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万仙
失落之节操君 著
世上有仙鬼二道,互相争锋。仙鬼之上,更有诸般远古神灵。
盘延从坟墓中醒来,胸怀万千隐秘,深藏奇功妙法,他将修仙驱鬼,遨游天下,踏星骋云,揭开古神奥秘。
一 盘蜒之蛇呑风雪
群山间风雪大作,雪絮倾泻而下,天地如罩灰幕,积雪深厚,万物皆罩银装,树木凋零,千里皑皑白龙。
无数山脉相连,远至天边,似一条贪食吞山的蛇。
盘蜒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雪地里头,被雪掩盖,呼吸艰难。他大叫一声,慌忙推破雪堆,手脚急乱,翻翻滚滚的爬了出来。
他身穿一件破烂袍子,虽在雪中,仍有股尸臭味儿。盘蜒朝后望去,隐约见一座陵墓。
盘蜒记得他是从陵墓中爬出来的,他还记得自己吓丢了魂,顺手操起地上一件长袍,罩在身上,落荒而逃,没爬几步,便再昏迷过去,却想不起自己为何被埋入陵墓。
盘蜒壮着胆,折转回去,推开陵墓石门,见陈列有许多灵位。他见这些灵位都姓泰,他胡乱记了一些,也不知记着做什么。
他光脚踩着雪,寒冷彻骨,不久便冻得麻了,但他不敢逗留,只管咬牙前行。大雪似肚饿的巨蛇,朝他当头咬来,盘蜒大骇,左躲右闪,身形圈绕,躲避风雪,也稍稍暖暖身子。
他躲了一会儿,笑骂道:“我躲什么?哪有什么蛇?”
他突然往山外一瞥,隐约见一条光影绰绰的白龙,似有百丈之长,在空中悠扬飞过。
他似记得这云中猛兽叫做蜃。
那白龙摆动龙首,偶然间朝他望了一眼,龙吼响彻群山,如同海啸,盘蜒震惊万分,虽心中惊惧,仍朝那白龙追去。
他喊道:“喂,等等,等等。”
他为何要追它?他甚至不知这蜃是真是假。
跑到半路,他脚下拌蒜,一个跟头,摔得头晕眼花。他痛骂一声晦气,瞧见是一具冻得僵硬的尸体。
他惊视少时,欢呼一声,将那尸体上衣物剥下穿上,那是虎皮大衣,棉裤毡帽,竟是猎人打扮。他拾起弓,拔出剑,拾掇一新,只觉暖意涌动,喜不自胜。
便在这时,身后一声猛吼,盘蜒回身一瞧,见一头白毛巨猿朝他张牙舞爪,口似血盆,眼似红灯,高约两丈,壮实如岩。
盘蜒蓦然扭头狂奔,那白毛猿猴一拳挥下,盘蜒身子灵活,先一步翻滚,躲到一旁,那白猿猴打中雪地,扬起雪尘。盘蜒瞅准时机,一剑刺出,正中猿猴左臀部。他心下得意,用力捅入,但哪里挪得动半寸?这猿猴皮层竟坚厚至极。
猿猴回手一扫,盘蜒急忙缩身,再躲躲闪闪。他跑的远不如这白猿迅速,但胜在心思巧妙,谋定而后动,丝毫不曾慌张,一路引着这白猿跑向悬崖,他喊道:“有种来追爷爷!不长脑子的畜生。”随即纵身一跳。
那白猿竟不含糊,也跟着跳崖,盘蜒眼疾手快,早有盘算,抓住半空一根树枝,那白猿厉声怒吼,巨大的身躯撞在山壁,登时筋骨折断,咔嚓一声,呜呜哀嚎,如雪球般摔入万丈深雪。
盘蜒目视那白猿消失,心下悲叹,总觉得这白猿是被一头瞧不见的雪蛇张口吞了。他愣愣发呆,全然忘我,只听喀地一声,树枝折断,盘蜒“咦”的一喊,也摔落山崖。
........
早些时候,暴风雪尚稍缓和,一辆马车迎风穿雪,驶过山道,十位健者骑马紧随。
那车夫见风雪猛恶,实在难行,与乘者商量几句,便停下车来,找一处山洞避避风头。
车上走下一位少女,一个幼童。两人穿着貂皮大衣,其下饰品华贵,灿烂夺目,不是寻常人家。那少女十七岁年纪,容貌纯美绝伦,幼童十岁年纪,长得也极为俊秀,但两人肤色雪白,眼眸墨绿,发色如火,样貌独特。
那些随行侍卫中当先走来一人,器宇轩昂,背负宝剑,面如冠玉,气度绝俗,看似二十岁左右。他说道:“陆小姐,陆公子,那蛇伯城就在山下二十里处,咱们无需焦急,在此歇息一夜,明早必能抵达。”
那陆小姐神色从容,但眼神有些发愁,抿着红唇,眺望远方,见那暴雪气吞千万里,说道:“敌人凶狠,敝如这雪灾一般,竟要将我姐弟二人逼上绝路吗?”
空中有呼啸传来,竟似是龙吼。民间多有目睹神龙之说,各国百姓大多信以为真,但陆小姐心神不宁,自也无心分辨。
陆公子说道:“姐姐,你快别说这丧气话。大伙儿陪同咱们至此,忠心耿耿,吃苦耐劳,你这般说,好生让大伙儿伤心呢。”
陆小姐登时醒悟,说道:“弟弟所言极是,是我失言了。大伙儿莫要见怪。”
少年侍卫笑道:“两位少年英雄如此懂事,将来必有复仇归国之日,但叫我万仙张千峰在此,无论敌人有何手段,也定要护住两位平安。”
陆小姐盈盈施礼,说道:“得蒙仙长仗义相助,我自然高枕无忧了。只是仙长与诸位英雄长途奔波,赤胆苦心,如今又冒风雪,我陆振英好生过意不去。”
众侍卫各个儿英勇忠诚,闻言惶恐,急忙各出言宽慰。陆小姐与陆公子极为恭敬有礼,敬拜一圈,与众人坐在一块儿,生火取暖,竟无半点主人架子。
张千峰眺望雪峰,心绪难安,暗想:“我这些年武艺虽更有进益,已得师父真传,但若那郭王侯真调动大批高手追杀,稍有闪失,伤了他们两位,那真是追悔莫及。咱们到了蛇伯城,那城主真肯收留她姐弟二人么?嗯,此人素有仁义武勇之名,若他也信不过,又有何人可信?”
他乃是当世赫赫有名的万仙派中小一辈的佼佼者,数年前更有机缘,练成了本派两门绝学的“天地阴阳掌”与“乘风驾云步”,武功之高,在凡间可谓罕逢敌手。但这世道满是妖魔鬼怪、邪人异道,单凭张千峰一人,未必能万无一失。
他正愁眉不展,凝神沉思之际,陡听得山上隆隆作响,张千峰抬头一望,见一白毛巨猿滚落下来,砰地一声,地动山摇,落在山道之上,那白猿哇哇惨叫,竟一时未死。
众侍卫见此巨兽,无不怒吼,张千峰拔剑戒备,严阵以待。
这时,又听哗哗风响,一人从天而降,在巨兽肚上一弹,卸去力道,在地上滚了滚,翻身躺倒,闷声不醒。众人见此人面容消瘦,披头散发,也不知是死是活,尽皆大奇。
张千峰心想:“这是什么怪事?说不得,先得救此人一救。”掌中真气氤氲,雄浑欲发,在这人肚腹上一按,内力滚滚,由丹田散至全身。这“飞升隔世”内劲一出,当真奇效无比,那人闷哼一声,口中呼出一口浊气,悠悠转醒。
那少女陆振英道:“这位大哥,你好些了吗?”
那坠崖之人正是盘蜒,他见这许多人,顷刻间竟张口结舌,猛然说道:“你们...可有吃的?”
陆公子嘿地一笑,说:“拿些吃食给他。”
有人送上冻得硬邦邦的馒头,在火上烤,但盘蜒饿得太狠,伸手抓过,往嘴里就塞,一口一个,接连吃了十数个,全不咀嚼,真个如饿鬼蟒蛇一般。众人见他眼放异光,眼眸竟如同毒蛇,无不暗暗心惊,手掌都握上兵刃。
那陆公子叫做陆扬明,乃是北地一大国俦国的世子,那陆振英是他姐姐,与他乃一母所生。俦国国君去世,国内奸臣勾结郭国王侯,意令昔日陆扬明流亡国外的叔叔抢夺王位。国内人心惶惶,这姐弟二人朝不保夕,于是其母便替两人拖延时机,让二人随侍卫偷逃出城,找到这位名满天下的张千峰。
张千峰为人仗义,昔日与俦国国君有深厚交情,遇上此事,焉能不管?当即二话不说,带姐弟二人上路,不远千里,前往蛇伯城。蛇伯城城主素来与俦国先君交好,想必定肯收留。有他庇护,这姐弟再无后顾之忧。他途中与俦国杀手刺客过招,当真步步艰险,处处惊魂。此刻又见了盘蜒,看他如此古怪,踏上一步,挡在姐弟二人身前。
世道危险,张千峰一生遇上过许多鬼怪,这怪人随巨猿掉落,自非寻常人物,倒极可能是俦国新君派来的妖人。
盘蜒吃了个二十个冻馒头,精神萎靡,昏昏欲睡,说道:“多谢....多谢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他吃饱之后,身形渐宽,近似常人,双眼也清澈有神,竟极为俊朗文雅,只是此人神态时而慵懒,时而发痴,让人心里没底。
陆扬明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位大哥可是泰家之人?难怪举止如此怪异,果然名不虚传。”
张千峰心中一凛,暗道:“不错,听说泰家之人血统近妖,势力庞大,富比诸侯,其血脉至亲眼眸似蛇,颇足以骇人。此人莫非是那泰家的高手?泰家如此声威,为何要与俦国、郭国联手?”
