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着胸口的窦标,左看一眼黄汉云,右瞅一眼马俊,几乎就气炸了心肺:“我一个一个操你们的老娘,你两人是打谱干什么?现在是唱窝里反的辰光么?放着正经事不办,自己人先起内讧,真叫丢人丢到了姥姥家,都是几十岁的人,一把年纪莫不成全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马俊脸红脖子粗地嚷嚷:“窦兄,你是亲眼看到的,黄汉云这匹夫存心找碴,意气用事,为了私怨,完全不顾大局成败,拿语言逼我动手,这种反叛倒戈的行为,说不定是和屈归灵早就串通好的!”
黄汉云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你才是里外不一,暗藏祸心,如假包换的男盗女娼!”
恨恨地跺着脚,由于震动伤口,窦标又痛得额淌冷汗,扯歪了嘴:“不要吵,不要争了,有什么话,且摆在事后再说,眼前大伙必得联手合力,才能抗住姓屈的,若是自乱阵脚,便正中了屈某下怀,我们非被他各个击破,逐一歼杀不可,待自寻死路,法子多多,犯不上死在姓屈的手里!”
马俊闷着声道:“我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全是黄汉云撒野,硬逼着叫我翻脸……”
窦标不耐烦地道:“别说了,大伙围上去!”
“追魂无影”黄汉云也不再吭气,慢吞吞的向前凑近,光景是像已经平下这口气,打算与他的伴当们“同心协力”,第二次捻起股来上阵了!
屈归灵笑了笑,道:“怎么着?你们自己不想先热闹热闹了?雷声大,雨点小,未免无趣。”
窦标挫着牙道:“姓屈的,你趁早死了心吧,玩这种三岁孩子也看得破的鬼把戏,我们岂会上你的邪当,就是这一遭,便必定要将你摆平!”
屈归灵耸耸肩道:“转来绕去,圈子却又拐回到原处,三位朋友既然舍我不下,我如何能不加奉陪?只是再度交锋,你们就不会有任何一个是竖着的了!”
重重一哼,窦标狠辣地道:“我包管你也周整不了,姓屈的,老子们哪怕死光绝尽,亦得拉你垫底!”
屈归灵侧首叫了一声:“沈鹰艳,你同姓甘的纠缠了这一会,还能继续往下撑么?”
身形闪腾如飞的沈鹰艳,在对付甘元斗的过程中,吃力固是相当吃力,但进退挥洒之间,却还保持着有攻有拒的余地,甘元斗招熟劲浑,较为主动是不错,然而若想在短时间内击败沈鹰艳,看情形亦不大容易;屈归灵这发声一问,沈鹰艳在连连躲过对方的横扫三刀后,尖起喉咙道:“你放心放手干你的去,我这里一半时还不要紧,且等你活宰了那三个狗娘养的,再回头帮我生剥甘元斗的人皮!”
屈归灵颔首道:“行,你就多担待点啦!”
窦标闷喝一声,“鹤嘴杵”居中猛戮,杵端甫伸,人已一个大斜转,抖起十六条交织的杵影,罗网般罩向屈归灵!
这里窦标一动,那边黄汉云也配合着下手,“八角链子锤”“哗啦啦”
一串响,锤头飞挥四扬,宛似一阵星雨流石,猝然暴落!
屈归灵就在敌人发动攻势的同时,身子向前俯倒,水平贴在地面,却在贴地的一刹,游鱼似的滑掠开去,于是,窦标的杵影捣空,黄汉云飞锤纵横,亦仅砸向一片虚然。
“穿心刺”激射起一点寒芒,其势之快,追光越虹,招式用老的黄汉云倏然缩成一团,急速侧滚,却已慢了半步,本能的一声闷吭起处,他老人家那只左耳已然血淋淋的被挑上了夜空。
“风火双轮”马俊觑准时机,从背后狠扑而上,双刀轮旋出芒彩如涛,对着屈归灵的腰肋便招呼下去,屈归灵人才挺起,却似身如飘絮,随着旋斩的锋刃翻滚移荡,身形始动,长刺若电,原本就肩胛不够灵活的马俊竟然招架不及,透喉穿颈,人已打横摔出丈外!
惊得怪叫如泣,黄汉云侧掠九步,舌头发直地干嚎:“老马完了,老马完了哇……”
窦标挥杵再冲,嘴里咆哮:“嚎你娘的哪门子丧?还不给我接劲上”
屈归灵手中的“穿心刺”忽然抖弹,刺尖抖弹的弧度骤然形成一副扇面似的光虹,光虹仿佛是由无数细密的实质颗粒所组合,坚实若一道可以随意移动的铜墙铁壁,窦标的“鹤嘴杵”眨眼挥击十二次,却也在瞬息间反荡回十二次,在连串的金铁震动声里,光虹猝而扩张,有如水银泄地,向四方倾覆掩溢,窦标狂吼着一飞冲天,更在身形腾起的一刹暴翻倒射,杵端挺戮,形同九穹之上飞来的怒矢!
