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被得知通明玉简在他手上,整个修行界都来抢夺,他是绝不可能守得住的吧。搞不好,还要丢掉性命。
世俗中人总爱将那些修为高深的修行者看作“神仙”,却不知道天心正法有一个“心”字,修的就是心。但可不是愚昧无知的世俗人传闻的“慈悲心”,而是“太上忘情”。
修行五个境界,玄真化虚意。修到了化境,便要重视修心、修****了。想要再往上,到真境、玄境,更是有一道道劫在等着他们。想要渡过那些劫,便要忘情。少一种情感,就少一劫。
待到将自己所有为人的情感都摒弃了,便是“玄真化虚意”五境之上的“太上忘情”之境。到这时候,神魂肉体都淬炼得无比强横,便可以白日飞升了。
但……这只是理论上。
因为的确已经将近三千年没有人羽化飞升过了。
李云心不知道“太上忘情”之境究竟是怎样的真实体验,虽然因为前世的特殊经历,他也能稍微理解一些。
然而他可以确切地知道,修为越高的那些人,就越不会有什么“慈悲心”。倒并非说他们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实际上连“为非作歹”的那种情感,也是要被摒弃的。他们只是会变得无情。像机器一样计算一切利益得失,得到最优解。至于在得到最优解的过程中会不会伤害到其他人,那并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因为同情心,也是一种情感。
有的时候李云心会想,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到了那种境界,拥有移山填海之能,却没有了七情六欲……
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如何一旦被那些人盯上,大概自己会很惨。
那些人一定一直都在找。因此那天雷暴来了,不久之后就有人上了门。
那次雷暴同样是个谜团。而自己的父母竟然可以带着这玉简,隐居避世十几年都未曾被发觉——这件事想一想,他也觉得深不可测。但这样“深不可测”的父母却在一夜之间被雷暴劈死。
每每思及此处,他又觉得遍体生寒。
到底是怎样层级的存在盯上了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盯着他?
但至少他知道自己还握有一张底牌。
没有他,那些人打不开这玉简。
再大神通也打不开,再聪明的人也打不开,再见多识广的人也打不开。
因为那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办得到的事情。
李云心叹了口气,用力搓搓自己的脸。屋外虫鸣声渐起,竹叶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他重新拿起那包酱牛肉一边一片一片地挑着吃,一边走出门外去。
得做些准备。
这个世界的妖魔、修士诚然强悍,但……他有另一些那些人不曾了解的东西。
才是最可怕的。
在同样的一个夜里,一街之隔,乔家乔段洪的卧室里一灯如豆。
他未断气,但也未醒。躺在大屋的床上像一个残破的人偶,身上发散出浓重的药味儿。
伤口被覆上草药以及金创药,然后被人用并不专业的手法以绷带包裹。脸颊深陷、双目紧闭。如果不是胸膛偶尔还有起伏,就和一具尸体也无甚区别。
一个老仆守在他床边,白发蓬乱,像是已经几天未梳理过了。
老人的脸上遍布沟壑,一只眼是瞎的,呈现浑浊的白。他手里捏着擦脸巾。被捏住的地方还是湿润的,但其余的地方已经干了。这意味着他在这里坐了很久,或者说……靠在床边睡着了。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打更声从后街传进屋中,老人才忽然转醒,抬眼去看乔段洪。
仍未醒。他伸手摸摸男人的额头,依旧烫得厉害。
这老人就吃力地起身,到床边的铜盆里洗了帕子又给换上,才走到门边推开门。
开门声惊醒了守在屋外的两个小厮。
老人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睡了一夜了。药煎了么?”
