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鬼剑录 (不古先生)

　　还有十天。
　　左子征带领昆仑、少林、青城各大门派，决定于十日后围攻云碧宵。仅仅从人数上来说，云碧宵的手下根本不少于这各大门派；何况，即使是各大掌门联手，也没有把握打败云碧宵一人。但是他们已不能再等，也绝不能再等。
　　因为等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伤亡。每一天都有大大小小的门派攻占或是灭门，像欧阳仁这样投靠于云碧宵麾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十天，武林中忽然变得极度安静。没有人愿意出来谋生，甚至没有人愿意出来喝酒、打架。
　　人们计算着日子，从十天，变成九天，变成八天……
　　直到还有三天。
　　所有人都像是弦上的箭。他们紧绷着，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有些人是出于心中的侠义，虽然这样的人只是少数；有些人是被门派掌门所逼；有些人是希望借这个机会闯出名堂，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在江湖中流传开来。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机会。而越是危险，机会越大。
　　他们习武，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们相信，“乱世出英雄”的前提是“乱世”。
　　现在这个机会他们就要等到。
　　可是，有些人仅仅是因为仇恨。
　　他们的亲人、同门死于云碧宵之手，他们的恨化作愤怒的兵器。
　　三天突然变得极度漫长……
　　这一夜，依旧静得出奇。
　　云碧宵练完功回房，走到门口时，却见房门半开。他是一个从不喜欢开着门的人，而且他绝不会忘记。
　　他走进去。甚至没有推开半开的门。
　　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只见木桌上钉着一把飞刀，刀尖处沾着一张纸条。
　　云碧宵手臂一扬，将那张纸条隔空取来。只见纸条赫然写着四个红色的字。
　　“冥王杀佛”。
　　这是用血写出来的字。
　　字的力道看起来很普通，看不出写字之人的怒气或仇恨。
　　然，这四个字却像刀一样刺到云碧宵的心。
　　他的脸已沉了下去。
　　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闪到门外来，又轻轻飞上屋顶。然，他环视四周，偌大的府邸，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是什么人能如此轻易地闯进来？
　　他不相信。
　　他绝对不相信！
　　他的双腿在发抖。
　　是因为他腿上的的旧疾犯了吗？
　　他大喝一声：“来人！”
　　人来了，两个年轻的侍女。
　　云碧宵瞬间恢复了镇静，道：“到水牢抓两个人来！我要练功！”
　　两名侍女应声退下。她们退得极快，一来是因为对于云碧宵的命令不敢有半点拖慢；二来她们必须快速离开这里，才能避免被他捉去练功。
　　云碧宵折回练功的地方。这里原本是一个书房，但现在四周只有血迹。
　　很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两名侍女竟各自抓了一个少女过来。
　　这两个少女惶恐惨叫，像是两只知道自己即将被宰杀的家禽。
　　云碧宵没有看她们，他盘坐下去，仿佛并没有听见两名少女的求饶。
　　那两名侍女已退出去了。门被关上之后，留下的两名少女颤抖着身体躲在角落里。云碧宵忽腾空而起，像一只飞鸟，向她们飞过去。
　　满屋子鲜血。
　　血能让他冷静。就像酒鬼看到酒。
　　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夜他是怎么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他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冥王杀佛，对盟主下了战书！”
　　他听到有人这么说。
　　他起来。
　　他走出去。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叫欧阳仁过来。”云碧宵刚吩咐完，欧阳仁竟已到了。
　　“盟主！”欧阳仁作了个揖，道：“此人真是可笑至极，竟敢对盟主下战书！”
　　云碧宵望着他手中的战书，一把夺过来。
　　三日后。
　　辰时。
　　云岚山庄。
　　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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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碧宵将战书揉作一团。
　　“云岚山庄……云岚山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是云岚山庄。
　　只不到半天的时间，这个消息在江湖中已传开。
　　三日后。
　　云岚山庄。
　　冥王杀佛将与云碧宵决一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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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的心情变得极度复杂。
　　但他们都在期待，期待看到这一场较量。期待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敢独自挑战云碧宵。期待这场本来要付出极大代价的战争，变成一场供他们旁观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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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易婉珠绝不想旁观这场生死之战。
　　她的心揪作一团，无比痛苦。