盘蜒自也闹不清自己是谁,但想起山上那泰家陵墓,心念一动,说道:“不错,在下乃是泰家远亲,姓泰名一。只是武功低微,名不见经传,还多亏这位小公子与诸位恩公相救。”他仓促间也杜撰不出姓名来,便随口说了个“一”字,反正世道浑浊,怪异横生,这泰一称谓,也算不得如何奇特。
但他为何知道自己叫盘蜒?为何又冒充泰家之人?报上假名?
盘蜒越想越糊涂,索性大咧咧的不再多想。他得先活下去,无为随性,其余乱七八糟的事,他眼下万万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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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残命之兽挪筋骨
张千峰问道:“既然是泰家好手,却为何会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又为何会随这猛兽坠崖?”
盘蜒道:“谁没个不顺落难的时候?在下在山中游玩,遭遇风雪,遇上猛兽,何奇之有?却得此机缘,得遇诸位英雄好汉,管我一顿活命饭,将来必有所报。”
张千峰心道:“此人来历不明,形迹可疑,不可放纵。”当即走上半步,运“乘凤驾云步”,只这稍挪方寸,便已至盘蜒面前,手掌一切,打向盘蜒“日月穴”,乃是他阴阳天地掌中的一招“珠翠芒刺”,去势诡谲,却又不失正气。
盘蜒也足下微动,蓦然到了左方一尺之外,身法甚是奇特。但张千峰立时变招,变切为抓,食指碾向盘蜒缺盆穴,正是一招“游刃有余”,盘蜒再难避开,怒吼一声,声音又是愤恨,又是惊讶。
张千峰两招制住强敌,只需内力一吐,管叫他经脉寸断而死。众人瞧得心驰神摇,钦佩无比,暗想:“万仙的仙长,果然名不虚传。换做咱们,只怕一招也抵挡不了。”
张千峰厉声道:“泰一,你来此何事?还不快如实招来?”
盘蜒蓦地跪倒,大声道:“我在山中落难,饥饿遇险,千真万确,若有半句假话,今后沦为鬼怪吃食,死后化作粪土。”
陆振英说道:“千峰仙长,你放开他吧。这人先前饿得奄奄一息,很是可怜,万万做不得假。”
张千峰心道:“我若制他不放,反倒显得慌张。此人步法虽有奥妙,但也不过尔尔。”当即微笑撤手,负在身后。
盘蜒道:“多谢,多谢这位又美丽,又好心的小姑奶奶。”
陆振英笑道:”什么小姑奶奶,你这人真是泰家的么?当真好没骨气。”
盘蜒道:“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姑奶奶管饭饶命,真是天大恩情,我泰一自当舍命报答。”
陆振英屡经磨难,生性沉稳,见这盘蜒虽言行荒诞,却也不放在心上,说道:“你起来吧。”
陆扬明见那巨兽横在道上,前路不通,走上前查看。众护卫大惊失色,急道:“主公,不可靠近。这巨兽还未死去。”
陆杨明见这巨兽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忽然心生同情,上前抚摸巨猿脑袋,流泪道:“它....好生可怜,姐姐,咱们该怎生处置它?”
盘蜒道:“此兽在山中强横霸道,只怕是吃人无数的妖物,假以时日,或得人形,更生祸端。我劝两位将它杀了。”
张千峰叹道:“兽虽凶,难说不怀善心。若遇善人,便得善念。未必如泰一兄弟所言。”
多年之前,张千峰曾随一位师妹通过天门,前往异世,不料那师妹受奸人所害,染得一身怪病,成了半人半鬼之身。饶是张千峰竭力隐瞒,她仍不免被开革出门,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张千峰念及此事,心下悲戚,便对这世间鬼怪有几分怜悯。
盘蜒哄笑起来,满眼轻蔑,张千峰不禁动怒,问道:“泰一兄,明人不说暗话,你对在下不满,不妨直说。”
盘蜒道:“你话虽说的漂亮,但后半句话却也没说明白。此兽是杀是留,你拿的定主意么?”
张千峰道:“它身躯太大,背骨断裂,无法可医,怎能相救?”
盘蜒嗤笑道:“那你不是说了句废话?假仁假义,满口荒唐。亏你还自称什么仙长。”
张千峰冷冷说道:“在下无能,只不过功夫稍稍胜过阁下罢了。”
盘蜒吓了一跳,忙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阁下一言不合,便拿功夫压人,未免有违君子之道。”
陆振英见这两人吵嘴,一时也无暇理会,她对陆扬明道:“弟弟,爹爹以往是怎么说的?”
陆扬明道:“爹爹说道:‘为君者当谨小慎微,爱民似栽花,不得稍有疏忽。为帝者当刚毅果决,伐敌似摧木,不可稍有留情。’”
陆振英点头道:“君者为民,帝者护国。故而千古帝君,当有两面,一面心慈,一面心狠。这雪猿无药可救,你当给它个爽快,但切不可犹豫,令它多受苦难。更不可以杀为乐,见血而喜。”
陆扬明抹泪道:“多谢姐姐教诲。”
其实陆振英自个儿也不过十七岁年纪,见这巨兽病怏怏的躺在面前,如何能不觉可怜?但她眼下年长,自要充当严父,指点这更为年幼的弟弟。众人瞧在眼里,不禁对她敬爱有加,无不起誓死效命之心。
陆扬明从护卫手中接过一柄古朴厚重的宽刃剑,他身躯瘦小,这柄剑几乎与他一般高矮,盘蜒见剑鞘上写道“斩蟒”二字,心下赞叹:“此剑历经久远,灵识深蕴,果然是一柄宝剑。”
陆扬明身子踉跄,拿捏不住,陆振英喝道:“爹爹平素教你的功夫,眼下都忘光了么?还不运‘斩蟒心法’?”
陆扬明这些时日来也是吓得慌了,暂竟忘了身怀内功,经她提醒,急忙聚气,但仍甚是艰难。陆振英叹了口气,上前握住陆扬明小手,姐弟一齐运功,那柄剑便运转自如。这陆振英途中得张千峰指点,底子竟极为不凡,颇有些许名家风范。
陆扬明摸着野兽皮毛,低声诵道:“雪猿前辈,愿你早脱苦海,飞往聚魂山,得通轮回海。”那聚魂山与轮回海乃是古时传说灵魂归宿之地,黎民百姓皆深信此说。
那雪猿瞪大双目,似有灵性,并无恨意。
盘蜒忽然冲上前去,拦在姐弟二人面前,张千峰以为此人要加害,立时动手,使一招‘千峰雪封’,但盘蜒作势击拳,招式飘洒,张千峰心下暗惊,只觉无处下手,暗想:“此人突然有了应对我的法子?这可有些麻烦了。”
盘蜒喊道:“两位如此心诚,当真感动人心,我有手段,可救这雪猿。也可疏通此路。”
陆扬明奇道:“你说什么?”
盘蜒道:“两位瞧好吧。”说着让开,握住枯木藤条,爬上山去。这山有些陡峭,风雪又急,着实难爬,但盘蜒手脚灵便,竟如同一条遍体黏糊的狡蛇。
不多时,他爬上五丈,回头张望,大喊一声,蓦地坠下,双掌前推,砰地一声,正中雪猿胸口,若依照人体,乃是神封穴所在。他借着这坠落之力,掌力威猛,那雪猿痛呼起来,吼鸣刺耳。
陆振英怒道:“你捣什么乱?这般岂不是令它受苦?”
盘蜒爬起身,众人见他摔得够呛,脸有挫伤,不禁幸灾乐祸。盘蜒似咬着舌头,吃吃叹气道:“这张俊脸,乃是吃饭的饭钱,这张小嘴,乃是讨钱的来源。如今可怎生是好?”
陆振英与陆扬明虽然恼怒,但也稍觉好笑,陆扬明道:“你这人满是歪脑筋,歪主意。谁要你动手害这位猿前辈,难怪在此遭罪。”
忽然间,那雪猿嗷嗷呼喊,爬起身来,骨头格格作响。众侍卫立时挡住两位主公。张千峰眉头一扬,心想:“它在自行接骨。”
过了片刻,只听磕地脆响,雪猿长舒一口气,靠在墙上,坐立不动,估摸着是在静坐养伤,但也因此让了道路,马车能够通行。张千峰见它呼吸平稳,丝毫不见苦楚,心中震惊,直是非同小可。
他见盘蜒兀自在抚摸脸颊,举止荒谬,走上前去,拱手道:“泰一兄,久闻泰家‘幻灵掌’神效无双,今日真令在下大开眼界。先前多有失礼,还望见谅。”
盘蜒捏了捏伤处,喝、喝地痛呼小叫,说道:“不怪,不怪,咱俩不打不相识。”
陆振英奇道:“千峰仙长,什么‘幻灵掌’?这掌法竟有这等起死回生之效么?”