两个小厮擦了擦口水对视一眼:“这就去了。孟爷莫急嘛。”
随后两个人赶紧匆匆地走了,边走边低声说话,又往西院瞧了瞧。
西院有人声,在笑。有男有女,还有忽高忽低的说话声。春夜的风将那边的酒气吹了过来——是在庭院夜饮。
老人佝偻着身子,用仅剩的一只眼往那边看了看,重又关上门。
他知道那两个小厮不会去煎药。早没药可煎了。这两天是他用自己的钱给大郎请的郎中。但他的钱本就不多,这时候都用尽了。
那两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和乔佳明更不会管。他们不但不会管,还只想由着大郎自生自灭。这乔家大院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原本都指望着这个镖局过活。现在大郎带人出去走了这一趟镖,全折了,只有他自己回来,生死不知。
在老人这里想……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
大郎也还不如死在那里。
都一起死了这家或许还不会像如今这样,大郎也不用像如今这样,躺在床上……听那两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和那无赖作乐。
当初大郎那原配,那乔文氏,才是个好女人啊……只可惜死得早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如今也疯了,被关在后面。女儿啊……毕竟是女儿啊。他老头子现在也暂时顾不上。
只是可怜了大郎。他从小看着大郎长大,那时候他还是个镖师。广元十三年路上遇到盗匪,他为老镖头挡了一刀一剑。
第三十八章 杀人鬼
一刀废了他一只眼,一剑废了他一条腿。
然后就被老镖头留在镖局里,那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有我乔逢春一口吃的,就有孟噩一口吃的。等我乔逢春不在了,孟噩就是你们几个的大伯。”
但他哪能真的拿乔。不走镖,就留在乔家管些事情,看着小辈一点点长大,出出主意。等到大郎能独当一面了,他就更少说话了。毕竟是个废人,当年的事情也过了二十几年。大郎仍拿他当大伯待,他可不敢生受。院里的仆役丫鬟都是些孩子,只知道他是个家里老人,却也并不甚尊重他这么一个瞎子瘸子。
到了如今。这一趟镖,家里的男丁差不多都死尽了。留下来些孤儿寡母妇道人家,一面指望着那两个女人给些银钱好维生,另一面又在怨恨大郎。
他活了这么久,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说——
“怎么就他回来了?带了那么多人去死,他怎么没死?!”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交好的两个镖局派来人看了一眼,见大郎眼见就不成了,留下十锭银,再没来过。
他就只能用自己的那点钱,给大郎请了郎中。吊着一口气,等庆安来人。
乔家另有一个远枝在庆安,总还有些辈分高的族老,人丁也兴旺。他悄悄差了人送信过去,叫那里来人。总不能叫家产落在乔佳明那乱人伦的畜生,和两个娼妇手中。
老人这么想了一会儿,再走到床边伸手去摸乔段洪的额头。
更烫了。他的脸颊呈现出可怕的四灰色,眼睑颤动,嘴唇干裂开来。
还得用一次药。老人想了想,一瘸一拐地推开门往西院走。走得近,声音就越发清晰了。
听见那畜生得意地说“……那府尹见了那块玉……说尽可使得……都已经被……不如送去给府尹……哈哈哈……说笑罢了,我也可留作小嘛……”
还有那小娼妇的浪笑声“那老瘸子……守着?……看能守几日……等一死……”
老人觉得胸口有些闷。他抬起手堵住嘴,沉闷嘶哑地咳了一声,感觉虎口有点温热湿润。看也不看就用力抹了去。
知道那是血。被这三个畜生气得吐了血……当真老了就是老了,也没什么用了。
里面的三个人是饮多了酒,耳目不大管用了。因而他咳了一声,没听到,走到门前,没听到。推开小院门,仍是没听到。
院里凉亭中掌着灯,三个人在亭内饮酒。那乔刘氏此刻衣衫不整,正歪在乔佳明怀里,不堪入目。老人眼前一黑,伸手扶住门框。
乔刘氏是前年新纳的。乔王氏十年无所出,乔家总要有个后。孟噩在前月才发现这女人跟那畜生有些牵连,想走完这趟镖,提点提点乔段洪。哪知出了那样的事。
此刻已经当着乔王氏的面,做这下流事了!
那乔王氏,也不看他们,慢慢饮着酒,低头自己说:“……老瘸子可不安分。往庆安送信。且不说送不送得到。送到了……庆安那边,可不像那个死鬼那般没出息。同是武林世家出身的两枝,那边就……听说还是庆安首富哪。哪看得上这里?再说那老瘸子倒是老了。叫谁送?叫王七送。王七是谁?老瘸子不知道那是我娘家表亲的远房啊。”
说了这句话,掩口笑。脸一侧,就看见了门口的孟噩。
但只是稍一惊诧之后便斜着眼端起酒杯,淡淡地问:“哟。老孟呀。怎么来这儿了?大郎还好?”
信没送出去。孟噩觉得胸口更闷了,眼前一阵一阵地晕眩。他垂下眼不看他们的丑态,扶住了门边,强撑着要转身走回去。但迈了一步,亭里的酒肉气和脂粉气一袭,更觉得心头的火再压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咳了一声,噗地喷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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