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的声音听来略有苦涩之味,说道:“我,现身在何方?”
张出尘看着无欲的面色,现出了悲伤痛楚的样子,那非是肉体所产生出来之痛,却是拨动自心底心灵最深处的哀伤时所散发出来,自己亦曾见过这种沉重难解的表情,乃是自己每当思念义父顾落阳,或亲父亲母之时,在河边倒映出来的模样,心中生起了同病相怜之感,说道:“青州城,习家所包起的集贤庄中。”无欲一怔,说道:““铜臂铁腿”习胆飞?”
无欲看来对武林江湖,亦十分清楚,甫一听得青州城习家,便已知道是“铜臂铁腿”习胆飞,张出尘点了点头,便道:“现下当家的是“威震八方”习霸月。”无欲露出苦笑的样子,却没有作声,张出尘便明白,在他变疯之前,习家的当家之人,尚是习胆飞,十数年过后,却已变成了现在的习霸月。
无欲忽地抬头看天,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滚滚流下,倏地仰天咆哮一声,显得十分伤心悲恸……
隔了一会,泪水流乾,无欲轻声说道:“昔日黄花,可仍犹在?”张出尘不解,无欲转过头来望着了他,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我两番相见,相隔竟达十年,信是有缘。”张出尘听他称自己为“小兄弟”,知道这个一直疯疯癫癫的无欲,终于醒了过来,明白到自己不再是他的儿子,虽觉欣喜,却又不知为何,有点失望的感觉,随即供了供手,说道:“前辈言重了,当年还好前辈出手相救,小子再幸免于难。”无欲笑道:“若非如此,今天我又岂能有清醒的时日?那是你我之间的缘法。”
张出尘心中有很多疑团未解,但眼见无欲的武功气势,如此高绝,即使已疯了这么久,但十多年前,当时雄霸一方的厉害人物,猛地想起一事,问道:“前辈高姓大名?适才是前辈出手毒倒了习家兄弟?”
无欲叹了口气,说道:“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即使空有绝世武功,无双于天下,却又如何?若现在给我重新选择,我宁可从不习武,只与心爱之人,共谐白首,于愿足矣,又可苦白白的浪费了十数年的光阴……”顿了一顿,续道:“你给我起的名字……无欲,无欲,真的不错,无欲无欲,我自逍遥,好!从今天起,我便叫做“无欲”!”
张出尘也自笑了,他心中对这个与自己同样有着悲伤过去的人,倒是有亲近之意,想不到自己随口而说的名字,他竟会如此喜欢,实始料不及,只听无欲说道:“那两个小子是习家的子侄?”张出尘答道:“是威震八方的两个儿子。”
无欲冷笑一声,说道:“他们死了?”张出尘摇了摇头,无欲奇道:“还没有死?习家子侄的内功底子真的不错。”随即笑道:“嘿嘿,但应也捱不过明日午时,他们打我一顿,拳脚皆往头颅招呼,不意却把我打得醒了过来,可是这样一来,难免沾到了我的鲜血,血中含有我苦修多年的独门绝毒,他们不倒下才怪。”张出尘心想原来如此,难怪习家兄弟走了一会才忽然晕倒,便道:“已没事了,我已授了他们解毒之法。”
无欲一怔,语气忽转,紧张地道:“你懂得解毒之法?怎生解法?”张出尘也不豫有他,遂把先前向习霸月所述,原创于义父顾落阳的解毒之法,述说一遍。
可是无欲听罢,面上忽地一寒,右臂疾伸,便往张出尘的喉头抓去,二人正言谈之时,张出尘又哪想到他会忽然出手,而即使全神贯注,亦难挡这快绝一爪,“噗”的一声,已给无欲紧紧的抓住颈项,只要劲力一发,颈椎立断!
张出尘感到一阵酸麻之感,从被无欲所抓着的颈上传来,逐渐遍及全身,大惊之下,却已无反抗之力,只能张口说道:“你……干什么?”无欲面上杀气暴现,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使的是什么毒?”张出尘只感命在顷刻之间,只好答道:“我不知你是什么人!但……那是万毒宗中人所修练的“黑煞”!”
无欲手上忽地一紧,张出尘倏然之间,便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感鼻中所吸的气,再也传不进身体之内,不消一会,面色已成一阵青紫,无欲冷冷地道:“说得好,我乃万毒宗中人,“黑煞”乃我门中奥秘,旁人只要一提,已等于是步入了鬼门关,更不要说你懂得解救之法!”
张出尘手足一阵乱动,只感到脑中感觉遂渐模糊起来,但一个十分强烈的讯息,却不住地告诉着他:“快要死了!怎么办?”