张千峰道:“这掌法击中人体,令人心紊乱,幻境陡生。那雪猿中了灵幻掌力,自以为痊愈,不觉疼痛,自个儿挪动断骨,摆正位置。它眼下虽动弹不得,但只要再过数十日,断骨必能愈合。”
陆扬明大喜过望,在雪猿皮毛上抱了抱,那雪猿发出极为慈爱的鸣叫,张开大手,点了点陆扬明小脑袋,又碰了碰陆振英秀发。
陆振英毕竟少女心性,说道:“咱们可得替它找些吃的,以防它饿死。”
张千峰说道:“此兽如此巨大,已得天地灵性。进食有道,二十天内不会饿死。二十天之后,它已能行动,茫茫雪地,乃是它祖居之所,自然予取予求了。两位主公不必操心。”
陆扬明鼓掌欢呼,跑向盘蜒,拉住盘蜒手掌,说道:“多谢你啦,泰一大哥。”
盘蜒翻身而起,说道:“两位原来是上古兽围氏的后人,可是俦国国君的子女?”
张千峰登时愣住,心想:“他如何知道此事?此人果然是为陆家兄妹而来。”
陆振英生性豪迈,识人极准,颇有君主之风,对盘蜒并无猜疑,说道:“不错,泰一大哥怎么知道的?”
盘蜒笑道:“兽围氏生有异法,受野兽亲近,得野兽相助。因而得以在俦地建国,得享侯爵之名。两位与这雪猿天生互善,一见便知。”
张千峰心想:“此节我倒不明,看来泰家学识渊源,不在我万仙之下。而这盘蜒并无名声,却也如此了得,泰家高手更是可想而知。这泰家有妖鬼血脉,不作恶便罢,若是作恶,定会成为我万仙大敌,倒也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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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寒霜之城招赘婿
这张千峰所属万仙,乃当世中声势鼎盛的大派。门中人物各个儿皆是世间精英,若非内外功夫皆有成就,又精研道家学说,万万不得引渡登门。一旦入门之后,吞食仙丹,修炼仙法,便可铸就一副神躯仙骨,号称有三百年朝上寿命、重伤自愈之能,故而往往以仙人自居,出手降妖惩恶,行善无数,声名远播,倍受世人推崇。
张千峰看似不过二十岁年纪,实则年逾花甲,只是他养性修行,阅历虽增,心思仍极为活泼,不似老年人死气沉沉,却又比少年人多了沉稳镇定。他思虑周详,设想极远,此时在这大雪纷飞的连山中遇上盘蜒,又得知此人乃泰家远亲,不由得警戒小心起来。
陆振英道:“泰一大哥,你救了这大雪猿,也算还了咱们恩情,但你若左右无事,可否与我等同行?”
众人不知此人来历,听主公开口相邀,各自心惊,但也不能违背于她。
盘蜒道:“你们可还有干粮么?”
陆扬明笑道:“莫非大哥哥你还肚饿么?”
盘蜒点头道:“我饿了好几天,只是吃不饱。诸位施恩,再给我来点儿?”
张千峰道:“泰兄弟武艺不凡,乃是大有身份之人,如此乞讨,难道不丢人么?”
盘蜒皱眉道:“不管什么,再来点儿便成。”
陆振英待要答应,张千峰道:“我等自顾不暇,前路不明,不可再施舍。阁下若要脸面,为何不自力更生?”
盘蜒怒道:“我原先还道你们是赶路苦人,只吃了你们二十个冻馒头,眼下瞧出你们乃国君贵族之后,不多讨些好的,岂不是瞧不起两位?”
张千峰一拂袖袍,狂风席卷,盘蜒被吹得退后几步,只听张千峰说道:“再无饭食喂你,你若愿同来,等过几个时辰,我等开饭,少不了你一口。”
盘蜒一抬眼,愣愣望着众人马背上的布囊,猜测其中定为冻肉冻鱼,他心痒难搔,贪欲顿起,怪叫一声,蓦然朝马背扑去。众护卫拔出刀剑,拦住他去路,手法皆迅捷严密。
盘蜒身法有如灵蛇,足颤身动,瞬间钻了过去。张千峰喝道:“给我停下!”一手虚抓,乃是他“阴润阳生”的擒拿功夫。此招一出手,内劲如捕鱼大网,挥洒罩落,可令一丈方圆内禽鸟振翅难飞。
盘蜒一猫腰,抱住那布囊,身影晃动,竟就此躲开张千峰妙招,张千峰更是惊骇,却见盘蜒一脚踏空,大叫一声,沿着斜坡直滚下去,身子颠簸弹荡,不多时便摔得没了影。
陆扬明“啊”的一声惊呼,说道:“他....他还活的了么?”神态极为担心。
张千峰道:“纵然雪地松软,但这数百丈高处落下,只怕难以活命。”说罢苦笑一声,说道:“只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今遇上这人,才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陆家两兄妹虽觉惋惜,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他们长途跋涉,多备干粮,纵使被这盘蜒夺了一袋,食物仍颇为充足,当即生火烧烤,众人饱餐一顿,便各找地方,以棉袄棉被裹住身子休息。
陆振英自幼待自己严厉,回思今日之事,暗想:“我年纪比弟弟大得多了,但一遇风雪,心生沮丧,遂脱口而出,大伙儿岂不会因此心冷?我言行如此幼稚,真该好好自省。而这一路走来,多遇上奇兽怪事,气象千万,世间如此广大,几无穷无极,更不知有多少险阻,我当多思多想,处处谨慎,说什么也要护得弟弟平安。”
她又想起故国遭难的母亲,不知她眼下是否受苦?想到此处,她眼眶泛泪,咬牙坚持,不让人瞧出来。
张千峰则回思盘蜒那跳崖一躲,身法之奇特,真是超乎意料。自己千算万算,偏偏算不到这靠崖之侧便是自己功夫破绽。他心想:“此人至始至终不曾还手,但凭他从空而降的‘幻灵掌’,可知此人极难对付。他若死了,倒也了却心事。如若不死,不知更有何企图?”
风雪呼啸,甚是吵耳,但却又有催人入眠之效。过了片刻,众人想着心事,疲倦袭来,各自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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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蜒沿雪坡翻翻滚滚,转动而下,突然屁股撞上石头,飞过数十丈,重重摔出个雪坑,他痛的喊不出声来,随手一摸,取出那布袋,顾不得伤势,亮出硬牙,啃上一块冻肉,舌头一滑,竟将其大口吞下。他呼呼几声,再拿再吃,转眼间那满袋冻粮已然告罄。
盘蜒感到遍体温暖,疼痛顿消,仰躺在地上,静静想道:“我是何人?我为何在此?我怎会在泰家大墓之中?我又是泰家什么人?”
他猜有人陷害自己,将自己活埋,但那人却不曾料到自己能活了下来。他心中害怕,大感前途迷茫,却又万分好奇,想弄清自己身世。
他想:“山上那凶狠少年说我是泰家高手,哈哈,我功夫或许还真不赖。泰家,泰家,我似乎也遇上过泰家之人。既然如此,我非得去会会这泰家,问问我到底是谁。”
他虽有这等设想,但省起自己在泰家定有仇人,否则也不会沦落至此。他想起这不知面目的敌手,不免胆怯,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得悄悄布置,接近泰家,以免再受折磨。若再被那贼人遇上,这一回便非死不可了。”
若他心里有底,便不会这般畏惧,他总觉得有什么事物躲在暗处,阴险歹毒,想要加害于他。
那事物会将他粉碎,将他肚子里的肠子、肠子里的吃食一并扯出,远远扔开。
盘蜒站起身,移趾动身,施展轻功,像疯子般避让雪絮,如此巧舞灵转,竟真躲过疾风,省力不少,冒雪奔行,不曾被大雪埋了。
这般赶路,走了几个时辰,踏过长长旅途,见前方一座大城,城墙霜雪成灰白,风吹蒙雾如游魂。城墙极高极阔,硬邦邦的,冷冰冰的,透着一股傲气。
盘蜒走到门前,与守卫寒暄几句,那高大守卫见他消瘦可怜,说道:“这鬼天气,谁遇上谁倒霉。大伙儿都有不方便之处,本来遇上生人,不给赏钱,不得入内,但今个儿老爷我发发善心,破例便不要你过路费了。”
盘蜒笑道:“那我也发发善心,便不问你讨饭吃了。”
守卫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个叫花子,可是讨钱帮的人?走吧,走吧。”
盘蜒兴冲冲的走入城楼,找一马厩躲了会儿雪。也是天公作美,不多时雪便停了。再过一会儿,更是放晴。阳光耀雪,金光焕然,天蓝似海,风行含霜,此城的清新雄伟,便可一目了然。他找人一问,得知此城乃是‘蛇伯’。正是东北处著名大城。
他肚子饿了,东瞧西逛,想要偷食,但被冷风一吹,心中羞愧,暗想:“我偷王子王女的饭食,还可算劫富济贫,偷这穷苦老百姓的口粮,又算什么东西?得瞧哪个肥头大耳的奸人,去他家好好吃一顿饱的。”
从晨间逛到下午,竟找不到半个像富豪乡绅之辈。他来到一座广场,忽见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竟似有一场盛事。盘蜒道:“劳驾,劳驾,借过,借过。”从缝隙中钻过,油滑得如同泥鳅。
陡见前头有一巨胖小孩儿,手中拿着馒头糖果,盘蜒全神贯注,眼中再无他物,径直走上,施展妙手,夺了小孩儿吃食,扭头就走。那小孩儿哇哇大哭,找父母诉苦,但盘蜒得意洋洋,一口进肚,早走得远了。
这么一来,盘蜒已走过人群,面前一个四方擂台,约莫六丈长宽,四角插着木雕锦旗,随风飘扬,写着“勇冠蛇伯,比武招亲”的字样。
盘蜒笑道:“比武招亲?这闹得什么名堂?哪家的丑八怪又来丢人现眼了?”
