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驾,您这是怎么了?”
“被打的。”
“您呢。”
“我打的。”
“哦,”后生不懂装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忍不住道:“我是照我妈吩咐,来拜亲戚的,我表哥就住城里。”
“看来表哥是个城里人,”风流倜傥的认真点了点头。
后生叹了口气,“可是我表哥家出事了,大家都是亲戚,我妈让我多少帮衬着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那是应该。”
三人又吃了会儿酒,后生一摸口袋,面色一红,羞臊道:
“坏了,银子没带!”
“没事!”风流倜傥的豪迈一挥手,“见面即是缘分,这顿我请!”
“谢谢大哥,还不知道大哥贵姓?”
“免贵,小照。”
“照大哥家住哪里?改日我请你喝酒!”
“山海之内皆兄弟,有缘自能再见。”
“好,大哥,再见,”后生起身,嘀嘀咕咕,“完了,钱没了,只能出力了。”
“对了,大哥,我叫薛白!”
“薛白,小白,我记住了!”
等人走后,照灯笼转头,吐出两字,“高手!”
高高瘦瘦的,不,戚笼终于收回了视线,平静道:“是个高手。”
“有多高?”
“很高,大概只比我差一线。”
“居然这么高!”照灯笼愕然,“那岂不是三府皇薛的金牌打家。”
“如果能在生死磨砺中不死的话,便是日后薛家的顶梁柱。”
戚笼又抬起了头,脖子拉的老长,表情极其舒适。
“这么个宝贝,他家愿意把他放出来?”照灯笼见对方这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戚大爷,自从那晚上过后,你怎么跟过冬眠的老乌龟似的,就这么喜欢晒太阳?”
“舒服啊!”
戚笼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吧,占位置去,今日恐怕有不少好戏看了。”
“怪里怪气,哎对了,薛小白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若是认识他妈,便知道她薛蔓蔓就是这么一根筋的人。”
照灯笼一愣,表情顿时古怪起来,“你认识他娘,这岁数对不上啊,他出生时你才多大,莫非你是天生异种,唐国李元霸那种,不是没可能啊!”
“哎,别走啊,回答我问题,别忘了我可是对你有救命之恩!”
……
一面齐人高的东海水晶镜前,薛保侯目光如勾,定定的看着镜中自己,呼吸、四梢起伏、毛孔收缩,周身融成一种诡异的频率,渐渐的,镜面像是抹了一层油,然后镜中人五官蜡油一般融化,随着一呼一吸,帐内像是有大风刮过,空气越发沉重,镜面越发模糊,突然‘噗嗤’一声,一缕亮光、二缕亮光、三缕亮光,镜中的薛保侯五官竟燃烧起来,形如火中神王。
渐渐的,五官火焰蔓延到身体各处,不过只坚持不到数息,便就依次熄灭。
“哼!”
薛保侯嘴中白气一吐,这面价值千金,天然一块水晶石打磨出的,据说有辟邪静神功效的镜子便就‘嘭’的一声炸的粉碎,只剩镶金边框还孤零零的立着。
“蚊三,你说本侯何时才能臻至火烧身之境,你们恶道宗那么多改良人体的法子,怎么就没有一种法子让人身子里锻出真金来呢。”
“呵呵,火烧身成神,这世上哪有轻易成神的法子,就算有,也不是贫道精通的。”
“是吗,我看你炼活尸倒是挺利索的。”
花袍子老道沉默片刻,忽然怪异一笑,“大人心中还是有怨,也是,羊校尉跟随大人多年,忠心耿耿……”
“本侯心中无怨,只有饿,将身外一切事、一切物,一切钱权名利、欲念血肉吞噬干干净净的恶!”
“唯有恶才能成神!”
薛保侯一甩大氅,迈步出营帐,诸将紧随其后,一脸狂热。
“兴元府十三公城,一共发了八十九张帖子,来了几家?”
“六十八家。”
“来的太多了。”
……
马胡子藏在深山老林的寨子中,除了老马匪花鹧鸪被人掐住喉咙外,其他人全变成了尸体,地上全是血水。
一位腿长臀翘,一头短发,像猎豹一样的女人卡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提了上去,女人的五指像刀片,面具中透着两只凶狠无人性的眼神。
“我真的不知道,大当家得了消息后,兴冲冲的就带人下了山,现在都没消息传回来,不过听说那一晚上官兵抓了很多人,戚爷、咳咳咳,小老儿真的不知道啊!”
