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见他手中这柄剑与寻常长剑迥异。此剑通身蓝光隐隐,寒光闪烁,剑身宽约三寸,长三尺四寸,宛似腰带般藏于腰间,合围起来,恰被衣衫隐藏,寻常不见。
沈无惧见诸葛东方拔剑在手,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旱烟锅,缓缓道:“掌剑双绝!好啊,既然如此,老夫也用兵刃与你对决。”诸葛东方大声道:“听闻沈先生在万军之中如履平地,曾孤身一力救出被困的朋友,您的神勇令在下佩服的紧啊!嘿嘿......请接招吧!”言毕,宽大的长剑凌空一抖,嗡嗡作响声中,刺了出去。沈无惧见他出手时,手、眼、身、神、气、力六法合一,一跃一进,速度之快超凡绝伦,不禁大赞:“诸葛后生,端是好身手啊!”说话间,剑尖已及胸前,却并不闪躲,左手递招,如虎爪虚擎,轻轻带过诸葛东方的长剑,同时右手烟锅一挥,径直往诸葛东方宽阔的剑身上一点,‘当’的一声,龙吟声起,火星四溅。
李玄先前曾见过诸葛东方长剑在手,以绝妙之腕力,轻灵之剑法划开谢木青的衣衫,却未曾伤及他半分皮肤。此刻,见他左手展动阔剑,使得是大开大合之剑法招式。阔剑锋锐,且有三尺四寸长,相较而言,沈无惧手中的烟锅不过一尺三寸长。尽管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沈无惧招招抢先,使得是灵巧精致贴身短斗的打法。
铿锵之间,二人越斗越急,渐渐分辨不出彼此身形。
双方斗过三十几招过,诸葛东方蓦地长啸一声,声如鹰击长空,于山间久久回荡,手底招式也随大变,攻势直如狂风暴雨,玉珠落盘,起跃间剑气纵横,寒光绵延。
兵刃使用之道,凡轻灵之兵刃自然要配以轻灵的招式,如青钢剑、夺命判官笔、镔铁刀等。而沉厚的兵刃也应配以浑厚的招式,如开山斧、虎背刀、玄铁锤等。以上只是依循常理,墨守成规,讲究稳中求胜,若反其道而行之,则是要兵行险招,以奇制胜。
李玄见诸葛东方手中阔剑剑身厚重,两侧锋刃薄如蝉翼,想必是介于轻灵与厚重之间的兵刃,而使用这种兵刃,更需有拈轻若重,举重若轻的驾驭功力。又见诸葛东方出手先是以大开大合,墨守成规的稳重打法,而到了此刻,却突然变招,大开大合的招式瞬间转化成了举重若轻之招式,以奇制胜的险招迅速替换了中规中矩的招式。如此由重转轻,又忽然由轻转重,交替之下,奇招迭出,不由令人为之心旷神驰。
沈无惧见他变招,低喝一声,招式也是一变,手中烟锅陡然变得如被锦丝扯动,招式凝滞,似乎每出一招都要费尽全力。诸葛东方见对方变招,招式忽然凝重,暗暗吃惊。因为这时烟锅上满布的内力非同小可,倘若长剑与之交击,必会被黏住,如果黏住了,必然会变成内力比拼。要知他因顾忌右臂的蝎毒,每出一招,都不敢过分催动内力,所以长啸一声,原地不动,只挥动单臂将阔剑使得密不透风。
沈无惧见他招式又回归到了稳重的打法,微微一笑道:“我只当你有什么特殊本领,原来不过如此啊!”待见诸葛东方一剑横扫过来,便将手中的烟锅倒转过来,化玉石烟嘴为点穴锥,猛然贴身上去,直点对方右侧腋下的渊腋穴。要知渊腋穴位于腋下三寸,属足少阳胆经,与肩井穴同属一脉,若被点中,其右侧半身必会动弹不得。
诸葛东方知道这招的厉害之处,因为腋下部位不同于身体其他部位,这里虽然隐蔽,但却是不能自救之地,更何况他右臂已被毒蝎蛰伤,若要拆解来招,更是难上加难。眼见无法闪躲,诸葛东方再次长啸一声,身形拔地而起,凌空中见沈无惧飞身跃起追来,所使招式依旧不变,暗暗将牙一咬,拼了半边身子瘫痪的危险,长剑直劈下来。
这时两败俱伤的打法。毕竟烟锅只有一尺三寸长,而诸葛东方的阔剑却有三尺四寸长,按照双方同时击到的时间来算,自然兵刃长的占了优势。这一点,沈无惧岂能不明白。他似已料到诸葛东方会败中求胜,人在空中,大喝一声,握住烟锅的手掌突然一攥,‘嗖’的一声响过,玉石烟嘴如强弓劲弩射出的利箭,径直射向对方的渊腋穴。
这一招式变化谁也没料到,诸葛东方亦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百忙之中将腰身一扭,撤剑回救。不过,他虽反应迅捷,撤招及时,怎奈沈无惧飞射的玉石烟嘴快的惊人。‘咔’的一声脆响,诸葛东方勉强避过渊腋穴被击中的危险,但腋下第四根肋骨却被击中。诸葛东方闷哼一声,在空中连翻两个筋斗,双足才落地,却又蹬蹬的后退三四步,摇摇晃晃中再也支撑不住,一跤摔倒在地。
沈无惧一击得手,并没有乘胜追击。他见诸葛东方脸色惨白,痛苦不堪,叹息一声道:“诸葛小子,你可知,老夫是念你年纪轻轻,练就一身绝学着实不容易,加上有伤在身,我胜之不武,所以才不忍取你性命!若非如此,适才便会要了你的命”
诸葛东方忍住痛楚,牙关紧咬道:“沈先生少婆婆妈妈,嘿嘿......在下技不如人,已然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因痛楚渗出的黄豆汗珠,仰天惨笑一声道:“天下虽乱,但皇纲法度仍在,岂是妖魔小丑可以颠覆的!”
