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艳绝怒道:“老贼婆,想不到十五年未见,你这‘乾坤烛照功’竟已到如此境界!”当下亦潜运内力,两手掌心相贴,推掌打出。
欧阳艳绝一出掌,众人忽又觉寒气扑面而来,似乎一瞬之间从酷夏到了寒冬,更向洞内倒退。
古翼尘和欧阳静珊立于一旁,古翼尘问道:“珊儿,欧阳教主果真是你爹?”欧阳静珊面上泪痕兀自未干,一对泪汪汪的眼睛正愣愣看着爹爹和突然出现的娘恶斗,点了点头,说道:“古大哥,你不要生气,在密道的时候,我本想把什么都告诉你,可我怕你一气之下做出傻事来,我……我想还是救你出去后再告诉你,那时候不管你要不要我,总不会再回神教来。”古翼尘伸手拉起她双手,柔声道:“我说过,就算你爹是魔教教主,就算你是魔教教主,只要我古翼尘心中喜欢,那又有什么关系。”欧阳静珊大为感动,扑在古翼尘怀中。
忽闻“轰隆”一声,欧阳艳绝和那人掌力相激,密道内一块巨石被震落下来,在两人掌力之下碎成很多石块,渐渐变成无数石粉。洞内沙石横走,木叶飘飞,一忽儿寒气袭体,一忽儿又热浪滚滚,嗜血教众人一个个呆若木鸡,连退也不知后退了。
那人道:“老贼,你功夫也长进不少!”
欧阳艳绝杏面微寒,冷冷道:“这般人等皆是后生晚辈。你我在此动手,岂非有失体统,吃人笑话!”
那人磔磔怪笑怪笑,应道:“有失体统,吃人笑话?十八年前,你作下那般歹事,可曾顾得体统?可曾想过吃人笑话?”漫天掌影更劈头盖脸朝欧阳艳绝罩来。
古翼尘道:“珊儿,那人若果真是你母亲,她与你爹有何深仇大恨,如何甫一见面,便这等寻死觅活,要取你爹爹性命?”
欧阳静珊看了一眼浅妆淡抹、袅袅婷婷的爹,又望了一眼声若寒鸦,几近秃顶的“娘”,心内犹如受了重重一击,眼眶又是一红,摇头道:“我不知道。”
古翼尘道:“这山崖之巅,不管他二人谁有甚闪失,都是大大不妥。”
忽听欧阳艳绝道:“珊儿,这疯婆子不要命了,你和古少侠快先走。”
那人“呸”一声,说道:“乖女儿,就是这个狗贼,害得你娘十六年来不敢和自己的亲生骨肉相认,待我杀了这狗贼,娘带你离开此地!”
欧阳静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说道:“爹,娘,你们别打了!”但欧阳艳绝和那人同样修炼“乾坤烛照功”,功力相若,都知只要稍有分神,立时性命不保,哪敢先住手?
古翼尘侧眼一瞥欧阳静珊,心中疼惜,说道:“且由我上前隔开二人……”欧阳静珊拉住他道:“你别去,就算他们都不杀你,可也难保不会失手。”
话音方落,欧阳艳绝和那人齐声痛呼,两人胸口各中了一掌,吐出一口鲜血。那人啐了一口,怒道:“枉我二人夫妻一场,你竟下得如此狠手。”
欧阳艳绝将嘴角血迹微微一拭,说道:“你又好得多少!”复又斗在一处。
欧阳静珊见两人愈斗愈狠,将手从古翼尘掌心轻轻抽出手来,说道:“我去。”古翼尘道:“我和你同去。”欧阳静珊道:“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向前走了两步,突然纵身轻跃,站在了悬崖边上,叫道:“爹,娘,你们再不停手,女儿就从这里跳下去。”
古翼尘大惊,正待上前制止,欧阳静珊道:“古大哥,你别过来。”更向崖沿挪移了半步,古翼尘连连退后,说道:“我不过来,你别动,我不过来就是。”
欧阳艳绝道:“贼婆娘,先救女儿。”
那人道:“好,我数一二三,一齐停手,一,二,三。”她数完三下,两人同时暴推一掌,均将对方震退至石壁左右。
那人骂道:“欧阳老贼,你果然偷袭我!”欧阳艳绝道:“若非欧阳某知你不会停手,又怎会出此下策。”斗到此时,两人已红了眼,同时在石壁上一蹬,借力反纵扑出,挥舞双掌击向对方。
一旁教众被两人掌风牵带,立足不定,纷纷向后摔出去。
一方是养育自己长大,恩重如山的父亲,一方是十数年来方刚相见的母亲,欧阳镜珊眼见两人冲近,当真心如刀绞,叫道:“你们要杀,就先杀孩儿罢!”足尖一点,合身飞向四掌当中。
欧阳艳绝和那人均是骇然失色,欲待收掌,却哪还来得及!古翼尘一声惊呼,施足全力纵身抢上,方奔得两步,耳中听得“波波”两声脆响,欧阳镜珊前胸后背,各吃父母一掌。人似沉木一般,在厉掌劲风之中,斜斜倒在地下。
