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抱住李越后,哭得泪水鼻涕长流,擦了李越一身。
看来还是熟人!李越暗自思忖,还是有许多情况不了解啊。
秀云城中富户之间互有来往,特别后室之间来往更是频繁一些。几个差不多大年纪的孩童自是自小玩起。随着年岁见长,懦弱的李越倍受刘洲几个欺凌,李母不喜,才渐渐与刘家来往少了。
不过听刘母之言,刘洲还未过世,不过已经扎好了灵堂,做好了最坏打算。
这时,旁边一年约双十,相貌堂堂的年轻人走上前来,扶住刘母,说道:“娘,让李公子去看看小弟吧,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双十年青人和刘洲有**分相像,面色沉痛,想必就是刘洲的二哥刘辉了。
李越朝刘辉拱拱手,跟着一个下人朝后院走去。身后刘母哀嚎不已,刘辉正在细声安慰。李越心里一叹,不管刘洲多么顽劣,父母拳拳之心,天下皆同啊。
进得刘洲卧房,入目情景吓了李越一跳。
躺在床上的刘洲已经看不出人形,四肢被布条绑在床边,除了裆部盖了一块遮羞布,全身****。往日俊朗的少年郎脸上身上没有半块光滑的皮肤,全是层层叠叠的脓疱,几处擦破之处,露出黑红色的肉瘤,腥臭之气满屋弥漫。几个小子丫鬟守在屋角听侯召唤,也是尽人事罢了。
李越不禁心里暗骂疯道人的恶毒。他倒了一杯桌上的温水,漫步来到床头,趁机将藏在袖中的一包药粉化入水中。
李越示意几个要上来帮忙的丫头让开,在床头凳上坐下。
刘洲费力睁了睁眼皮,模糊看见是李越,朝他点点头,嘴唇翕动。
李越废了很大劲才听明白,刘洲说的是“谢谢你来送我。”
李越心里一酸,这个可怜孩子这几日受够折磨,已经心灰意冷,茫然等死了。
见李越用银勺喂水,刘洲闭目不受,待尝到唇边水滴有说不出的清甜馨香,不禁张口将满杯水几口喝尽,回味无穷。
这几日刘洲不管吃的喝的,入口都是腥臭腐烂的味道。已经好久没有喝到如此美味的水了。刘洲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下死了,也不遗憾了。”
李越见刘洲喝完药水,俯下头,避开下人,右手结除邪印,低声喝到:
“起离天煞,
起离地煞,
起离五方凶神恶煞,
阳邪鬼魅急走不停息,
敇!“
“敇“字喝完,李越觉到一股细细热流通过手印注入刘洲额角。李越抬头坐直,头脑中昏眩一闪,细细体味,却踪迹全无,似是错觉。
李越抛开心中疑问,低头看去,刘洲已然安睡。这孩子被这血毒咒折磨得昼夜不安,已近崩溃。李越的药物和除邪印刚一缓解他的症状,他身体在本能驱使之下立刻陷入深度睡眠之中。
李越想到其他十一家也肯定是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就打算告别刘母,前往刘仁健家。
李越刚出了刘洲院门,就看到一群人急匆匆朝这边赶来。领头一人,身材高大,面黑无须,身着团花暗纹藏蓝劲装,初看犹若练武之人,矫健干练;可是面上不怒而威,锋利逼人,显是久居上位养成的气势。李越猜测他大概就是刘梧洲刘城主了。
看来这个刘城主极喜欢自己小儿子,将其冠名为刘洲。父子虽非同名,但共用一字也可显其对小儿子的溺爱之深了。
那刘城主急匆匆而行,手中拉着一位白须老丈,后面跟着一个面红耳赤的童子,背着一个木箱。看来是刘城主亲自出马请来的名医了。看到刘城主和白须名医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李越拉着问墨连忙避到一边。
谁知刘城主刚刚踏入这边院门,刘洲卧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嚎啕大哭之声。
刘梧洲一急,丢开老大夫的手,几步越过众人,冲向刘洲卧房,哽咽着喃喃道:“晚了?终是晚了么?”
听到这一变故,白须大夫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轰然炸开,一片哭天抢地,几个女人眼看着就晕倒在地。
李越一呆,这是搞什么鬼?刚刚刘洲不是睡的好好的吗?难道一转眼就没了?
那老大夫也是非常人物,待到喘过一口气,一声断喝:“停!我还没有看呢!说不得还有救!”