他是自言自语,但身旁有人听见,顿时不乐意了,只见一高壮半秃的大汉喝道:“你小子屁都不懂,胆敢在此大放厥词?”
盘蜒道:“咱们有理说理,何必骂人?骂人一多,便成了秃驴。”
那大汉震怒,一巴掌捉向盘蜒,盘蜒施展玄门步伐,转了一圈,在大汉背上一推,那大汉收势不及,跌了上去,正巧翻上擂台。却见一美貌少年从对角椅子上站起,面露喜色,说道:“等了半天,好歹有人够胆上来了。”
那大汉一脸愤愤,回头张望,见盘蜒在后头捧腹大笑,想要下场,但围观看客齐声喝倒彩,说道:“‘腾马把子’腾道,你可越来越不像话啦,上了擂台,难不成还想逃么?”
那腾道大声道:“我若自个儿要上来,那自然没有话说,但却是那小贼逼我上来,我岂能心服?”
美貌少年秀目如泉,流向盘蜒,见他颤颤遥遥,文雅秀气,弱不禁风,微微一笑,说道:“你自个儿这么大个儿,旁人怎能推你上来?”
腾道气的满脸油红,嚷道:“我腾道不是怕了你,你功夫虽高,连赢了火虾铺兄弟、冷冲矛霍冻老兄、虹气拳虹老师傅....但我腾道也是有两下子的人。当真动手,怎会败阵?那小子骂你家妹子,我瞧不过眼,这才替你打抱不平哪。不料却中了他阴招。”
少年身穿白月镶金劲服,一摆衣角,英姿飒爽,身手矫健,果然是一位极了得的英雄少侠。他扬眉道:“这人说了什么?”
腾道说:“他骂你妹子是丑八怪,嫁不出去,这才出来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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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橙金之财惊贪心
少年星眸寒光闪闪,瞪视盘蜒,盘蜒乐着笑道:“便是我说的,大伙儿畅所欲言,何罪之有?你怎地不让你妹子露露面,以防人口。”他眼光敏锐,瞧出这少年实则是女扮男装,又见她身穿金玉,料来是富贵人家的闲人,不知怎地,他最恨这上等人物,一时脑子发热,便有意戏弄。
那扮装少女咬牙忍气,暗想:“我大人有大量,暂不跟你一般计较。”对那腾道说:“既然来了,不露一手功夫,怎能下台?莫非你是南方那些无信无胆的懦夫么?”
腾道闻言傲气顿生,高声道:“好,那爷爷便陪你耍耍拳脚。”他身强体壮,手长脚长,又习得精妙武艺,在蛇伯当地武林中算的有头有脸的名人,虽见这少年连败高手,心有忌惮,但自忖皮厚耐揍,也不惧他花拳绣腿。
他走上几步,摆出擒拿手架势,与那扮装少女隔了数尺,那少女微微一笑,单足前弯,双掌交错,使得是一招“竹叶青青”。
腾道大喝一声,伸臂来捉,那少女眼疾手快,轻转纤手,在腾道神门穴上一点,腾道只觉一股热气贯通手臂,大惊之下,却难再伸出半寸。他身子一僵,那少女大笑,捉住腾道腹部、胸前穴位,用力一抬,竟将腾道庞大的身子举起,往台下扔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响,腾道撞翻数人,人群登时大乱。
盘蜒心中一跳,微觉心慌,暗想:“这少女恁地功夫了得,我当小心为妙。”但转念一想,自己身在台下,只要不上去,那少女总不见得冲出来找自己麻烦?何况众人吵吵嚷嚷,多有口出污言者,自己随众犯事,料来这少女地位高贵,怒不责众。
人群高声叫好,那少女春风得意,抱拳敬了一圈,说道:“我瞧有不少乡亲父老初来此处,不知我这摆擂的规矩,眼下正要在复述一遍,以明尊耳。”
她拍了拍手,身后走出十人,各个儿步履沉稳,轻重适当,盘蜒心知全是高手,内力更胜过这少女。少女说道:“在下自音郎镇来,得知蛇伯城藏龙卧虎,好汉无数,有意为舍妹挑一位年轻有为的如意郎君。故而来此设擂,拜会蛇伯群雄。只要诸位之中,有人能胜得我众人中的五人,舍妹便身心相许,嫁于这位英雄为妻。”
盘蜒起哄道:“让小娘子出来见人!让大伙儿验验货色。不然与这许多人打的疲累无力,遇上丑八怪缠上来,逃都逃不了。”他这一起头,顿时群情激昂,纷纷出言哄吵。
那少女朗声清啸,声音盖过躁动,她说道:“在下言而有信,绝非糊弄大伙儿。舍妹乃音郎有名的美女,家财万贯,堪比王侯。上台比试的好汉,只要能胜过任意一人,便有重赏相赠,绝不会让大伙儿空手而归。”说罢一挥手,有一人抬出个铁箱来,打开一亮,只见宝剑宝刀、奇门兵刃、玉马金牛,吊坠宝石,当真璀璨夺目至极。
人群齐声惊叹,用力鼓掌,说道:“不错,有这宝物做证物,正主儿也错不了。”
盘蜒又嚷道:“大伙儿都别上去,若要一举击败五人,何等艰难,自然是等到最后,待这五人或累或伤,更占便宜。”
众人恍然大悟,点头道:“不错,正该如此。”
那少女乃是蛇伯城一位身份不凡的王公贵族,自幼习仙法武艺,喜好交战比斗,但平素居于高墙宫阙之中,哪里见得到民间高手较量?多听侍卫说起,自来对这擂台比武之事极为向往。
也是她到了婚嫁之龄,与一位军中持剑中郎侍暗中结缘,芳心早许。但那中郎侍出生低微,配不上她,又并无功劳名望,即便开口求婚,多半也难成事,更担忧会因此受牵连,葬送前程,是以焦急无比,几乎走投无路。
这少女甚是机灵,想出计策来,摆出这么一出比武招亲的把戏。找来十位心腹,借口替家妹招婿,来此公开设擂台会英雄。这十人乃是蛇伯朝廷中第一流的高手,寻常武人自然远非其敌。此举既可让她过足观看武斗、切磋动手之瘾,待得她兴致消了,便让那位意中人上台,连败高手,以此扬名。
待意中人得了“勇冠蛇伯”的名头,她再现出原貌,与他定亲,蛇伯城民风彪悍,崇尚武勇,即便蛇伯城主也决不能多言。真乃一举两得的妙招。
比武伊始,进展顺利,众武人踊跃上台,显摆功夫,斗得精彩,谁知过了数轮,众人知道艰难,又猜出那位“舍妹”多半是王公之后,生出退却之意,局面便有些僵了。那些老成持重、武艺高强之辈,自然也不想上台试身手。
少女心下不耐,见盘蜒兀自大呼小叫,煽风点火,怒道:“你在此捣乱,乃是懦弱行径,何不敢上来一试身手?”
