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杰尔赤继承王兄都杰尔沁的新晚银龙枪和银龙枪法,一身本领,率领新晚将士东征西讨,入敌阵取敌将首级直如探囊取物。一统鬼域之时,都杰尔赤二十有二,真正少年英雄,勇俊霸王,负有鬼域银龙之号。
都杰尔赤却毫无快感,唯有满腔仇恨。五年以来,都杰尔赤无时无刻不想着枪挑柳籍并赵询,以血祭父兄亡魂。只听得“噗”地一声,都杰尔赤一枪刺穿木桩,抽枪并扫,又拦腰截断一根木桩,枪头抡过一圈,顺势一戳,将那木桩上截洞穿,干脆利落!
都杰尔赤目中滢滢含悲,死死盯着半空中的半截木桩——
明日一战,必无往而不利!
“笃!”
一声闷响,是长枪带着半截木桩打落在地发出的响声。
都杰尔赤也不知为何,臂力忽然一泻,任着那声闷响在耳际环绕,仰天怅望,一股落寞孤寂之感,如月光倾泻,无法规避。
“柳籍!柳籍!你为何偏偏要来害我父兄?你教本王如何饶得了你!”
“王上。”
一声“王上”,将都杰尔赤从落寞中拉回。
都杰尔赤回头一看,来人是尊那木,便道,“尊那木将军,你怎么来了?”
尊那木回道,“来看看王上。”
都杰尔赤收回新晚银龙枪,“回去歇息吧,明日待战。”
尊那木回了一个“是”字,却并未离开,都杰尔赤看着毕恭毕敬的尊那木,忽然一叹,尊那木一奇,询问缘故。
都杰尔赤道,“尊那木将军,你跟随本王东征西讨,一向任凭差遣,绝无二话,但本王知道你心中有话,你且直说,本王愿意一听。”
都杰尔沁战死当日,尊那木跟随左右,都穆龙察劝告都杰尔赤不可侵犯中原,尊那木亦在一旁,前前后后之事,经过多年思索,尊那木心中已有想法,奈何都杰尔赤一心复仇,尊那木不敢多言,此时闻都杰尔赤“愿意”之语,道,“王上,柳籍诚然可恨,然而其为三军统帅,深谙兵道,末将恳请王上多加防范。”
即战之际,尊那木心知尽心备战,方为本分,不想多言它事。
都杰尔赤笑道,“本王只许胜,不许败。扎营于广土,一旦败退,其势则如山倒,即为此故,本王才安排你领十万兵力坐镇后方。”
尊那木正是为此而来,“末将愿往杀敌!”
都杰尔赤一摆手,“坐镇后方,非小辈之功。”
“这……”尊那木纵然不甘,也只得道,“是。”
都杰尔赤轻轻一笑,又道,“有尊那木将军坐镇身后,本王无所顾虑。”
·
翌日血战,鬼域将帅聚神,无独有偶,在西壤军中,柳籍素衣画戟,对月挥舞,却无声无息,唯有画戟嗡吟,似在为主人倾诉。
一套戟法下来,一直伫立一旁观看的龙秋蝉拍手笑道,“大将军,这几杆下去,定要叫那鬼小子明白如何才是后辈该有的模样,哈哈哈!”
柳籍收回画戟,看了龙秋蝉一眼道,“秋蝉,都杰尔赤是年轻后辈,也是鬼域之主,你身为中原名将,不可口舌造次。”
龙秋蝉闻言抱拳一拜,豪气冲天道,“大将军说的是!末将虽然是一介武夫,但自从跟了大将军之后,嘿嘿,”龙秋蝉语气倏变,整个人瞬间活灵活现起来,“须得做到话不粗鲁,举止有名将之风呐!”
柳籍早就料到龙秋蝉狗改不了****,并无一丝讶异,看了看龙秋蝉,挥挥手道,“你下去吧,站在这里,太碍眼了。”
龙秋蝉朗声应道,“好叻,末将遵命的便是。”快步退下,很快传来呼声,“佐帅,佐帅啊,大将军又嫌弃你家爱将了!”
·
清晨。
曦光,露水寒气。
西壤城头,纛旗鼓振,风萧萧兮。
鬼域兵马列阵阔野,琴楼上白布遮掩,看不见内中是否有琴师,都杰尔赤一双鹰眼逼视西壤城头,亦不见有琴师备战,冷冷一笑,即传令先锋攻城,顿时鼓声牛角大振,鬼域先锋将士喊杀声震天,涌向西壤城墙。
不一时,刀戈剑戟相击之声,利器入肉聒心之声,死伤将士哀叫之声,混杂着一道传入三千桐耳里,三千桐顿时眉头一皱。
赵询见状部署道,“都杰尔赤必在午后才会让师商拨弦扰神,三千桐,你还有四个时辰调制入阵情绪。”
虽只有数日相处,赵询已深知三千桐心性,担心比战之日,见鬼域将士败退惨亡,三千桐恐会不忍,然两军交战,气在一时,一点马虎不得,因而战之日,赵询有意带三千桐前往城楼下观战,一则身临其境,知战之难,二则直视守城将士伤亡,知战之残。
三千桐领会赵询心意,起身轻声道,“佐帅,晚辈虽未曾亲历战争,却曾目睹过死亡,皆爱恨嗔痴之罪也,晚辈之琴音,即为断此罪而发,望佐帅勿为晚辈多忧。”
赵询闻言欣然道,“你有此大愿,我便无虑了。”
三千桐告辞道,“晚辈回去看看霜钟。”
赵询道,“去吧。”
·
洛出水见三千桐回来,问道,“妙音,佐帅叫你去做什么呀?”
