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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 (安东野)


  “僵尸部队”计划一直是不敢明目张胆,一直是秘密暗中进行的,在这个计划未成事之前,他们不但要瞒住武林同道的耳目,还要避开朝廷鹰犬的注意。
  父亲和蔡京都清楚的知道,制造这种伤天害理、灭绝人性的“尸兽”,成则横扫天下,称王称帝,成就万世霸业;败则千夫所指,身败名裂,沦为千古罪人。
  这项计划,首先是将“言家村”以及附近村落的无辜村民成批成群的秘密屠杀,以此提供大量的“尸源”,再将捕捉到的野兽五脏六腑、身体四肢、乃至器官脑髓与这些尸体混合,启动秘术将它们变成没有人性、智慧、思想和意识,只知道服从、效忠、嗜血、好战的杀人工具群。
  这样不择手段、泯灭人性的做法,实在是有伤天和;但父亲这个人,野心太大了,大得什么都可以牺牲,大到什么都可以不顾。他凭借着外公留下的一堆半成品和对“尸兽”秘术的一知半解,在蔡京门人全力的鼓惑协助下,开始了“僵尸部队”的改良工作。
  或许是爹爹这个想法、做法,太过伤天害理,从一开始,“僵尸部队”的制造就并不成功,很不成功,制造出来的产品不是太嗜杀暴戾,凶猛的难以控制;就是畏缩胆怯,赢弱不堪的等同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
  为了不让这些残次品流落在外、暴露大计,父亲残忍冷酷的把它们都关在了“紫甲堂”后院的地窖里,任他们自相残杀,自生自灭。
  一次次的失败,并未让好胜的父亲气馁。说实话,爹爹确实是个有才干的人,他也是个偏执的人,就像服食一种毒品、沉迷一种游戏、又如赌上了兴头、嫖成了瘾头,从最开始的好奇尝试,到最后的饮鸩止渴,渐渐沉沦下去,一发不收收拾,直到万劫不复,永难超生。
  父亲就是对这疯狂而畸形的变态发明,上了兴头,成了瘾头,乐此不疲,欲罢不能。
  他几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残暴、无常、变态的人,或者说,兽。
  “言家村”和附近的村民,几乎被父亲迫害光了,父亲意识到自己在作孽,因为无法自拔,所以他更加变本加厉,兽性大发。
  由于父亲的一意孤行,由于他的立场改变,“青龙会”派出长老级“十大天王”中排名最末的“拐王”丁拐子的得意门徒“小打小闹不折腾”丁小勾,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拐走了我那两个双胞胎哥哥少伯和少仲,将尸体沉入山涧做为背弃“青龙老大”的惩戒。
  对于丧子之痛,娘亲悲痛欲绝,父亲仍是无动于衷,与蔡京走得更近,对“僵尸部队”更痴迷,犹不自知向虎谋皮,与群狼共舞。
  堂哥言青鬼也彻彻底底变成了两个人,阴阳怪气,狠戾乖张,成了父亲不折不扣的帮凶。
  言青鬼和“青衣”龚邪原是一向相处得并不和谐,他本来也一力死心追求于我,献尽殷勤,三叔“绿僵”言伯禄更不止一次地向父亲提过亲事,但娘亲和我都知道言青鬼在村里败坏了不少女人的名节,甚至玷污了不少族人妻女的贞操,对他极为鄙夷顾忌。
  言青鬼知道自己求婚无望之后,又结交了朝中权相蔡京的次子蔡鯈,引蔡鯈到“百家村”走一趟,蔡鯈一见我,就惊为天人,执意要纳我为填房小妾。此事蔡京点了头,并请动左相李纲大人保媒拉纤,从中说和。
  时值关东“大风堂”三当家安东野在京,长街拔剑,为民除害,在闹市之中刺死了当街强抢民女的“富贵集团”大佬、总管大太监枢密使童贯之弟“花花太岁”童贳,被下狱流放“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李纲与安东野是多年莫逆之交,当下应允了蔡京媒妁之情,以换取蔡京在童贯处的说情,保全安东野一条残命。
  蔡、李两相同时发话,无异于比皇帝的圣旨还有力,我当然执意不从,便央娘亲代为说情,劝说父亲。爹爹当然有意结纳攀附蔡贼,但又似乎舍不得我,见我抵死不从,倒也一时举棋不定。
  父亲虽然没有当即同意蔡家的婚事,但我被幽禁的状况,还是一点没有改变,出入行动都受到严密的监视和控制。
  “僵尸门”的人手迅速转变,以前家族里的“老臣子”,不是不失踪了,就是暴毙了,不然便是被龚邪派出去与世敌“衡山派”火拼战死,壮烈牺牲。
  现今,大权在握,且成为父亲强助的,是那个一度让我沉迷、再度让我恐惧的“青衣”龚邪。
  爹爹的爱徒言青鬼仍然是家族里的红人,门里很多重要的事,父亲都会交代他去做,毕竟他是言家子侄,有着骨血之亲。
  还有一个,就是外公留下的那个“杰作”,到目前为止,勉强算最成功的“尸兽”兽奴。
  它吃睡在地窖中一个狭小空间里,扫地、砍柴、砌砖、挑粪,他什么又脏又累的工作都做,偶尔狂性大发,抄起砖石狂砸自己的头颅,拿竹尖戳刺自己的大腿,以致头破血流,也不为意。
  它对父亲和“青衣”龚邪唯命是从,没有怨言,它出手残狠,嗜血暴戾,不留余地,它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