盘蜒冷笑一声,霎时溜得没了踪迹。少女一跺脚,却拿他没辙,她带来十个家臣,本拟定应付车轮战,谁知胜了不足十轮,便已无人问津。如此不能一举震慑群雄,她意中人即便出手取胜,也未必能够服众。
她眉头一皱,又有计较,说道:“想不到蛇伯城盛名之下,却无勇士。这样吧,哪位英雄,只要上台显身手,能够撑过我这几位亲戚五十招而不败,便算取胜,可领中意宝物,还有二十两黄金相赠。”
此言一出,当即激起轩然大波,当世黄金珍贵,这二十两黄金可谓横财,刹那间,众人满是干劲儿,便接连有人上台挑战。那少女甚是高兴,退后几步,让手下接招。过了数轮,却无人能领走奖赏。
盘蜒听得黄金重赏,脑袋嗡嗡,立时想到:“二十两黄金,一街饭馆可吃的底朝天。一百两黄金,全城粮食皆乃我囊中之物。”突然热血沸腾,咬牙切齿,当真是刀山火海也可去的,哪里还忍耐得住?见一人被揍下擂台,急忙爬了上去,喊道:“由我泰一来会会几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少女听盘蜒骂她丑八怪,早就记恨在心,又瞧他四处捣乱,可恨得牙痒痒的,偏偏又逮不住此人,这回看他上来,喜出望外,喊道:“找的就是你。”
盘蜒卷起袖管,喊道:“只要胜过一人,便有二十两黄金?”神态急躁,真如输疯了的赌徒一般。
少女哼了一声,说道:“一言既出,绝无反悔。”朝手下一壮汉使了个眼色,那壮汉乃朝廷侍卫中一位高手,肌肉盘结,号称“力顶天山”,有心讨好这少女,想到:“此人乃主公心头大恨,非得将他打的皮开肉绽不可。”
这壮汉已连胜三人,士气正旺,一个疾冲,扑向盘蜒。盘蜒喊道:“来得好。”五指聚合,捏成蛇嘴,朝壮汉胸乡穴点去。那大汉一身横练功夫,如何怕得?左手成熊掌之形,拍向盘蜒颚下,只要正中,必将打脱此人下巴。
盘蜒身子一转,众人只觉迷眼,似乎此人成了一条游蛇,那壮汉拍了个空,却被盘蜒点中穴道。他感敌人真气阴毒,直窜经脉,立时运功抵消,再度追了过去。
盘蜒来到擂台边上,喊道:“你家主子今早没喂你吃草么?火气这般大。”乃是骂他蠢笨如牛。
这“力顶天山”暴喝道:“瞧你能多嘴到几时!”双臂一左一右,笼罩过来,范围广大,眼见便要得手,突然脚下踏空,咦了一声,落在擂台之外,将数个平民扑翻在地。
他摸了摸脑袋,心思糊涂,暗想:“明明离场外尚远,为何却到了这里?”殊不知盘蜒以幻灵真气注入壮汉体内,这“力顶天山”内力扎实,不在盘蜒之下,但盘蜒幻灵掌精微奥妙,真气入体,只要稍迷人双眼,便将他送出场子,胜了这一遭。
盘蜒说道:“胜了一场,金子在何处?”
少女见盘蜒得意洋洋的模样,暗恨那“力顶天山”犯蠢,生气道:“你侥幸取胜,得意个什么劲儿?”命人送上黄金。
盘蜒饭量极大,心想:“这点钱财,吃几天便没了,顶什么用?”一时犹豫不决。
那少女也想:“让他如此走了,我如何能消气?”于是说道:“你叫泰一么?如是英雄好汉,可不许拿了金子救走。那是...乌龟...龟孙的作为,大伙儿绝不能答应。”她自幼养尊处优,礼教周全,此时脱口说出脏话,心中既畅快,又别扭。
台下民众想看好戏,大声鼓噪。盘蜒说道:“好,我泰一也不是孬种。接下来哪个与我过招?”
只见一虬髯汉子越众而出,身长八尺,形貌不凡,就这么在眼前一亮相,真是稳重如山,显露名家风范,他说道:“我乃‘中极手’文巢,与兄弟切磋切磋。”
盘蜒吃了一惊,不禁心凉:“此人内力深湛,不急不躁,不好对付。”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这文巢腹部微鼓,登时又有计策。他双手一翻,再使出蛇嘴架势。
那文巢招式美观,一击攻来,后招不断,盘蜒也不躲闪,手锥刺去,文巢微微一笑,握住盘蜒手指,内力一振,便要以深厚内力败敌。
岂料盘蜒身怀幻灵真气,变化无方,他瞧出文巢弱点所在,早想好了破敌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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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香萃之食难抗拒
两人四手相抵,文巢大喝一声,内力如大河般涌来。盘蜒运功反击回去,两人相持片刻,文巢心道:“这人形貌羸弱,但内力却有根底,非顷刻间能够取胜,不如行险强攻。”当即催动真气,狂攻猛打,便在这时,他肚腹一痛,瞬时满背冷汗。
原来这文巢嗜好喝酒,今早起床,来了兴致,饮了不少。酒乃阳火,恍惚心神,亦可引发腹胀。盘蜒以幻灵掌力扰动文巢心智,令其战战兢兢,惴惴难安,只感肠胃不适。这不过是一场幻觉,实则并无大碍,然而文巢哪里辨得出其中真伪?
他为人最重颜面,此刻心惊肉跳,生怕拉稀出丑,气势锐减,盘蜒笑道:“走着!”双手变化,文巢不敢使劲儿,被盘蜒直推下擂台。
这文巢先前连战连捷,在少女属下中算的数一数二的好手,受台下众人敬畏,亦得那少女赏识,岂料在顷刻间也跌到外头,若两人生死相搏,胜负未分,但依照比武规矩,却算是盘蜒胜了。文巢一脱战局,腹痛立消,登时知道上当,怒道:“你....你这小贼,使得是什么鬼把戏?”
盘蜒笑道:“此乃我泰家赫赫有名的幻灵掌功夫,兄台败于我手,也算败得其所了。”
泰家武学名扬天下,那少女家门也与泰家颇有渊源,她闻言震惊,说道:“你是泰家之人?”
盘蜒心想:“我不过是为那金子而来,不可张扬行事,以免惹来我那不知名的仇家。”当即说道:“我乃泰家远亲,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人,赖账的不是好汉,金子又在何处?”
台下懒散闲汉、好事之徒大声起哄道:“兄台索性一胜到底,娶了这富家媳妇儿,从此金银无数,何必惦记这点小钱?”
盘蜒道:“这等不敢出来见人的丑八怪,我避之不及。但这百两黄金,我却是志在必得。”
少女心下恼恨,说道:“谁去将此人击败?消我心头之恨?”
众属下忠心耿耿,替她心急,有一人走上前去,抱拳道:“我乃‘天灵拳法’熊拨,领教泰家绝学。”更不答话,呼呼出拳,风声大作,拳力激发,招式严密不断,果然是极为罕见的高招。台下练家子一见,不由得暗暗钦佩,心想:“这少年手下各个儿了得,这位天灵拳法又是哪里的名家?”
但盘蜒一味躲闪,脚步飘忽,身法活络,那熊拨使尽解数,却碰不上此人一根毫毛。熊拨愈发心急,想道:“我隐姓埋名,投效主公,这些年吃得好,穿得暖,受尽大恩,却不能替主公分忧,哪里还算是人?”
他怒气上冲,猛然朝前突去,一拳虚晃,一掌实抓,恰好捏住盘蜒衣角。他欢喜至极,一招“天高地远”,将盘蜒往下扔去,那人哎呦一声,摔了个屁滚尿流。熊拨仰天大笑,说道:“所谓见好就收,拿着你的赏钱滚吧!”
他听身旁之人窸窸窣窣,小声议论,微觉奇怪,定睛一看,只见自己已到了台下,与先前两人一模一样。那被他摔出去的,乃是一路旁闲人,而那盘蜒正坐在擂台上,笑嘻嘻的望着熊拨。
熊拨满头大汗,方才知道中计,他叫道:“我...我不曾中你掌力,为何....”
盘蜒说道:“我功夫何等奇妙,岂能被你看破?”他这幻灵掌力既可侵入经脉生效,亦可令当局者迷,熊拨只提防盘蜒掌中内劲,心里焦躁,却被盘蜒奇术迷了双眼。
少女气的头晕胸闷,妙目扫过人群,见她那意中人正在众人中,神色愁苦,显然倍受煎熬。她知情郎本事平平,决计拾掇不下这泰一。而这泰一占据擂台角落,引对手跌下,也是百试百灵,叫人无计可施。
她想起情郎平素甜言蜜语、眉目传情的模样,当真情难自已,脸红心跳,暗想:“我这辈子非玉郎不嫁,这泰一纵然获胜,我....我找一婢女给他,也就是了。”
盘蜒又领了赏钱,见少女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痛快至极,暗想:“这小娘搭台演戏,耍弄这些小民小众,我非要拆她的台,让她难堪。”他对高高在上之人一贯敌视,自个儿也不知是何道理。
他也不就此收手,在木台边上躺下,单手支颐,懒洋洋的说道:“还有谁来送钱?”
少女皱眉抿唇,说道:“梅园大哥,你去应战,千万小心。他使得是泰家的幻灵真气,稍有不慎,便会跌下台场。”
那梅园大哥擅长轻功,手脚奇快,心思灵敏,往往在间不容发见以小巧功夫取胜,少女料得他与盘蜒纠缠时可占上风。
梅园踏步走近,见盘蜒斜躺边缘,朝他挤眉弄眼,连扮鬼脸,心中也委实无把握。他说道:“咱们公公平平的比一场,你占据地势之利,算是什么好汉?”
盘蜒回头对观者喊道:“大伙儿评评理,他说咱这模样是赖皮。你说我在这边边角角,哪里占便宜了?”