　　她每日在担忧和后悔中度过，即使她知道这样的情感无济于事。一个人若犯下了错，可能用尽一生也弥补不了的。她深知这一点，她越深知这一点，心中的痛苦就愈发地强烈。
　　她咬破手指，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否能送到她希望送到的地方？她并没有把握，但她觉得他一定能看到。
　　信是通过一个郎中的手送出去的。她佯装生病，云碧宵为她请了郎中；她对郎中应允说，只要把这封信交到影梅庵，她将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送到之后，还会有另一笔报酬。
　　她就这样期待着。期待这封信偷偷地到达目的地。
　　今夜有星。
　　黯淡。
　　云碧宵望着她。许久后，终于说话：“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吗？”
　　易婉珠道：“你们始终是兄弟……”
　　云碧宵道：“他在哪？”
　　易婉珠道：“我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云碧宵急道：“你知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冥王杀佛与他有什么关系？”
　　易婉珠站起来。
　　云碧宵丑陋的面容因怒气而增添了几分诡异。
　　她忽从袖中撤出一把短剑。
　　“你敢！”云碧宵扬起右臂，已摧动内力。
　　她的剑忽在半空中折了个方向，扎进她的腹部。
　　云碧宵大怔。
　　云层很厚。遮住了夜空的星。
　　“宵儿……”易婉珠望着他，道：“是娘亲对不住你……是娘亲犯的错……”
　　云碧宵咬着牙，怔在原地。
　　“我用这条本就有罪的命，乞求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她的人已倒下。
　　倒在云碧宵面前这张桌子上。
　　他感到自己的心极冷……


第244章 244，最后一战
　　还有两日。
　　武林中的寂静忽然被打破。
　　人们开始前往云岚山庄。准确地说，那里不过是一片被大火燃烧过之后的废墟。
　　但如今，这片废墟忽然又有了生机。
　　只要有人，就有人做生意。因为武林中数不尽的人都往这里赶去，云岚山庄四周开起了小酒馆，客栈，青楼，还有其它各种可能满足人们生活的店铺。富商们把大量的金钱投入到这里，即使他们本该知道这场繁华也许只能维持一天，甚至半天，一个时辰，一瞬间……
　　仿佛一切都是一夜之间突然变化出来的。
　　这一日下雨了。并非倾盆大雨，但是密密麻麻的雨珠，声音令人烦躁不安。
　　他们不过是旁观者。他们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紧张不安，如此忧伤和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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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儿的心亦是如此。
　　她的不安，一来是因为杜寒嫣这几日被蛊毒折磨，二来是因为她知道这一场对决意味着什么。
　　“姐姐，你一定要撑住。很快……我相信段大哥很快就会帮你找到解药的……”
　　杜寒嫣睁着双眼。
　　她的眼睛望着远方，即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望向什么。
　　她呆滞的双目仿佛已是一个死人。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有某种情感支配着她，使她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与不安。
　　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这突然变得糟糕的天气所带来的影响。但是，很快地，她觉得不是。
　　她听着雨声打在屋顶和墙上的声音，仿佛看到狂风暴雨中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厮杀。
　　那个人，一身青色的衣衫，连剑也是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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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抚摸着手中的木剑。
　　他忽然在雨中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淡淡的梅花的香味。
　　他想笑。这种时候，这个地方，怎会有梅花呢？
　　他忽然又在雨声中听到一阵欢笑。
　　一个小女孩的笑声。
　　他忽又觉得难过起来。无尽的思念，每一日都在折磨他。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他多希望现在就能看到她。
　　看到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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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的心呢？
　　这世上也许再也没有人看得出她的心在想什么。
　　昔日的慕容云霞已死了。
　　她只是不断地敲着木鱼，数着念珠，口中诵着佛经。
　　她向上天请求，保护这世间每个脆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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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是的。
　　这个和尚只有一只手，但他依旧企图做出双手合十的姿势。
　　他本已不愿再看这世间一眼。但了无大师告诉他：“阅尽人间、炼狱、天堂，方能以见而不见，不见而见。”
　　他着一身僧袍，便走入之人间、炼狱、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