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怡萎然而亡。
合力一击之下,萧温菊毫发无伤,四人却是两残,一伤一死的局面。沈重宽即怒又悔,气极骂道:“狗娘养的,荡妇、小人、土鳖果然不足与谋!”
董八荒与赵亚马的要穴被对方重创,半身麻痹,难以开口。面对悠悠回身的萧温菊,二人神色惊惧,发出哼哼唧唧的卑微之声。
这是求饶的声音。
萧温菊目光中没有一丝怜悯,他手腕一抖,刀已在手,刀短而弯,不及半臂长短,平时纳于袖内,此时脱壳而出发出一声清吟。
董八荒与赵亚马像两条摇尾乞怜的狗,齐头转向沈重宽。
沈重宽长吸一口气,怒叫一声,再次扑向萧温菊。他非是救两人,而是在救自己,亦为得重赏做最后一搏。
江湖传言萧温菊的“暖儿刀”出神入化,但未见其动手孰知真假,江湖中虚假的造势、炒作大有人为,他不信自己侵淫几十载的铁砂掌能输给一个毛头小子。飞纵祭出的铁砂掌,掌风呼啸,沈重宽一身硬功的确非同小可,旁边桌上的酒水都因这掌风而溅溢。
萧温菊出刀,他是反手握刀,刀势向内而拐,轻盈而飘逸,彷佛细雨之湖的一条鲤鱼突然跃出水面。不过看似轻盈的一刀却带起了猛烈的刀风,刀光乍起,刀风大作,刀风不仅瞬间压下沈重宽的掌风,简直把屋外的雨也卷了进来。
三清和尚看了这一刀,就低下了头,轻道:“无上天尊。”
三世道人亦轻颂:“阿弥陀佛。”
诵念间地上早已洒满了鲜血。
萧温菊一刀之下,赵亚马、董八荒皆人头落地。
三清和尚是对着萧温菊的“暖儿刀”有感而发,而三世道人超度的却是沈重宽。
萧温菊一刀挥出,只斩了赵亚马、董八荒。杀死沈重宽的另有其人,他死于背后突袭的一剑。杀人得短剑正滴着鲜血,它握在头戴斗笠、沉默不语的剑客手中,剑客的剑招完全没有先兆,他倏然一剑追挑上沈重宽的后心,沈重宽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摔在地上,藏在铁砂掌后面的铁头功也不及施展了。
高行天看到剑客的出手,内心似乎升起了一丝希望,但想来又觉得不可能,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飘雨客栈,溅血楼堂,唯有少年眼中的烛火依旧温暖而笔直,刚才萧温菊那么大的刀风,连“三清三世”的衣襟都刮动了,却吹不灭这盏烛火,少年趴在桌子上,似乎除了这根蜡烛其他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你帮我?不……”萧温菊揣摩着剑客的意图,他凝视着剑客,一双俊目似乎要钻透斗笠,看清剑客的真实面目,萧温菊摇头道:“唔,你是想帮他?”
萧温菊藏刀入袖,用手指指向高行天。
“不错。有的商量吗?”
萧温菊继续摇头。
剑客道:“那你是要与我一战?”
萧温菊还在轻轻摇头,他微笑道:“不只是与我,这一战恐怕还要加上两位老人家。”
剑客打量“三清三世”,见一僧一道巍然不动,静坐如山。剑客缓缓道:“你错了,这一战只是我和你,或者是我加上高行天对你。”
“三清三世”又陷入凝坐之中,对剑客的话并不反驳,他们似乎已经成了客栈里的两尊神像。
萧温菊面色微变,但仍坚持道:“没有高兄的首级,我无法得偿所愿。”
剑客冷冷道:“与我无关。”
萧温菊低头盯着脚尖,柔声道:“高兄废了一大半,我看你身上也有伤,现在的你们加在一起也赢不了我?”
剑客长吸一口气,坚定道:“不是没有机会。”
剑客的斗笠压低,看不清面容,但是每一个字都透着无比的信心与勇气。
“你不插手,‘大罗教’的千两黄金萧某拱手相让。”
“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朋友。”
萧温菊一愣,失笑道:“高行天这种独狼也有朋友?”
剑客道:“他有没有我这个朋友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他这个朋友。”他这样说,已经表明了态度,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揽下这件事情。
萧温菊听了这话,面色有些肃然,连与烛火相看两不厌的少年也轻挑了细眉。
是否有人在你危难时叫过你朋友呢?是否有人在你绝望之际帮你勒住悬崖之马?是否有人在你沮丧之际唤起你的豪情?
你是否有这样的朋友?
