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大圣 (踏古寻迹)

　　秦如月玉牙一咬，伸出手来，轻打燕明的肩膀，微微怒道：“没个正经的，昏睡十三天，刚醒来，就占口舌便宜！”
　　燕明哈哈一笑，又道：“只是，我身受重伤，姑娘又怎生在这里？”
　　秦如月脸色忽地一变，转瞬又恢复如常，说道：“想来，你已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燕明说道：“我虽入九玄门，可方长老等虎狼环视，时刻有性命之忧，又哪有心思理会门中之事？只是和姑娘交谈数次，终究也有些猜测，想来那门主秦弓，应和姑娘应沾亲带故。”
　　“秦弓，是我祖父。”
　　燕明略微思考，说道：“以前曾听你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身在这般人家，想来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吧？”
　　秦如月苦笑一声，说道：“或许在外人看来，我身在秦家，即便父母自幼双亡，可爷爷是门主，所以生来命好。其实，我本苦命人，哎……或许以前，倒也认命罢了，只是如今……如今……”话至此处，不由得俯下身去，坐在燕明躺身的床头。
　　“如今？”燕明问道。
　　秦如月散开愁容，微微一笑，岔开话题，说道：“你不担心你那兄弟了吗？”
　　燕明面有疑惑，说道：“你认识小牛？”
　　“小牛？哦！想来是他以前的名字吧！”秦如月略微沉思。
　　燕明轻叹一口气，说道：“青翼军已然崩溃，以你爷爷的算计，再加上武天曌的勇猛，想来益州不日可定！终究只是早几天，或晚几天的事情，复有何言！”
　　“难道你，就不担心天王宗出兵？”秦如月问道。
　　“如我所料不差，想来你爷爷早已和镇南侯有所联系，天王宗腹背受敌，又岂有余力？”燕明说道。
　　秦如月露出欣赏之色，说道：“你事事料定如神，还不时有奇思妙论。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出生农家……”
　　燕明“嘿嘿”一笑，他再世为人，见识深远，自非此世之人可揣测。
　　秦如月又道:“不错，我九玄门已与镇南侯缔结盟友，我爷爷坐镇后方，命武天曌领兵追击青翼军，如今进展顺利，这益州已属我九玄门，天曌不日将归。”
　　燕明沉思一会，说道:“镇南侯世受皇恩，只是大秦病入膏肓，无可挽回，改朝换代在即，也不得不为自己考虑，终究还得自立门户。他如今还打着朝廷的大旗，不过是借此招揽人心，有时候，占据大义名分，总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燕明不由想起了前世的曹操，叹了口气，又道:“所以无论是天王宗，还是镇南侯，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呵呵……”
　　“只是，虽说危险，可机会也在于此，两虎相争，渔翁得利。天下争王，不成就死啊！”燕明想起前世古代种种，不由得感叹道。
　　秦如月默然不语，良久才低声说道:“有时候，与君交谈，总会不由自主的惊叹，你的见识、才智俱是今世第一流人物，甚至于修为，将来也必是惊艳卓绝。以致于，忽略了你的年龄……”
　　燕明淡然一笑，不出一语。
　　秦如月又道:“如今乱世，外传天命之子将出，我甚至以为你……可惜，终究不是……”
　　“终究不是我，可惜，天意不许啊！此天地……等等，可惜？什么可惜？小牛……小牛！原来……”燕明猛地一惊，双目圆瞪，满面疑惑，他开口问道:“秦姑娘，你生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秦如月面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你应该知道的，但凡你有所问，我必如实作答。甲子年，九月初八……”秦如月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就连娇躯，亦微微发抖。


第56章 凰命
　　“叮！”燕明脑海之中，浮现出一部《飞宫命算》，接着又显出一部《地命神测》，这两部预测之书，原取自天王宗。
　　另外，还有十余本对算命占卜有所涉及，不过浅尝辄止。
　　只见燕明躺在病床之上，左右手各十根指头，连掐不断，如抚琴，似鼓瑟。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明手指终于停了下来，只见他失魂落魄，说不出的消沉颓废。
　　“凰命！竟然是凰命！”燕明怔怔道。
　　刹那间，秦如月泪如雨下，低声道:“燕明，你竟可算出我的命格！那么你，也一定知道，凰命不可违！天意不可逆！”