三千桐淡淡笑道,“无甚,熟悉战场而已。”答了这句,转又询问秦叶医,“八医师,霜钟恢复得怎样了?”
秦叶医道,“很好。”
三千桐闻言,欲言又止,最后坐到公子霜钟旁边,默默呆了两个时辰。尔后有人来请秦叶医,秦叶医便拿了药箱,告辞离开。
洛出水早已憋得心慌,见秦叶医离开,即道,“妙音,你什么时候上阵啊?还有,你有几分把握?”
三千桐道,“自从师父传授我入梦剑式,我的内力就与日俱增,虽然剑法进步不大,但洛神音大成,大……咳,师商年老,又经数番恶战,消耗定然不少,我以逸待劳,何愁不胜?只怕他承受不住,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洛出水闻言恨道,“为虎作伥,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惜的!妙音,我跟你说啊,打架就得一鼓作气,千万不要留情,不然苦的是护疆将士!”
三千桐心知再言,又要惹动洛出水体内杀气,并无益处,便道,“你放心,我会一鼓作气。只是我出阵时候,你须好生照顾霜钟。”
洛出水岂会答应,忙道,“公子公子有小神医照顾了!”
三千桐解释道,“花妖,你轻功虽好,但城头危险重重,我答应要护你安全无虞,怎可让你涉险?你要听……”
“听你个头!”洛出水不忿道,“危险重重,你不也去了?跟你说吧,城头的琴楼我早就去看过了,很高,箭矢射到时早已没劲了,若有强弩射来,我正好为你拨档,免得你分神,出了差错,你说是不是?”
三千桐苦笑一声,妥协道,“是,多谢花妖关心。不过你得答应我,必须戴上护额,穿上甲胄,不可任性。”
洛出水只要能跟着上琴楼,其余不论,三千桐所有要求,她似听非听,嘻嘻笑着,一概满口答应。三千桐又道,“不多时我便要去沐浴更衣,准备上阵。”洛出水道,“我也去,顺便找小龙叔要副甲胄换上!”忽又道,“妙音,你要穿什么衣服?”
三千桐闻言看向卧在床上之人,没有回话,洛出水却已了然,待秦叶医回来,两人便去沐浴更衣,按下不表。
洛出水一身戎装,竟有说不出的飒爽,三千桐换上公子霜钟所赠琴衣,蚁裳盘发,超尘脱俗,令人不敢正视。
(本章完)
正文 十六:落阵曲
鬼域。
师商也已整装候发,却眉宇郁结,似有难言之隐。都杰尔赤心中所思,此日乃中原中秋佳节,西壤守城将士纵然面不露思归之色,然血肉之身,岂有无心之理?师商以琴音全力挑动,必致使守城将士意志弥散,失守战之顽强。此似危言耸听,然古之战,实多一时薄弱以致溃败之例。
午后两军对峙,唯有风声呼呼。
师商端坐琴楼之上,看到西壤城头琴楼,俨然也有一人端坐,一人护立,气势逼人,心下暗奇。
都杰尔赤更是诧异,回头抬眼望向师商,眼神似问,“那头琴楼之人是谁?”师商没有注意到都杰尔赤回望,依旧盯着三千桐,这让都杰尔赤有些不快,但很快转过头来,望着城头傲然而立的柳籍、赵询二人。
“不管那后生是何人,绝非琴仙。”都杰尔赤左手一举,毅然挥下,前军进发,师商也同时起手一拨,一阵弦音蕴藏着一股内力,荡向西壤城头。
这股弦音去得神妙,便如同高手运气于掌,一掌打将出去,那股气不散不偏,直奔敌手而去,而弦音之妙更甚,扑将出去,由着师商运转,侵入西壤守城将士耳膜,这一阵便让守城将士打了一个寒战,动作滞缓。赵询闻得琴声,方觉前时应敌,师商手下留了九分,自己虽会弹琴,却不谙弦上之武,能坚持十数日,绝非实力相当之故。
三千桐弦一扣,一股内力也从琴弦上绵绵而出,守城将士顿觉神清气爽,似受了内伤后得到高手以真气疗伤,勇力瞬间增长数倍。三千桐更不停歇,噌噌噌几下,拨弦回敬,师商听到琴声,顿时一呆,转又目**光,兴奋得难以言表,暗道,“你终于来了!”随即以焚香手路回拨几下,原是以琴音问话,三千桐应了,师商便又拨来数声,内力充沛,然琴声中有欲言又止之势,似在倾诉心中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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