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鬼剑录 (不古先生)

　　云碧宵愤然离去。然，他虽到了大堂，却无法平静下来，只觉如坐针毡，心中略略有些惶恐不安。
　　现在的他，已是江湖中人人畏惧的武林盟主，论内力无人能敌，论地位无人不敬畏他。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害怕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足以令他不安？
　　但是，他的确从未如此紧张过。
　　他站起来，坐到西厢房去。
　　房内一片安静。里面竟像没有人。
　　他停在门口，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事问您。”
　　“进来吧。”说话的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声音也很低，但这声音不是故意压低的，而是因为她的声音已疲惫和忧伤。
　　云碧宵推门而入，只见易婉珠坐在那里，她看起来头发发白，脸色憔悴之极。
　　云碧宵道：“你本不该逼我……”
　　易婉珠道：“是……本不该……”
　　云碧宵微微一愣。
　　易婉珠缓缓道：“本不该让你来到这个世上……”
　　云碧宵一怔，脸上虽然已有些许怒气，却抵制住了，说道：“我不想和你吵，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易婉珠沉默。
　　云碧宵继续道：“冥王杀佛……他……可曾跟你说起过这个人？”
　　易婉珠依旧沉默不语。
　　“这是什么人？他没有跟你说过吗？”
　　易婉珠憔悴无神的脸色忽然有了变化，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当她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的手已在微微发颤，即使她努力保持镇定，依旧逃不过云碧宵的眼睛。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喝道：“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易婉珠道：“我曾听你爹讲过……”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已泛起泪花，“冥王杀佛不过是江湖中一个久远的传说，传说中，他独创的剑法天下第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云碧宵追问道：“什么剑法？这套剑法现在在谁那里？”
　　易婉珠摇头，道：“这不过是一个传说……没有人知道……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云碧宵见她脸色痛苦，知道自己的手未免太过用力，这才松开了，道：“你若隐瞒我什么，我定也不会放过你！”说罢，霍然起身离去。
　　易婉珠虽没有再动弹一下，但她始终听着他的脚步声，直到确定他关上了门，并已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她知道，这个秘密云碧宵迟早会知道。