蛇伯城民众最敬佩好汉,轰然道:“不错,有种与这位泰一兄弟易地而处!”
梅园自知失言,咬牙道:“好,那便请兄弟与我调换位置,再来比过。”
盘蜒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大丈夫说话算话,不可抵赖。”
梅园心想:“我背靠场外,面朝前头,以我的轻功,纵然中计,绝不能跌到外头。”当即答应,与盘蜒互换方位,两人站定对峙,梅园摆开架势,说道:“有僭了。”
盘蜒冲他直乐,神态滑稽。梅园怒道:“你笑什么?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怎地消遣于我?当真欺人太甚。”
盘蜒道:“我笑你确是好汉,只是有些糊涂,你不知我这真气可散发在外,广布幻境么?你实则已走到外头,却全然不知。”
梅园大骇,回头一瞧,他双足定在场内,哪里是到了外头?但他心思灵活,思绪纷乱,总觉得脚下木纹有些可疑,正在恍惚不定时,胸口一震,被盘蜒一推,一跤摔了出去,他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平稳落地,姿势美观,轻功造诣不凡,但美则美矣,也是落地而输。
观众爆发欢呼,奋力挥手,盘蜒抱拳晃动,说道:“过奖,过奖,谬赞,谬赞,大伙儿准备好吃的,本财神爷要来花钱了。”
众人也听不懂他说些什么,但蛇伯城民推崇英雄,见他连胜豪强名手,皆对他生出拥簇之情。
如此一来,那少女身子凉了半截,暗想:“我处心积虑,想出这么个法子,谁知被这无赖骗走钱财不说,还得赔上个婢女。糟了,我....我自称为兄长,那出嫁的婢女自然成了我妹子,将来与此人结为亲家,那岂不成了笑柄?”
她手下众人亦觉棘手:若以真实武功而论,众人谁都不在此人之下,但偏偏此人拿这擂台范围大做文章,等若他背靠刀山,只要被他一扰,稍踏错一步,立时便命归黄泉。到此地步,除非武功远胜此人,一招取胜,否则缠斗不休,谁能保得一胜?”
少女望向心上人,见他眉宇间满是悲情,却又无可奈何。她心泛爱意,想道:“即便此事不成,大不了我与他私奔,总而言之,这辈子我总非他不嫁了。”想到此处,反而释然,袖袍一拂,昂然站起,说道:“我与你较量较量。”
属下都觉不妥,劝道:“主公,不可呀,我等无能,也要为主公分忧,还请主公静候片刻。”
少女微笑道:“是我一意孤行,任意妄为,累得你们武名受辱,事已至此,岂能再劳烦诸位?”她有心试试自身本领,昂首阔步,走到盘蜒面前,见此人又躺在地上,仰望着她,委实无礼。
她说道:“我祖上与泰家也有姻亲,我祖母便是泰家之人,泰一兄实可算作我的亲戚。既然如此,泰一兄为何这般言行无状?难道不知羞愧么?”
盘蜒点头道:“好,只要不少了金银,我也不缺了礼数。”翻身爬起,朝她作揖。少女仔细打量盘蜒相貌,见他五官极有灵气,像是仙家修士,只是满脸脏乱,举止古怪,是以惹人着恼。
少女道:“你若胜得了我,我便将妹子许配给你,我们今后便是一家人了。”
盘蜒奇道:“小兄弟姓啥名谁?我被蒙在鼓里,一直不知,等若蒙眼去砍头,做个糊涂鬼。”
少女凑近一步,在他耳边说道:“我姓东,名采奇。我父亲乃蛇伯城城主。”
盘蜒吓了一跳,正惊愕间,少女使出家传绝学“采风手”,一掌击出,内劲缠绕,打向盘蜒膻中穴。盘蜒猝不及防,被少女一触,闷哼一声,往后躺倒。
东采奇心中一喜,自以为得手,谁知盘蜒膻中穴忽然生出黏力,将她也扯了出去。东采奇只得足下运劲儿,往回一顿,盘蜒稍一借力,于绝境中游滑而过,竟到了东采奇背后。
东采奇一众属下见他这等功夫,也不禁心下惊佩:“就凭他这奇门身法,在险巧处相斗,我们确实远不及他。”
东采奇回过神来,玉手捏拳,凝神以待,她内力虽不及那十位手下,但她祖传招式精妙无比,当真相斗,威力不逊于旁人。
就在这时,盘蜒一转头,见台下一小胖墩手握大块鸡腿,尚未动口,正愣愣瞧着擂台。香气蹿了过来,盘蜒霎时迷糊,脑中馋虫发作,怪叫一声,如恶狗般扑了过去,抢过鸡腿,吞落肚中。他这毛病发作太急,举止莫名,就像先前他偷陆家姐弟吃食一般。
那小胖墩认出他来,哇地大哭,喊道:“你偷我馒头糖果,又偷我鸡腿,我...我和你没完....”
东采奇见盘蜒落在外头,顿时放心,笑道:“是你输了。”顿了顿,又道:“来人哪,将这恃强凌弱的抢匪给我逮了,送入大牢。”
众护卫一拥而上,盘蜒想要逃走,又放不下那八十两黄金,一时犹豫,双拳难敌四手,被众人摁住,绑得跟粽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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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叵测之心似妖邪
东采奇指着盘蜒道:“阁下如此身手,想必为非常之人,为何做出这等下三滥的行径?在我蛇伯境内,夺人粮食,乃是坐穿牢底的大罪。”其实蛇伯城哪有这等罪行?只是她恼盘蜒坏了她的姻缘,非要刁难他罢了。
盘蜒叫道:“古人云:‘路见饥民,有施有舍。助人行善,必有好报。’我是在帮这位小兄弟积德,何罪之有?”
东采奇嘻嘻一笑,声音娇嫩,神态柔美,观者中有人瞧出端倪,奇道:“这哪是什么新娘子兄弟?怕是新娘自个儿吧。”
又有人道:“不错,这小娘子这等美貌,武功又高,为何要遮遮掩掩?如今又凭空捏罪名捉人?莫非她是故意来消遣咱们的?”
东采奇听在耳中,心里着慌,深怕众人识破她计策,不敢再行摆擂,朝那“玉郎”歉然一望,那玉郎垂头丧气,离群而去。东采奇见状心如刀割,对盘蜒更是来气,说道:“把他带入大牢,明早审问。”
众百姓敬重盘蜒功夫,大声替他喊冤,文巢运气喊道:“我家主公乃侯爵之女,今个儿特意微服出行,为的便是捉拿这妖蛮部族的奸细。大伙儿不明所以,请勿妄言。”他真气深湛,这般大喊,震的木台隆隆作响。众人将信将疑,这才让开路来。
盘蜒神色如常,谈笑自如,说道:“这位东姑娘欠我黄金八十两,半点也跑不了我的。兀那小胖,我泰一欠你几口饭,明个儿必上门报答。”
小胖墩怕极了盘蜒,哭喊道:“我不要你来,你走的越远越好。”
东采奇一行人走入宫殿,盘蜒见其规模恢宏,外观古朴,令人遥望生惧,暗想:“这蛇伯城民风彪悍,城主居所朴拙,真乃藏龙卧虎之地。如今此殿上空紫气赤光,若我所料不错,将来必出帝王之才。”
东采奇说道:“将这人关入大牢,好生看管,不可中他诡计。”顿了顿,又道:“不得怠慢他,更不得对他用粗,如他出言不逊,只管前来禀告我。却不许让爹爹、哥哥他们知道了。”
盘蜒道:“东姑娘,我饿。”
东采奇扑哧一笑,脸色登时缓和,说道:“就你这德性,也想娶我妹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盘蜒道:“姑娘哪有什么妹子,这比武招亲,招的乃是姑娘的情郎,我说的可曾有错?”
东采奇脸颊飞红,暗想:“他早知此节,莫非是对我倾心么?此人眼光倒也不差,身手更是不凡。”她虽对那玉郎情坚爱深,但得知旁人喜爱自己,总难免窃喜,嗔道:“你胡说些什么?”
盘蜒笑道:“我还瞧见人群中有人与姑娘眉来眼去,想必那便是与姑娘串通的心上人了?原来如此,我搅了姑娘美事,这顿牢饭,吃的也不冤枉。”
东采奇吓得不轻,忙道:“你再多嘴,我...我打你耳光了。”她左右心腹知道她的计策,但此事毕竟上不得台面,此刻盘蜒随口点破,她怎能不心惊胆颤?