第八章 元宵节·饕餮夜

  (ps:谢飘渺鉴、舌文两位道友的赏;东东酱祝所有的《凉城》书友元宵节快乐!)
  记得有一次,门中有位五叔父“黑僵”言伯喜,当众指责父亲倒行逆施,言辞激烈,父亲只是挥了挥手,那位耿直的叔父,就被兽奴扑倒在地,撕咬得粉碎,做了晚餐。
  我一直认为这个怪物是没有感情的,直到某一天晚上,我看到兽奴一个“兽”躲在花园里哭得很伤心,哭得泪流满面,我感到很意外,我不明白它为何要哭,我只记得我当时看到它的时候,它好像很害怕,也很畏缩,我看到它那只血红色的独目里有一点邪恶的妖,又有一点卑微的暖。
  好像它血瞳的深处,就是它那颗血红的心。
  突然之间,不知为什么,我觉着它很可怜。于是,我打手势,示意它“不要害怕”,它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后来就不再往后退了。
  我当时想,兽奴就算不是人,就算是个动物,那也该有感情,就像爱晒太阳的“洛正熙”、偶尔吐泡泡的“云端”、可爱的“布烟卿”、怪脾气的“辰源”、安静的“冷北城”、爬来爬去的“龚小邪”、还有喜欢尥蹶子的“奥巴”马和没羞没臊的“鞍赔进山”,小家伙们都有各自记的性情和感情,兽奴这个“大家伙”一样也该有。
  我这样想着,就采了一朵花,送给了它。
  红色的花,鲜艳的红。
  兽奴乍见那朵由我递上过去的红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用两张毛茸茸的大手掩住丑脸,畏畏缩缩逃避似的直往后躲闪。
  我瞪了它一眼,轻叱:“乖,不许躲!”然后不避腥臭异味,还替它戴上了那朵鲜艳的红花。
  兽奴完完全全怔住,看到它又丑又蠢的傻样儿,我不觉“噗嗤”一笑,就转身回房去了。
  庭院里,只剩下月光和带着红花的它。
  我含着心酸的眼泪睡去,天明醒来后,才发现兽奴竟在我的窗外站了一夜,霜寒露重,头上依然带着我给它采的那朵红色的、鲜艳的花。
  还有那憨憨傻傻的一笑。
  从此以后,兽奴就一直戴着我送的那朵花,即使不久之后凋谢了、枯萎了,它也没丢弃;即使它被同伴耻笑、嘲笑、讥笑,甚至“青衣”龚邪和言青鬼责骂和暴打,它还是没有扔掉。
  兽奴虽然力大无穷,凶狠勇猛,屡诛强敌,建功无数,但对“主人”的命令却只知服从,从来不懂反抗,就算是责打凌辱,它也只是默默承受,吃的是猪狗食,睡的是牛马圈。就算“主人”要是发起火来,一刀把它宰了,它也只好乖乖的送死了,死得连一只鸡鸭鹅狗都不如。
  我还清楚记得有一次,四叔“白僵”言伯寿另一个不肖儿子“尸出有名,无德无行”言斥诉,就因动了兽奴头上那朵干枯的花,被激怒的兽奴当即咬破喉咙,生吞下饭。这下他闯了大祸,四叔几乎没把兽奴活生生打死,还加入了言青鬼,用钳子把兽奴的手指和脚趾,一只一只的拔下来,再叫它自己吞到肚子里去,它只护着那朵已经不成形状的花儿“呜呜”低叫,默默承受。
  我挺身护着兽奴,甚至贴俯在它身上,好让这些疯狂的族人住手。
  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保护兽奴,我只知道,当时若不是我出面拦阻四叔他们痛下杀手,可能兽奴当场就给杀了、宰了、废了!
  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恍然间我好久再没见过娘亲了。元宵节那晚,村里有了些许惆怅的热闹,监视我的言小耳和言小目都跑出去看那满空寂寞的烟花,我趁机蹑手蹑脚的出了“汞体堂”,我要去“堵怨堂”寻找娘亲。
  结果,我刚一进“堵怨堂”,就被人点倒了,那个人近年在”僵尸门”里逐渐坐大,已位居“红煞堂”刑堂堂主要津的“青衣”龚邪!
  元宵佳节,对我来说,那是一个耻辱的痛苦之夜。
  “青衣”龚邪三两下点了我的“麻穴”和“哑穴”,他三两个起落就将我带进了“阎罗塔”的地窖内,他三两下就剥光了我的衣服,他在我身后的动作优雅而享受,而我,只感觉到羞辱、麻木和撕心裂肺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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