扇面似的光弧波闪眩灿,正面迎上,又在倏然间光敛芒散,化为乌有,窦标这奋力一击,顿时失去目标,就在他身落杵下,尚未及有所反应之前,右侧上端,一抹冷电划空而至,像煞云霾中突兀的蛇火,来得如此快速凌厉,更如此的不可思议,窦标刚刚弓背待起,已被这抹冷电撞入肋侧,粗横的躯体“澎”声兜抬,向外翻滚而出,每一个翻滚,都洒下大片的赤血如雨!
这时,“追魂无影”黄汉云脑袋一缩,人已掠出五丈之远,再次起落,人已无迹无踪,不错,可真正称得起是“追魂无影”呢。
屈归灵吁了口气,缓步走向沈鹰艳与甘元斗拼杀的地方两个人捉对儿耗战,正拼得热闹着,而这边的结局他们也都瞧清楚了。
只这片刻前后,甘元斗已是心神大乱,刀法亦立见虚浮,反过来,沈鹰艳却越加灵巧矫捷,大有扭转乾坤,扳逆回顺之势。
屈归灵当然明白,并不是甘元斗的功力忽然萎消,更不是沈鹰艳的火候突兀增强,关键仅在于心理与士气方面罢了;甘元斗眼见己方人马,非死即逃,一溃而不可收拾,大局崩颓,求胜无望,你叫他如何还能平心静气的豁斗下去?恐怕不必屈归灵插手帮场,甘元斗也难得打出个结尾来!
一个漂亮的空心斤斗之后,沈鹰艳挥指如戟,再加点戮,口里迅叫:“姓屈的,还是你行,我算服了你啦!”
双手负在背后,屈归灵笑道:“你这里,须要我帮衬帮衬么?”
沈鹰艳躲过对方劈来的一刀,立还五掌六脚,笑吃吃地道:“如果你愿意早点结束这场把戏,当然就须劳驾一番,否则,便由我自己来做了断,但时间上恐怕得稍微延后几分……”
屈归灵道:“此非久留之地,你不是说过你们背后那位主儿,很可能尚派得有他自己的手下暗中随行监视么?为了避免麻烦,我以为还是早求了结比较合宜。”
沈鹰艳身形回旋,又一式“绝毒寒阴指”弹出,当指风破空,发出“噗”
的一声锐响,她迅速侧掠,脱离圈外,轻飘飘的抛下一句话:“那就让给你啦!”
屈归灵右腕微振,“呛”的一声,“穿心刺”环节弹出,刺尖迎空抖颤,幻映出寒星一点,在气死风灯的清冷光华中冷冷闪眨。
甘元斗已是满头大汗,喘息吁吁,他愣愣地在场中僵立片刻,猛然将手中砍山刀丢弃于地,在一声“哐琅琅”的震响里,不由仰天悲啸,嚎嗥如泣:“兄弟们,不是老哥哥不替你们报仇,而是天不肋我,大势已去,难以替你们为力了……亲不是亲,友不成友,你们叫我到哪里去伸冤诉屈啊……”
屈归灵静静地站立着,静静地注视甘元斗那无可抑止的悲亢激动,他自是深深体会得到对方此时的心境与情绪,英雄拆剑,壮士无颜,乃是何其苍凉不堪!
模样十分狞厉的怒瞪着屈归灵,甘元斗嘴抽颊搐,直着嗓门嘶吼:“你以为我会向你屈膝求饶?以为我会向你卑颜俯首?姓屈的,你要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我一条性命就在这里,剜剐任便,今生不能替我兄弟报仇雪恨,就算轮回转世,我们也要化为人孽,寻你索命!”
屈归灵的手腕又是一抖,“呛”声起处,“穿心刺”环节缩回套管之内,他将套管插回腰际,摇摇头,低沉又缓慢地道:“我不杀你,甘元斗,我也知道你不会向我屈膝求生,因为如果那样,你在江湖上早就混不到今天,也早就没有人托你办事了;闯道混世的朋友,都应该有点格节,否则,不但你可耻,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桩悲哀?”
甘元斗默然片刻,才生硬地道:“姓屈的,我可有言在先,不管你杀不杀我,今天的梁子都是结定了,我决不会为了领这份情而抹煞我四个兄弟的斑斑血债,我仍将不顾一切的找你索还公道,所以……”
屈归灵淡然道:“所以怎么样?”
甘元斗眼下的肌肉急速跳动了几下,语声艰涩却非常坚定地道:“所以你若现在打消这个主意,还来得及,姓屈的,我并不欠你什么!”
屈归灵平静地道:“我不会讨你的情,甘元斗,往后你想怎么办,全凭你的意思,你可以当做根本没有这回事一样”
微微一笑,他又接着道:“不过,下一次有幸遇上,我就不敢保证仍有今天的宽宏大度了!”
咬咬牙,甘元斗道:“屈归灵,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你这几句话,对我并不构成任何意义!”
屈归灵不再多说,转过身来欲招呼沈鹰艳,却发觉沈鹰艳早已不在现场,游目四顾,依然踪影全无,光景竟像是不告而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