盘蜒当即住嘴,东采奇这才安心,让人收押盘蜒,好酒好菜伺候。盘蜒得了好处,心满意足,也便绝口不提。
东采奇回到屋中,回思今日之事,芳心难安,先想到:“这泰一武功如此奇特,心思又巧,真是贤才。呸!他行径不羁,算什么贤才了?顶多算是歪才。不过我也是不拘一格之人,与他倒也脾性相近,此人如为我所用,将来必能派的上用场。”
思索片刻,忽然又想:“我还指望这些做什么?今日好事无望,我....我得去和玉郎商量商量,若他愿与我一块儿,我便随他去了,今夜便与他私奔。”
也是这北地雪山之民生性豪放,敢爱敢恨,行事大胆,往往出人意表。她既然对玉郎倾心,什么权利富贵,真如过眼云烟一般。
她心意已决,等到深夜,便借口身子不适,赶走奴婢护卫,乔装打扮,偷偷摸摸从宫中溜出,找往那玉郎居所。她父亲忙于接待贵客,一时也无法顾及她。
东采奇一路找到玉郎住的小屋,轻轻叩门,其中无人,门却未锁。她情不自禁走了进去,见一应家具甚是精致,心道:“玉郎与咱们这儿的老粗爷们儿不一样,他又善解人意,又言语甜美,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如意郎君。他这家居布置如此优雅,当真讨人喜欢。”
她遥想情郎,不免微醉,坐在炕头,忘情思念。忽然间,她听见有两人朝此走来,稍觉惊慌:“为何会有两人,玉郎不是独住么?我不能让那人瞧见。”翻身藏入大橱柜之内,合上橱门,从细缝中偷看。
只见玉郎与一艳丽女郎推门而入,那女郎抱怨道:“你怎地也不锁门?万一有小贼进来,可别偷走了什么。”
东采奇心头大震,想道:“这女子是谁?莫非...莫非是玉郎的姐姐?我怎地不曾听他说起?”
玉郎道:“蛇伯城里都是蠢人,说得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哪里会有小贼?萧妹,你虽然心细,此节不可不知。”话语甜腻,正是与东采奇交谈时的语气。
东采奇心如刀绞,脑中一片空白。
那萧妹轻笑一声,说道:“你老实交代,今个儿比武招亲,你未能如愿,心里可有不舒服么?”
玉郎道:“对萧妹你,我可从来不敢撒谎。我确实有些难受。”
萧妹嗔道:“你果然想着那小狐狸精,给我如实招来,你可曾与她同床了?”
东采奇想起这玉郎曾多次趁自己情浓之际,要留自己住宿同睡,她有几次险些答应,但总算有几分自制,勉力推脱,此时想来,伤心欲绝,暗想:“他便是因为我不肯...不肯交给他身子,所以去找别的女人?”她身居宫殿,其父王妻妾成群,是以虽年少,却也朦胧懂得这男女之事。
玉郎叹道:“我对天帝发誓,若我曾与那小丫头欢·好,叫我堕入聚魂山,永世寻不到轮回海。”聚魂山与轮回海乃是传说中死者往生之地,黎民百姓笃信此事,乃是极重的誓言。
萧妹道:“我不是怪你,你若占了那小丫头身子,我也替你欢喜。将来你当了城主女婿,飞黄腾达,我自然也能好处不断,衣食无忧了。”
东采奇悲伤想道:“他...他原来并非真的爱我,而是贪图权势财富?”两人相识以来,她为了令两人家室相配,不断赠予他钱财,以坚其心意,环顾四周,这玉郎家中一应器具,想必皆是用东采奇馈赠所购。
玉郎道:“此事尚有转机,东采奇她爱我极深,对我言听计从。我可令她再想法子,求她兄长相劝。其父最喜爱长子,而那长子与我也是好友。她若如实相告,必能成事。”
萧妹笑道:“这北方蛮人真是蠢笨,远不及我们寒山之人机灵。等你入赘侯门,施展谋略,伺机夺权,将来必成一代霸业,周遭北方老粗又怎是你的对手?”
玉郎道:“但此地偏僻,这些蛮子多与妖鬼结交,行事诡异,唉,此事艰难,我俩当静观其变。”
萧妹道:“我有言在先,你若飞黄腾达,不可做那狼心狗肺之辈,不然我非揭你老底不可。”
玉郎搂住萧妹,动情说道:“你火气好大,可是要我帮你消消火么?”
萧妹语气销·魂,呼唤几声,两人缠绵在一块儿,宽衣解带,身子挪动,东采奇只气得几欲吐血,拔出剑来,便想将两人一齐杀了,但又毕竟年幼,狠不下心,她失魂落魄,如空壳一般呆坐许久,等两人入睡,她才推开橱门,一路哭泣,赶回宫中。
她伏在桌上,泣不成声,又用力敲打墙壁,打得石粉滚落,门外婢女见状担忧,想问她话,但都被东采奇喝退。
她哭了一会儿,心想:“这厮心思狠毒阴险,竟然想骗我身心。我及早得知此事,避免泥足深陷,乃是天大侥幸,岂能因此悲伤?而当高兴才是。若非...若非那泰一上台比武捣乱,坏了此事,我真要铸成大错了。”
想到此,她对盘蜒心生感激,当机立断,来到牢房,看清景象,只吓得惊呼起来。
只见牢房之内,餐盘高高堆起,全数吃的精光,盘蜒盘膝而坐,发整衣净,形貌出众,哪里是早上那个疯子?却像是个放荡不羁的狂家隐士。
守卫嚷道:“小姐,乖乖不得了,这人是个妖怪,吃起饭来,饭量抵得过十人,只呑不嚼,胃深无底,吓煞我也。”
东采奇微觉好笑,心情好转,说道:“你也真不机灵,他饭量这般大,你不会不喂他么?”
守卫诉苦道:“小姐说了,要‘好酒好菜’招待。这妖者便逮住这话,说咱们欠他八十两黄金,我也真有难处不是?”
这蛇伯城毗邻极北处的黑荒草海,草原之外据传有无数妖国,两边倒往往相安无事,商贸互通,交情甚是奇特。是以这蛇伯城中偶尔也有妖者,形貌举止远异于常人,朝廷中更有公子与妖鬼结交,引为门客,礼遇丰厚,如同心腹。如今泰一虽饭量惊人,守卫却也不如何害怕戒备。
东采奇笑道:“那可真难为你啦。”走到牢笼前头,说道:“亲家,亲家,我来放你出狱啦。”
盘蜒道:“谁是你亲家了?我比武落败,心中难受,你是特来嘲弄我的?”
东采高兴起来,奇道:“原来你真想与我成亲?不然你难过什么?”
盘蜒道:“我只想瞧瞧你那丑八怪妹子长什么模样,所以才好事出手,唉,想不到啊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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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歹毒之人相残杀
东采奇问道:“想不到什么?想不到我比你预料中更为丑怪么?”
盘蜒摇头道:“想不到那位招婿女子,竟如此千娇百媚,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一般。”
此言实在太过肉麻,兼之胆大妄为,狱卒守卫闻言皆怒,朝盘蜒瞪目警视,盘蜒全然不觉,神情悠闲自得。
东采奇一颗心砰砰直跳,暗自窃喜,心想:“当初玉郎便是对我这般说的。”她想起昔日倾心之恋,难以忘怀,说道:“你这般说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来人,将这蠢贼放了,我要亲自审他。”于是开锁拿人,众护卫哪里敢稍有违背?
东采奇将盘蜒带到她寝宫外厅,盘蜒四下张望,说道:“也唯有这风雪长宿之所,才能有你这等冰雪聪明的美人儿。唉,可惜我一见你面,便没心没肺、不忍动手,这才在你手下败了半招。否则我比武得胜,眼下已成了姑爷,怎会落得这五花大绑、行动受困的下场?”
东采奇忍住笑意,啐道:“就凭你那几下功夫,还敢胡乱夸口?好似我赢你是使了阴谋诡计一般。好啦,你不许风言风语,我便放了你。”
盘蜒叹道:“我落入此地,算是成了姑娘阶下囚,只要姑娘樱桃小嘴一启,叫我一声‘相公’,我骨头都酥了,哪里还能逃脱的掉?”
东采奇娇笑起来,面红耳赤,心想:“失了玉郎,却得了泰郎,他温柔贴心之处,又何尝比那恶人差了?”遂替盘蜒松了绳索铁链。
她见盘蜒注目于她,微觉害羞,可随即又睁目直视,毫不退让,她问道:“你想要我叫你相公?这可不是痴心妄想么?你有什么能耐,让我这般叫你?”
盘蜒道:“我要加倍待你好,当你做心肝宝贝,拜你为天上神仙。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姑娘会为我打动。”
东采奇作势轻打盘蜒,说道:“你一张嘴说的好听,然后呢?”
盘蜒道:“然后可就简单极了。你叫我相公,我便脱你衣衫,与你共宿同欢,要了你的身子。”
东采奇脸色一板,说道:“你好大胆子,竟然出言调戏本姑娘。”话虽严厉,但语气软绵绵的,大有商量余地。
盘蜒又道:“等你我有了夫妻之实,我要你养下娃娃,如此便名正言顺,成了蛇伯城的女婿,城主即便不愿,只怕也难舍女儿孙儿。随后我再妙施巧计,左右逢源,慢慢占据高位,培植势力,非要夺了蛇伯城的实权。姑娘的爹爹、哥哥,皆会沦为我泰一阶下囚,刀下鬼,我摇身一变,大可一步登天了。”
东采奇闻言大怒,登时想起玉郎来,不由得伤心欲绝,厉声道:“你....你心肠好生歹毒,原来你也是花言巧语骗我来着。你与那玉郎是一伙...”但立时又省起此人已说出意图,自己绝不会上当,那这人这般说话,又是为何?难道是脑袋不清了?