高行天面无表情。
萧温菊一跺脚,叫道:“把兵器留下,放你们走。”
剑客微怔,对方的条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剑客与高行天对视一眼,高行天不可置否,低头不语。
剑客立刻决然道:“好,一言为定!”他迅疾上楼,携高行天沿着楼梯靠上二楼角落,一脚踢开了窗户。
窗外夜是疾风骤雨,窗内人是留恋不舍。
高行天握着“五色”宝刀心中一阵犹疑,他几乎将这把刀当成了自己的生命,但是现在,高行天闭上眼,一声叹息,将刀抛到楼下。
剑客也抛下短剑,放弃兵刃毕竟是一件耻辱,他也心中感慨。不过客栈局势复杂,要真动起手来,凶险难测。
他正欲与高行天穿窗而去,忽听楼下萧温菊一字一顿的清楚叫道:“且慢!陆、无、归,我要的可不是这个。”
剑客心中一震,斗笠下面色的骤青又白。巨大的情绪波动不知是被萧温菊叫破名字的缘故,还是其他。
楼下的萧温菊斯文道:“你为我要的只是你们手中刀剑?”
剑客一咬牙,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匣子。
匣子一尺长、两寸宽,看着简朴无奇,但高行天却睹到陆无归捏匣子的手已经起了青筋,高行天不发一言纵出窗外。陆无归的手亦终于松懈,抛匣而去。
萧温菊双手接住盒子,面现喜色。
“三清三世”在“五色”宝刀坠地的时候都面色不改,此时黑色匣子甫一现身,两人面上都起了波澜。“三清三世”凝重相望,瞬时传递了许多信息,“三清三世”长身而起,向少年一揖,三清和尚道:“恭喜李门主收得强助。”三世道人则道:“贺喜李门主得两家枢密。”
这趴在桌上护着烛火的少年竟是“无双门”门主李无忧!
李无忧趴着不动,只一摆手。
“三清三世”再一揖,两人慢退几步,也投入到客栈之外的漫天风雨,他们去的很急。
血腥客栈只留下了两个人。
萧温菊一手提着宝刀一手捧着盒子,走到少年近前,郑重侍立一旁。此时蜡烛只剩一寸长短,滴落的蜡液凝固后盘结在底座四周,像一个枯萎的美人暗自垂泪。萧温菊看不透这个少年,估不出对方的深浅,如不是事前准备充分,他也猜不到“无双门”的门主竟是如此的年少。
“你呀,怎地不讨人喜欢了,只会对外人说那些奉承的话吗?”
萧温菊恭声道:“属下不敢亵渎门主的静听。”
少年微笑道:“既已在入门时认出我来,为何擅自做主,把人放了?”
“属下一时斗胆,认为门主不会把这两个鼠辈放在眼里。”
“哦。”少年皱眉道:“你又怎么个斗胆法?”
“属下曾观察过,一路追杀高行天的,并不全是门内高手,大多都只是江湖的游侠散寇。门主借此机会一是逼得高行天鼠窜天下,扬我‘无双门’声威;二是将门中缺乏经验的新人推出去磨练一番,发掘可造之材;第三,不少贼枭也想浑水摸鱼,其中不乏我门的敌人,依此良机正好将其铲除。可谓一举三得,至于杀不杀高行天,属下想那已是次要,一时的敌人未必是一世的仇家。这个盒子隐藏着金、唐两家的重大私密,可抵高、陆二人性命。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是逼得二人困兽犹斗毁了盒子,还是各取所需暂时放他们一马,我想门主的目光要远比属下长远。”
李无忧坐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哂道:“我看你是怕被‘三清三世’偷袭,又摸不清我的心思,所以才不敢放手一战吧。”
萧温菊默然不语。
李无忧站了起来,带着倦意道:“怎么了,又哑巴了?如果你不明白,那么就问,不要私下揣测。”
萧温菊沉声道:“属下刚才并未入门,的确担心‘三清三世’的辣手,颇有孤立无援之感,现在入得门中,觉得如鱼得水,必当尽心竭力,为门主效犬马之劳。”
“你怎知我愿收你?”
“小人以属下相称,蒙门主大量,不以为意。是以小人擅以属下居之。”
李无忧冷哼一声,到了门口。
萧温菊连忙跟上,试探道:“门主,刚才放走‘三清三世’,是否合宜?”
“那应怎样?”
“杀之!”
李无忧忽转头瞪了萧温菊一眼,萧温菊立刻低头肃立。李无忧冰冷道:“你想在‘无双门’和‘大罗教’之间挑起战争吗?”
萧温菊颤声道:“属下不敢。”他拱手奉上黑匣子和宝刀。
李无忧只将黑匣揣入怀中,道:“看不出你倒是个激进分子。”
萧温菊道:“属下是从利弊出发,‘大罗教’与‘无双门’并立西北,一山不容二虎,‘大罗教’对我门早有挑衅,属下不明门主为何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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