沈无惧闻言,脸色顿变,心下怒极。要知他昔年因反叛朝廷一事,曾被五府骁果勇士疯狂追拿,吃尽苦头,所以最不愿听别人谈论皇纲法度。他仰天冷笑数声,叹道:“诸葛小子,看来你在央求速死啊?好,老夫就成全你,让死在你手下的季潭伴着你一同去往西天路!”言毕,右掌一摆,便要上前结果诸葛东方的性命。
李玄少走江湖,但向来佩服铁骨铮铮不畏生死之人,如今见诸葛东方虽然手段狠辣,亦无侠义之举,但也算得上是个铁骨铮铮不畏生死之人。这时见沈无惧举掌上前,打算一掌毙了诸葛东方,悲悯之心,油然而生。他毫没犹豫,高声喊道:“前辈掌下留人。”
沈无惧闻言,手掌凝在了半空。
他转头问道:“你在替他求情?”李玄用力地点点头。沈无惧微微诧异,追问道:“可有理由?”李玄摇了摇头,沉吟片时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理由可否当得?”沈无惧见他回答时磕磕巴巴,忍不住大笑道:“年轻人,你可知饶恕一个恶人,便是对良善之人不公么?”李玄闻言脸色一红,道:“可若杀了一个知心悔过之人,也是对良行善举的亵渎!”沈无惧森然道:“你从哪里看出他是一个知心悔过之人了?”李玄一时无语,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远处传来衣袂震荡之声。
匆匆奔来之人轻功高明,因为诸人才听见远处传来细微轻捷的脚步声,眨眼间,来人到了广场附近。来人还未近前,便听见一个女子焦急的喊道:“诸葛东方,你是在这里么?”
诸葛东方本已闭目待毙,听李玄为自己求情,正不耐烦,待听到这心焦的呼喊声,霎时间面色亦悲亦喜,喃喃应声道:“四妹,四妹......是我,是我,你怎么来了?”
沈无惧转头看去,见来者是一对青年夫妇。男的身材魁梧,手长脚长,方面大耳,一双大眼睛好似门上铃铛,更为奇特的是嘴巴大的出奇,即使不说话,也几乎贯连双耳。而那女的若只看身形,倒也婀娜翩翩,倘若看面容,却是个麻子脸,细眯眼,一双招风耳,高高大大的鼻子像极了一座山。诸人望见这对夫妇奔来,不由忍俊不止,皆暗思道:“这真是应了世俗那句话:黑兔配了白兔,天作之合,相得益彰啊!”
不过,这二人虽然相貌奇特,一身乡下夫妇打扮,但身法却是极快,只一眨眼间,便双双到了诸葛东方身前。女的顾不得喘息均匀,先是环顾一下尸身横陈的季潭,又见诸葛东方倒在地上,双目微闭,不禁有些慌乱,上前拿起诸葛东方的手腕试了试脉象,察觉他的脉搏虽然虚滑不定,偶有阵热,但性命无碍。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灰土色的脸上登时笑颜如花,低声道:“可吓死我了。”言毕又回头对那汉子道:“牛羊他爹,诸葛兄弟是中了毒,你来看看,能否短时间内给他解了?”
被唤作牛羊他爹的汉子答应一声,木讷着上前拿过诸葛东方的手腕,认真的把起脉来。
诸人见这夫妇二人如风奔来,眼中不但只有诸葛东方,同时也把诸人当做空气一样,不由面面相觑,正暗自奇怪,却见那女子抬起头来看看沈无惧,声音又急又快的问道:“是你伤了他么?”
沈无惧见这夫妇二人不但身法奇特,而且速度之快很是少见,正暗自思量他们是谁,却听她愤怒的质问自己,也不生气,淡淡道:“是我又怎样?”那女子原本半蹲在诸葛东方身侧,闻言后不见使了什么身法,一跃而起,尖声道:“那你就得用性命赔了他承受的痛楚。”沈无惧哈哈大笑,正想讥她不自量力,却听李玄咦的一声。
原来李玄见木讷汉子给诸葛东方把完脉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罐,取了些白色药膏抹在手掌心,而后深吸一口气,手掌瞬间便有白气冒出。眼见白气越来越盛,只半个呼吸间,便聚拢成一小团白雾。白雾丝丝冒着白气,汉子将冒着丝丝白气的手在诸葛东方肋间轻轻拍打几下,又在他受伤的右臂上下抚摸片时,最后才又扶着诸葛东方坐直了身子,低喝一声,在他腹间玉堂、中庭、气海三处穴道疾点数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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