可是无欲的面上,忽然现出古怪的模样,倏地松手,张出尘只觉颈上一轻,整个人已软倒在地,只听得无欲仰天叫道:“罢了!罢了!”张出尘见他疯态毕现,但全身尚自无力,不知如何是好,无欲看着倒在地上的他,浓烈的杀气竟慢慢退去,面上渐现温和之色,叹道:“唉,若我的无双孩儿没死,也有你这么大了,一身武功毒功,当能青出于蓝。”说着却猛力摇了摇头,喃喃地道:“不好!不好!还是不要练毒好,若练至我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般便糟了。”
张出尘只感到身上那一阵酸麻之感便全没退去,知道已中了无欲的毒,但现在自己又不能提气运劲,无法逼毒,无欲俯下身来,右掌在他颈上一抹,张出尘倏觉全身酸麻已消,力气渐复,忙勉力爬起身来,脚上一动,已向后急退,离开了无欲五尺的范围,全神戒备,再也不敢有丝毫轻忽。
无欲看着张出尘面上神色紧张的样子,面上忽现悲痛之色,喃喃地道:“真像……真像……就跟你娘的样子一模一模……”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向张出尘说道:“这位小兄弟,适才多有得罪。”张出尘见他好像又回复正常的样子,但真的不敢再走上前去,说道:“前辈好像有点不适?”无欲苦笑道:“我年轻之时,立心要成为天下第一人,不理妻子劝说,苦练毒功,岂知竟祸延下一代,我的亲生儿子,出生后半岁便已夭折,当时练功正到要紧要关头,甫闻恶讯随即毒力渗脑,走火入魔,弄得这么多年来一直疯疯癫癫,往上一次清醒之时,已是十多年前,在家中……看到了我妻子……因为孩儿之死而怒瞪着我的一眼……”
张出尘本对他深感同情,但此人既出身万毒宗,修练歹恶毒功,听得自己能破解其毒,随即猛下杀手,心中徒感厌恶,但他既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先前那数句“孩儿”叫了下来,又使他心生不忍,此时听着无欲诉说过去,知道他当年便曾经历过大大的伤心,才会走火疯癫,看着他的脑子好像还未十分清醒,遂道:“那前辈现在好了没有?”
无欲呼了口气,说道:“适才给习家的小子打散了脑中的毒气,我神智一清,已运功把毒质回流,散入奇经八脉之内,但现时看来,脑中尚余少许毒气,需要花点功夫化掉才成。”
张出尘冷冷地道:“那前辈是要我替你找个可安心运功调息的地方,又或是替你护法,对吗?”无欲听得他语气忽变,知道他误会自己因为若有所求,才没有杀他,心中怒意一涌,正待说话,忽地脑中一晕,眼前一黑……
“无双孩儿!饿死了!有吃的没有?”
张出尘见无欲身上那凛然压迫的杀气倏地消失无踪,目光变回了呆滞无神,口吐傻语,知道他复又变回痴呆,想来是脑中毒气未清所致,无欲看来饿得慌了,拉着他的手连连摇着,张出尘只感适才颈上被抓着的地方兀自疼痛不堪,可是要他就只抛下无欲不管,却又不忍,毕竟从小与他结缘的,并非适才那武功高绝,杀气充盈的万毒宗高手,而是眼前这个傻傻痴痴,只会吃喝,及对自己甚为紧张的无欲,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笑道:“怎么没有?你等我一会,很快便回!”
无欲又是一如以往的,把张出尘带回来的饭菜,吃饱后便呼呼大睡,张出尘本欲往找赵匡胤等人,可是感到极为困顿,眼皮渐重,在无欲身边缓缓躺下,亦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叩门之声向起,张出尘冷不防被吓醒过来,只听门外之人朗声说道:“张兄弟,是我!”正是司马江河。
张出尘忙爬起身来开门,只见一片阳光直射进房内,把他双眼照得差点睁不开来,司马江河笑道:“我问过习家的人,你的朋友住在此处,果然给我找到你了。”张出尘回过神来,忙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司马江河笑道:“时间刚刚好,来找你参与封盟大典,那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盛事,你的朋友没有大碍?”瞧了瞧正在熟睡的无欲,却见他没甚瘀伤,略感诧异,张出尘说道:“那是我的……义父,他皮坚肉厚,捱了一番痛打,倒没甚么。”
张出尘心中想着若果任由无欲留在这里,难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一来怕无欲于疯癫中受伤,二来若把其他人毒倒,也不妥当,便走了过去把他推醒,无欲睡得正甜,被张出尘打扰弄醒,随即双手乱挥乱舞,怒道:“怎么了!有饭吃了吗?不吃了!要睡觉!”转头拉起被铺便欲再睡。
张出尘叹了口气,转头向着司马江河苦笑道:“我义父的脑子有点毛病。”接着在无欲的耳边低声说道:“你真的不吃了吗?是上好的鸡腿和香喷喷的肉包子呀!”无欲把头从被窝中伸了出来,面上的肉略颤,说道:“有没有酒喝?”张出尘笑道:“当然有,你若不去,我便和这位司马大哥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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