第242章 242，冥王杀佛
　　深夜。
　　知道哪里传来的狼叫声。在影梅庵这种地方，狼嚎如鬼魅。
　　但段允剑却是循着木鱼的声音而去的。
　　他走路的时候，左边倒一下，右边倒一下。
　　他看起来喝得很醉。
　　他看起来除了酒以外，什么也不关心。
　　这样黑的夜，狼的眼睛会搜寻它们的猎物。
　　黑夜中的某个人也在搜寻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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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鱼声不断地响着。
　　慕容云霞盘坐在佛像之下，闭着双目。
　　段允剑倒在佛像的脚下。
　　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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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她悄声说道：“他临死前，曾告诉过我。”
　　段允剑喝酒。
　　她又道：“青鬼就埋在他的坟地后面，五尺外，酒窑处。”
　　段允剑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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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群捕捉到了它们的猎物。它们剥开猎物的外皮，吃去他们的内脏。
　　后山的狼嚎还在响。夜色中，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扑到地上。
　　他扑倒在酒窑中，扑倒在数不尽的酒缸之中。
　　很快，他就在酒缸之中找到了那道青色的光。
　　青鬼剑赫然出现在面前。
　　好像一匹骏马忽然与它的主人重逢。
　　段允剑握住它，只觉它也在颤抖，有说不尽的情感。
　　剑，是青色的剑；人，是青衫的人。
　　握住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喝了一坛酒。喝了一坛这世间最美，最特别的酒。
　　他的名字里有剑，他的血液里也有剑，剑就是他的另一条生命。
　　当他拿着剑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个人影。
　　段允剑猛然转身，手中的剑已紧握。
　　这样深的黑夜，这样偏僻的地方，谁会在这里？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尼姑。
　　一个曾经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也曾是天下最狠毒的女人。
　　慕容云霞站在黑夜中，然后双手合十，道：“冥王即是佛。”
　　段允剑不解。
　　慕容云霞道：“所观非所见，所见非所想，所想非所知……你手中的剑，唤作青鬼，噬杀如命，本是邪道；但赵施主也曾说过：地狱空荡，鬼行人间；青鬼在手，涤洗人世。”
　　段允剑绝未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会说出这一番话，他更想不到，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竟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震撼。
　　他忽又想起赵无过。
　　他细细琢磨着从慕容云霞口中听到的赵无过的这句话。
　　他忽抬起手，望着自己握剑的手；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仿佛能感觉到这久违的力量。
　　慕容云霞又道：“他临走前曾交待过我。”
　　段允剑猛然抬头。
　　“冥王杀佛的秘密，在必要的时候就告诉你。我本来以为这一天永远不会出现。”
　　段允剑完全怔住了。慕容云霞则缓缓走过去，经过他身边，走到酒窑跟前，这才说道：“这里中有一坛最独特的酒，秘密便藏在其中。”
　　段允剑既惊奇，又疑惑。他跃进去，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虽然这里面收藏了不少好酒，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吸引人的地方。
　　他忽然极想知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发现了那坛酒。
　　因为它看起来和其它的酒不同。即使这种差别是细微的，但对段允剑来说已足够明显。酒坛上写着一个酒字，虽然其它的酒坛外面都写着“酒”字，但只有这个酒坛上面的字是用了不一样的力道。
　　写出此字的人，用的是一种极深的内力，又是一种极特别的内力。
　　段允剑冲过去，捧起酒坛。
　　坛子里并没有酒。
　　坛子里只有一卷纸。泛黄的纸。
　　他取出里面的纸，打开一看，眼前赫然出现几个字：青冥十八剑。
　　段允剑大怔。他的目光在纸上扫过，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青冥十八剑并不是十八招剑式，而是十八套不同的剑术，每一套剑术里又含有十八招。
　　段允剑只觉整个人好像都已经醒了。
　　原来，这些年来，他所练的“青冥十八剑”只不过是十八套剑术中的一套。虽然已足够他成为武林中的佼佼者。
　　他欣喜地转过身去，正要跟慕容云霞说些什么，发现她早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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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越深，越静。
　　越是安静的夜，越是危险极了。
　　黑夜中的那名监视者本来应该想到这里。
　　但他终究是一个人。只要是人，总无法避免犯错。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稍微有些疲惫。这就是他这一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
　　“谁？！”当他知道有人靠近他的时候，一切都已来不及。
　　一把刀刺向他的胸膛。
　　在如此黑暗的地方，一般的武林高手也是躲不过的；但他躲过去了。
　　他的反应极快，仿佛是一种本能。但夺去他性命的却不是那把刀，而是一
　　毒药。
　　药丸穿过他的衣衫，进入他的体内。顷刻之间，他便从树上跌下。
　　临死之前，他都看不清是谁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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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碧宵的心跳得很快。
　　他已想不出来，影梅庵究竟还有什么人能在一夜之间杀死他的得力手下。而且死状极惨：身体腐臭，面目全非。
　　他瞪着眼前这具尸体，道：“这是什么毒药？”
　　“禀告盟主，此毒并不逊于我们五毒教的夺命五毒散。依属下所见……江湖中能炼出此等毒药的，除了唐门，便是昆仑医圣了。”说话的是欧阳仁，他本是五毒教副教主，因争夺教主之位害死了门派原教主，坐上了教主之位。只不过这教主之位还坐不到半个月，五毒教便被云碧宵攻占，而他也成了云碧宵的手下。
　　云碧宵沉默不语。
　　欧阳仁道：“盟主，唐门早已隐退江湖多年，想必不会再过问江湖之事；属下觉得一定是昆仑医圣所为！何不以此为借口，把昆仑派也铲平了！如此，盟主一统江湖的心愿，又更近一步！”
　　云碧宵默默站起，缓缓走了出去。
　　以他现在的武功和势力，铲平昆仑山绝非难事。
　　然，他心中最害怕的却不是昆仑派；也不是集结于武当山的各大门派。
　　他害怕的，是那个被他击跨的人。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段允剑……”云碧宵攥紧双手。


第243章 243，战书
　　他来到影梅庵的时候，段允剑已经消失了。
　　没有人看到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
　　他逃了？他躲起来了？难道他有什么秘密？
　　云碧宵一旦想起这些便坐立不安。
　　人们想不明白，眼下以名门正派自居的数大门派集结在武当山准备围剿云碧宵，而他根本没有当一回事；相反，对于段允剑的失踪，他却表现得如此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