被老大夫这么一吼,乱哄哄的人群忘了哭,口瞪目呆的看着老大夫反背着双手,迈步进入刘洲房内。
老大夫一走,这边又响起一阵惊呼:“娘!娘!你醒醒!”原来刘辉和刚赶回家的大儿子刘栋扶着刘母跟在人群后面,刘母听到前面突然爆发的哭嚎声,往地上一倒,晕了过去。
第十一章:救治
那老大夫名为安顺梁,是大楚有名的御医,年事渐高,去年告老回乡,定居宁远城。本来安大夫是从来不出诊的,不过经不住刘梧洲苦苦哀求,又经不住这没见过的病症的诱惑,和刘梧洲乘座了一天一夜的马车,将将赶到。
安大夫挥开围在床边的各色人等,印入眼帘的是布满脓疱的****人形。安大夫眼前一亮,这不像是病,倒像是医书中记载的巫咒之术。
他眼睛毒辣,一扫之下,发现病者脸色平和,腹部微微起伏,显然是陷入熟睡,并非死亡。他定了定心,推开埋头哭泣的刘城主,剪开软布,将刘洲一只手平放在带来的瓷枕之上,伸出三指,探寻脉搏,摇头晃首,喃喃自语。
见他这般做派,其他人连忙屏住呼吸。
片刻,安大夫收回手指,轻轻翻看刘洲的眼皮,一脸不解地说道:“刘公子气息平稳,呼吸沉而有力,正在熟睡,并无大碍。”
刘梧州一把抓住安大夫,颤声说道:“你说他睡着了?并不是…”
刘梧洲转瞬脸色又变,指着床上非人非鬼的刘洲,语气带着一丝恼意:“你看病成这样,还并无大碍?”
安大夫在盆中净了手,说道:“并无性命之忧,我开付药方,熬药水帮他清洁皮肤,可助他早日化脓结痂。”
见刘梧州还是不太相信,安大夫摆摆手说道:“我这几日就呆在贵府,待贵公子醒来,就知我所言非虚了。”
听到安大夫如此言语,又相信老御医声名赫赫,才将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还是高高浮起,充满犹疑:前两日眼看就不行了,怎么现在说没事了?
这边刘母悠悠醒来,得知小儿子并未身亡,只是熟睡过去,喜极而泣!
她泪眼含霜,指着那几个刚刚照顾刘洲的下人骂道:“刚刚是哪个杀千刀的在哭?”她抬手揪了一把一个小丫头的脸,一个一个朝其他小厮点过去:“是你哭?还是你哭?你再咒我家儿子,你这些个白眼狼!我儿要是有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都活不成!”
那几个丫鬟小厮吓得连连哭泣求饶。
也不怪这几个丫头小厮,今日刘洲少爷本就出气多进气少了,突然那个丫头看到平日还不时因瘙痒难耐动弹一下的刘洲少爷突然一动不动了,她还过去唤了几声,不见反应。这下慌了神,几个下人一起大哭起来。
谁会想到这七八日一直无法入睡的刘公子,突然一下睡了过去?本来试试鼻息就可以判断出来的事情,最后弄了一个大乌龙。
开完药方后在客房休息下来的安大夫并未休息。他仔细回想刘洲的症状,体无完肤,全身脓疱,搔痒不止,彻夜难眠,这典型是中了巫咒之症。
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症状了?五十年还是六十年?抑或更久?自己还是小小学徒的时候见过吧?
更奇怪的是,当他问脉诊治之时,却发现那巫咒已经为人所解,而主人却不自知。也不知这背后是何故事。
安大夫陷入了沉思之中。
安顺梁,年过八十,关于那些,他还记忆犹新。曾几何时,神妖鬼怪横行,法术乱飞。那些大能之人,跺跺脚,天崩地裂,河水倒流。
那年一场大战,白昼星现,夜空日悬,乾坤撕裂,洪水肆掠。大战之后,到处是破碎的法器,血肉内脏。不知那场大战为何起,为何湮,何人生,何人亡。安顺梁只知道短短一个月,整个大楚支离破碎,无数凡人家破人亡。
所幸自此以后,满天神怪消失一空。
民众痛恨那些修仙之人弄得家国破碎、草菅人命,见大战之后再无神怪涉世,暗自将相关书籍、记载、道场焚烧一空。大战中活下来的凡人,不约而同不再讲那些神仙鬼怪之事。数十年以往,大楚渐渐恢复繁荣,大楚的仙人以及相关的一切也渐渐湮灭在时间长河之中。
前一段时间,市面上偶然出现几本神仙异志书本,已经引起了朝廷警惕。安顺梁也找过一两本略读一番,发现尽是胡编乱造之言,博人一笑之料,遂置之不顾。没想到现在巫咒之术又现世,看来天下又要大乱了。
安老大夫忧心忡忡,觉得此事该警示京城老友。提起手边的狼毫,饱蘸浓墨,将今日所见所闻,细细描述,派人连夜送往驿站。
就是这封信签,即将如抛入油桶中的火星,将为人遗忘的神秘世界再次揭开面纱的一角,开始了一个轰轰烈烈光怪陆离的后修仙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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