　　燕明双眼紧闭，说道:“书中所言，确是如此！潜龙之位，还须数争，先有物竞，再有天择，方有成龙之望。只是这凰命，依附龙气，相对于潜龙而言，没那么重要，实属生来命格已定，绝难更改。所以凰命一定，便绝无逃脱之理。”
　　秦如月泪干，拭去痕迹，又一阵默然不语，心中有痛，惟暗暗忍受而已。
　　燕明叹了口气，说道：“天不予我，我自取之。换作他人，大可以我意而为，天意又如何？只是小牛又会如何想……”他原本不是此世界之人，或许现在能力有限，但只要不死，他日必可横行天下，甚至于横行天上，无忌天意。
　　只是他虽心仪秦如月，可秦如月乃是凰命，武小牛又获天意传授天子龙拳，乃钦定潜龙。按照此方世界天意，二人将来便是帝、后，可谓奉天承运。他自己是外来者，一不小心，便成了搅局者。
　　“天意！终究难测啊！该不会是因为我进入此世界，天意故意如此吧！一来此世界，便与未来的帝、后有千丝万缕的瓜葛，让我难以取舍，在红尘中迷失原本的方向，这算是故意捉弄吗？”燕明心道。
　　燕明知自己心意，也知秦如月心意，但偏偏武小牛那里，却又不知作何交待。还有这天意，又如何破之？
　　燕明又说道：“我曾听小牛说过，他喜欢一位师姐，他师傅说他和他师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想来，应该就是你吧！”
　　秦如月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意如何，君应知之。其余的话，复又何言？”她话中态度尽是决绝。
　　燕明叹息一声，心中踌躇不定，说道：“小牛那里……”
　　秦如月面色忧戚，说道：“天曌也很好，是个好孩子，只是一个人的心里，倘若有了一个人，终究难以再容下旁人。”
　　二人相顾无言，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缓慢冗长。二人心里，甜蜜、忧愁、优柔等五味杂陈。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打破了燕明、秦如月二人的沉默。
　　一军士入内，躬身一礼，燕明识得此人，系武天曌下属。
　　那军士说道：“秦小姐、燕军师，武将军大破青翼军，如今已收益州全境。”
　　秦如月闻之，浑身又是一颤。
　　燕明微微颔首，稍微思索后，问道:“燕军师？武将军？”
　　秦如月说道:“你昏迷期间，爷爷令武天曌自立为将军，凡有战事，可以自决，不必再请示于他。另外，爷爷也曾来床前探望过你，称赞你是奇才，还封你为军师。”
　　燕明苦笑一声，心道:“军师？非我所愿，呵呵……
　　也许，如月的爷爷，那九玄门主秦弓，早就知晓小牛和如月的命格了吧！否则，又如何会那般重用小牛？虽说小牛根骨九两九钱，可收为亲传弟子，定为衣钵，将来，再以九玄门交付手中即可。
　　如今，令其自立为将军，那么，便是知道小牛为潜龙，军权相授，是让其逐鹿天下啊！”
　　“只是，潜龙和凰命一阳一阴，相辅而成，凤凰和鸣，琴瑟相交。只怕……只怕，就要择日完婚了吧！”无尽的愁绪，在燕明的眉头越来越浓烈。
　　那军士又道：“将军说益州既下，不日将归，一来心忧军师身体状况，二来……”那军士一边说，一边朝秦如月躬身，又说道：“二来将军知晓秦小姐仍在此地，心有羁绊，所以思归。”
　　“心有羁绊，所以思归。你退下吧！”秦如月挥了挥手，淡淡说道。
　　“是！”军士躬身退出。
　　军士退出后，秦如月望向燕明，眼中有无奈，有幽怨，若隐若现的，还有一份真挚的……诸般情绪，尽显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明才开口说道：“不知秦门主，何日为你二人完婚？”
　　“爷爷说，何日取下益州，何日订婚！如今益州已下……”
　　“嗯！明白了！订婚么？”燕明低声说道。
　　秦如月说道：“也许，也许将来，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我也是……”她渐渐低下了头，原本有些倔强的神情，慢慢变得柔和，似乎在向这不可抗拒的命运低头。
　　良久，才又说道：“这些日子，总是想起你在大青河边唱的那首歌，‘……为何爱判处众生孤寂，挣不脱，逃不过。眉头解不开的结，命中解不开的劫，是你……’也许，以后还会无数次想起这首歌！可是……”
　　“你醒了，我便放心呢！你好好休息吧！”秦如月又抬起头，仔细看向燕明，眼神中所蕴含的情绪，在燕明也看向她的时候，分明已感受到。
　　可是，此刻，又能再说什么？
　　随着秦如月出门，燕明的心沉入谷底。
　　“酒！老子想喝酒！老子到了这个世界，还是离不开酒吗？红尘万象，何人可得解脱？”燕明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