻饶过。
另外,除了县衙的李捕头外,当晚还有二个书生,一个老仆,从那庙里走出。”
虞夫人身后左侧,一名身着素装样貌普通的年轻丫鬟沉声道。
“我派叶奴找她时,她有多久没有送东西来了。”
“七日。”丫鬟道。
“难怪最近的效果这么差,她就真的死的活该。”虞夫人说着,嘴角带着三分凉薄的讥笑,留一丝阴狠道。
“我记得那贱人说过,青平观的道士有点难对付。
既然如此,就叫人先盯着吧,至于那县衙的李捕头,杀了吧。”
“那两个书生呢?”丫鬟点头,问道。
“皮相如何?”
“俊帅绝伦。”
“难怪会引来衙门和道士,原来是想换口味了。”虞夫人噗嗤一笑,笑的花枝乱颤,笑的用手遮掩了脸庞。
“留着吧,哪天说不定就送上门来了呢。”
……
三日前,郭知县带了兵,领头的李捕头意气风发。
那一趟,听回来的李捕头说,一群顽固的乡绅,被骂成了孙子,缩着往日里高傲的头颅,像个鹌鹑。
原本最难对付的村民,在看见庙里的白骨以后。
吐的人很多,哭的人更多。
当天,原本香火旺盛的亲子娘娘庙,被砸了。
庙里值钱的东西,也被拿了个精光。
知县大人罕见的没有让人阻止,因为已经有一群与亲子娘娘庙关系深厚的乡绅被他割了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