“豹首领,有新消息……”
另一个背双刀的女人附耳说了几句。
“走!”女人声音像是呛了烟般沙哑,她的一对赤足像野兽一般粗壮,而且长满了黑色的斑点,爪尖摩擦在石头子上磨出道道划痕。
“谢、谢赤天王不杀之恩!”
女人止步,缓缓道:“你认识我?”
花鹧鸪苦笑着看了一圈‘尸体’,虽然身上伤势极重,但都保持着奄奄一息的状态,“麻匪要懂点数,若非弟兄们是赤身党的残部,怎会让从不留活口的赤天王,留我们一命。”
“残部?”
女人眼一眯,毫不犹豫回头,手腕一拧便拔下了花鹧鸪人头。
血如喷泉,女人淋血而走。
“谁说赤身党没了。”
第32章 水陆大会 砍头大会(中)
“我说,聊两句,聊两句。”
熊罴营的大门敞开,拒马撤掉、陷马坑填了个干净,就连从护城河引来的水道也贴心的架了几座小竹桥,图的就是三牲祭祀、百姓同庆、三军鼓舞的大吉大利。
但来的人很少,倒不是城里人不爱凑个热闹,只是这年头,地主家都没余粮了,谁还有兴致看你搞什么汇报演出!
所以戚笼二人来的也不算早,却能占个好位置,山南道难得的好日头,红日化冬寒,晒着日头就像是躺在棉花堆里,戚笼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可旁边是个不省心的主儿,照灯笼非要搞什么采风,研究他戚某人的麻匪生涯,这可不烦人么;若是别人敢这么干,戚天王一刀子就劈下去了,如今好歹共患难过,不大好下手。
得找个好理由!
“戚爷,我这下半辈子的戏本可就全指望你了,说说,当初赤身党初建,六兄弟提了地公将军的脑袋结拜,第一战便斩了个大军阀!这是什么场面,又是什么缘由,使得六个山南、山北两道恶名远扬的大寇凑在了一起。”
照灯笼两眼亮晶晶,浑不像重伤初愈、三天前只剩一口气的样子。
“想听啊,十颗糖丸子。”
手艺人家族嘛,传下来的宝贝自然就比别人多。
照家的糖丸子是祖传秘方,能在一炷香内强化一成气血,这也是照灯笼总说戚笼欠他一条命的原因,没有这丸子,这位爷说不定就无法猝发,斩出那破阵的一刀。
当然原因不仅如此便是了。
“成交!”
“唔,怎么凑在一起的,大约便是你砍我,我抢你,结果发现都不是吃亏的主儿,大家一琢磨,便就一起搭伙过日子了。”
戚笼打了个哈切,四仰八叉的坐在板凳上,那晚上为了逃命,也为了破开萧道人的鬼剑阵,他精气神与体内龙煞合一,再一次斩出了当初斩龙首的那一刀,最后关头破了风水脉络,结果龙煞亏空,精神头也提不大起来。
“地公将军?哦,那个会道术的大胡子啊,当时黑道正好有人出花红悬赏他的人头,大家一琢磨,接了,借着招兵混进人地盘,一刀剁了脑袋,再放把火,溜了。”
虽然戚笼说的简单,但照灯笼已经在脑海中补了八场大戏,什么‘六大王血酒见豪杰,戚三郎单刀入虎穴’,‘殷天蛟坐镇敌大营、赤罗刹血洗箭牌楼’。
这可不是夸张,经过戚笼一人双刀斩百人后,他觉的这位爷身上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顺带一提,赤身六寇中,殷天蛟是老大,赤罗刹是老六,戚笼老三,而且是少见的没有绿林匪号的大麻匪。
外人只知姓戚。
“当初六兄弟中,为何是戚爷做了赤身党魁首?”
“抓阄呗,正好是我抓赢了。”
“六人中谁武艺最高?”
“这不好说,老大最能打,老四拳头最厉害,老二是幻术的行家,老五跑的最快,老六最蠢。”
“我嘛,比较善斩人。”
戚笼咂咂嘴,不少他以为已经遗忘掉的记忆居然又想了起来。
陡峭的山峰上,光着膀子抗刀,疾风骤雨中,无数道人影挡在身前,最前面一人怒吼道。
“姓戚的,你若是此时下山,便不是自家兄弟,更不配做这赤身义党第一人!”
扛刀人哈哈大笑:“当初入伙时,谁的人马最多,谁入的本最厚,历次拼杀中,又是谁第一个冲上去的,明里暗里那么多金主,都是卖的谁的面子?”
“你说不认就不认,你算老几!”
“正是拿你当帮主,才想请你带我们谋一场大富贵,”有人哀求道:“戚三哥,留下来吧。”
“挡老子的道,剐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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