欧阳艳绝和那人一齐向后缩手,不期然后退一步。古翼尘只觉晴天霹雳直劈而下,大步上前。欧阳艳绝已将女儿揽在怀中。欧阳镜珊面若金纸,嘴角浸下一丝血痕,眼里却带着一丝浅浅微笑。
欧阳艳绝失神惊呼:“华瞒天,传华瞒天!”轻轻抚着女儿柔发,说道:“傻孩儿,你何苦如此……”将她轻轻扶正坐好,双掌抵住她背心,急运真气输入她体内。片刻,欧阳静珊悠悠苏醒,她看了看父亲,又转动双眸望向母亲,那人忙后退三步,用手遮住面颊。
欧阳静珊低声道:“爹,她果真是我的母亲?”欧阳艳绝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乖孩儿,你什么也别说。”
那人愣怔怔站在那里,半日方颤颤言道:“珊儿……我……”
欧阳艳绝柳眉倒竖,眼射寒电,骂道:“沈如雪,你恨不得杀她泄愤,何曾当她是自己女儿?”欧阳镜珊道:“爹爹……莫要怪她。”欧阳艳绝道:“傻孩子,你总是一副菩萨心肠……”欧阳镜珊又是淡淡一笑,嘴角渗出一股鲜血,又晕了过去。
第二回镜花水月5
欧阳艳绝加快催动源源真气。这一回过了良久,欧阳静珊方悠悠转醒,说道:“爹,珊儿好冷……珊儿以后……以后再也不能给您闯祸了……”眼皮越来越重,头也渐渐耷拉下去。
欧阳艳绝说道:“休要胡说,爹已派人去请华瞒天,珊儿,你别睡着,听爹给你讲故事。”
红彤彤的旭日破云而来,密道口如火似血,欧阳静珊脸上却苍白如纸,身子时不时轻轻震颤。古翼尘大步走上前去,说道:“欧阳教主,珊儿气血亏虚,若再受教主掌中阴寒真气,只怕会适得其反加重病情,请由晚辈试一试。”欧阳艳绝看了一眼古翼尘,让开身来,说道:“有劳你了。”古翼尘加运内劲,不一时,欧阳静珊果又动了一动。
沈如雪五内翻转,双目满蕴泪水,斜斜靠在密道口那株古松树干上,她方与朝思暮想的女儿相遇,尚不及叙欢聚之情,就要生死永别,而且,竟然还是自己亲手将女儿打死,这实比她十余年所受之苦更苦,比十余年所受之痛更痛。她好容易奋力站起,缓缓走进前去,嘶声道:“珊儿,娘和你久别初逢,娘对不起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欧阳教主,求求你发发慈悲,让我抱抱她……”
欧阳艳绝喝道:“老贼婆,你休要妄想!”恶狠狠看定了她一眼,更觉说不出的厌恶,说道:“方才若非我及时赶到,你早将珊儿抛下山谷,若不是你存心暗算于我,珊儿又怎会被你我打伤,天下有你这样的母亲么?”
沈如雪呆在当场,双手发颤,讷讷道:“我……我……我……”欧阳艳绝恨恨道:“时隔多年,你这歹毒心肠半点没变,我告诉你,珊儿若真……有甚好歹,你也别想善终。”
沈如雪深吸一口气,几欲瘫软在地上,呆望女儿,冷冷说道:“珊儿若真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们别吵了……”只听一声细若蚊丝的声音传入耳中,沈如雪向前爬了两步,叫道:“珊儿,珊儿……”欧阳静珊问道:“古大哥,古大哥呢?”微微睁开眼,不见古翼尘,便支撑着要起来。古翼尘忙道:“珊儿,我在这里,你不要乱动。”欧阳静珊听到古翼尘声音,登时安心,果然一动不动。
欧阳艳绝望着两人,双唇紧闭,阴沉着脸。见沈如雪正捧着女儿的手,登时大怒道:“你别碰我女儿,谁也休想碰我女儿!”
沈如雪没听出他话中含义,说道:“我为什么不能碰,珊儿也是我女儿,方才若早知她是我的珊儿,我情愿自己去死,也绝不会抛她下谷。”
欧阳静珊道:“娘……”沈如雪忙道:“娘在这里……珊儿,我是娘。”两行浊泪从遮脸的破麻布下渗出来。
丽日万丈,鸟雀嬉戏之声遥遥传入密道。欧阳静珊望着娘,柔声道:“小时候,教中奴才的孩子都是有娘的,只我没有,他们明里伺候我,对我百依百顺,暗里却说我是个没娘的野孩子,还有人说我是爹生的,我争辩说,我也是有娘的,我娘生下我就生病去世了,他们就问我我娘长什么样,我答不上来,只能躲起来偷偷地哭……”歇了良久,又道:“孩儿做梦也想见到娘,看看孩儿长得像爹多一点,还是像娘多一点,娘,让孩儿看看你好不好?”
沈如雪大是为难,说道:“娘……娘太难看,会吓着你。”
欧阳艳绝道:“珊儿,此人对你未曾有过一日养育恩情,她不配让你记住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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