盘蜒笑道:“此事可还没完。等我位高权重之时,你这位美如天仙、冰雪聪明的意中人,在我心中,立时变成了视之无味、碰之作呕的黄脸婆,我要广选丽人,搜罗美女,堆于宫内,日日夜夜享尽艳福,也早把你东姑娘打入冷宫。等我生了几十个儿子,想起你来,再把你这颗蠢脑袋砍下,踢来踢去解恨,谁叫你当年令我低声下气的受罪?”
东采奇听了他的毒计,心下涌起寒意,怒道:“我现在便让人杀了你。”
盘蜒连忙摆手道:“我所言并非自己,而是旁人的心思。姑娘心思淳朴,被我三言两语便迷得神魂颠倒,若有人以此法骗你,你又岂能不上当?”
东采奇娇躯一震,想起今日玉郎萧妹之事,惊讶此人料事如神,却又不禁悲从中来,蓦地掩面哭泣,香肩发颤。
盘蜒心中有数,说道:“看来姑娘已识破那人奸计,为何先前又被我所骗?看来姑娘并非天真无邪,而是缺心眼的木头脑袋了?”
东采奇哭道:“你还说?你还说?你居然骂我...骂我蠢笨,我...我真叫人杀了你!”
盘蜒哈哈大笑,说道:“这可真没天理了,我乃如实谏言的忠臣,却要因此受罪,而真正无耻骗徒,姑娘却舍不得杀他。我谓姑娘之愚,何尝有错?”
东采奇强词夺理道:“你怎知我...我没杀了玉郎?我早将他脑袋砍了。”
盘蜒道:“姑娘乃是初恋上男子,仓促之间,怎能忍心下手?你先前哭泣之情甚是真切,有悲无怒,更是铁证。”
东采奇“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跺脚嚷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能看穿我......我心思么?”
盘蜒见远处护卫朝此望来,目光炯炯,刀光闪闪,微觉心慌,忙劝道:“姑娘乃诸侯之女,身份不凡,岂能如寻常民女般哭闹?让人瞧见,必来询问,如此更成笑话。”
东采奇慢慢止泣,冷冷看他,说道:“你号称聪明,实则蠢笨,我本对你有几分垂青,但你对我言行无礼,我不罚你,已算格外开恩。你倒说说,我又该如何处置玉郎?若令我满意,我再放你离去。”
盘蜒微笑道:“姑娘为何不将他一刀杀了?”
东采奇道:“这....这....岂非太便宜他了?不成,他骗我许久,我....我非要他比我痛苦万倍。”她说出这话来,心如刀割,委实放不下这段恋情,想起今后失了玉郎,便觉得无所依从,人生无味。
隐隐中,她依然心存侥幸,指望玉郎回心转意,向她求饶。
盘蜒道:“姑娘欲观人本心,须得将那人迫至绝境,如此方可令他露出本来面目。我有一计,可乱那玉郎心神,让他回心转意,对姑娘死心塌地,如此姑娘可还满意?”
东采奇大喜道:“真的?你当真有这等好办法?”
盘蜒道:“自然绝无虚假,东姑娘若信得过在下,便由我全权处置此事如何?姑娘可要一观此事全情?”
东采奇雀跃起来,说道:“好,你要我怎么做?”
盘蜒道:“姑娘可有法子躲入那玉郎家中而不被发觉?等到明晚日暮之后,姑娘便有好戏可瞧。”
东采奇心想:“此事容易,我今日已躲过橱柜一回,再走一遭,又有何妨?”点头答应,放盘蜒离去,却又怕他跑了,让文巢等侍卫听他调遣,实则监视此人。
她回屋睡去,推说身子抱恙,拒却诸般应酬,蛇伯城主对她骄纵放任,也不来多管。
她等到傍晚,偷来到玉郎屋外,见屋中无人,暗暗侥幸,再度躲入橱柜,那橱柜极大,甚是宽敞,也不觉为难,忽然她腰间一麻,被人点中大横穴,手足无力。她吃了一惊,那人捂住她嘴巴,低声道:“东姑娘,你果然来了。”
东采奇惊觉此人竟是盘蜒,心中骇异:“他..莫非他果然与玉郎联手,要在此害我?他好生狡猾,可我...我为何要轻信于他,孤身犯险?文巢他们人呢?”
盘蜒搂住她身子,点了她哑穴,东采奇又羞又急,脑中不禁想象此人会如何炮制自己,更是心惊胆寒。
等了片刻,那萧妹走入屋内,神色不善,额上竟冒着冷汗。她烧水煮饭,亲自下厨,动作甚是勤快。
再过不久,玉郎回来,见萧妹在此,似有些吃惊,但又换上笑脸,说道:“娘子待我真好,我玉郎碰上了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萧妹抿嘴笑道:“你又对我说这些话啦,也唯有你这张甜嘴,我最是抵受不住,一见你便芳心骚动。”
东采奇暗骂两人不要脸,但观其情形,两人似不知自己在此,稍觉放心,但仍恼这盘蜒。萧妹问道:“你今儿去见过那小丫头了么?”
玉郎叹气道:“我对这小丫头实无半点真情,心中真正不忘的,唯有萧妹你一人。萧妹,你过来....”
萧妹摇头道:“我忙活许久,准备这满桌饭菜,便是为了犒劳你的爱意,不如你先尝尝我手艺如何?”
玉郎微微一笑,当即动筷吃菜,赞不绝口,萧妹甚是开怀,不停为他夹菜,自己却只是喝酒,旋即玉颊生霞,容光焕发。那玉郎情动焦急,将萧妹搂在怀里,萧妹轻笑一声,在他胸口、下腹上亲吻,两人似蠕虫般扭动。
东采奇想:“泰一闹什么鬼?他二人这般...这般缠绵,好生羞人。”她见了身躯发热,倚靠在盘蜒身上,直是如坐针毡,害羞无比。
突然间,玉郎拔出一柄匕首,直刺如萧妹胸口,萧妹闷哼一声,当即毙命。东采奇花容失色,若非哑穴受制,早就叫嚷开了。
玉郎喘息一声,又叹道:“萧妹,萧妹,你莫怪我狠心。我被那小丫头逼上绝路,若非如此,不能取信于她,这辈子便平庸无为了。”
东采奇想:“我何时逼迫他了?”想起盘蜒的话,知道乃是他在捣鬼,暗想:“玉郎便是如此‘回心转意’的么?这人好心狠手辣,对自己爱侣动手,先前竟丝毫不见端倪。”想起还要再面对此人,当真不寒而栗。
又听玉郎呜呜疾呼,双手握住喉咙,发出乌鸦般的哀鸣,顷刻间七窍流血,吐得满床皆是秽物,脑袋一埋,已被萧妹饭中毒药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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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太乙之术分乾坤
东采奇眼前一黑,几欲晕去,但盘蜒解开她穴道,任她冲出橱柜。东采奇不嫌脏臭,抓住玉郎身子,探他鼻息,确实已然死了,登时泪雨滂沱,泣不成声。
盘蜒悄然无声,立于其后,眼神喜悦,似乎见着此事如此结局,令他万分畅快。东采奇回过身,眼中似要冒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用什么邪法害了玉郎?”
盘蜒道:“说来也不繁复,不过是传了几句话罢了。”
东采奇问道:“你传了什么话?”
盘蜒道:“这萧妹乃是南区雪丽坊的歌姬,我买通她一好友,对她说道:‘听闻当朝中太尉的女儿受麾下小吏蛊惑,与其情定终身,那小吏家中有一小妾,将此事告知太尉,太尉大怒,将小吏连同其家人一并投入大牢,不久满门抄斩,唯独那告密小妾反受重赏,更被太尉纳入家室。可见这北方诸国,对族中贵女私情,实在赏罚分明。’”
东采奇怒道:“这...这女子因此便要杀我玉郎?”
盘蜒笑道:“寒山之民,最贪名利,彼此之间貌合神离,只要稍加挑拨,立时便翻脸不认人。只不过这萧妹与玉郎两人尤为戒备,彼此间早有不满,是以轻信贸断,下手狠毒罢了。”
原来这萧妹听了好友之言,深怕事情败露,便想先下手为强,将玉郎毒死,再向蛇伯城主告密,说他勾引贵族女子,意图不轨。她自己扮作可怜受骗之人,自称暗中隐忍,一朝复仇得逞。如此既可死无对证,又能得城主赏识,她更可再巧言几句,更可得城主宠爱,说不定能得入豪门。
东采奇叱问道:“那你又对玉郎说了些什么?”
盘蜒道:“我让文巢兄找上玉郎,谓其曰:‘我家小姐欲委身下嫁,但其中有个难处。她听闻你在外还有个相好,心中犹豫不决。你当将她赶走,以免让小姐为难。’”
东采奇愤而流泪,喝道:“玉郎便因此而杀了她?他怎会是如此歹毒之人?”
屋内幽暗,盘蜒隐身阴影中,一双眼变作蛇状,幽幽发光,满是冰冷笑意,令东采奇寒毛直竖,他道:“人心鬼蜮,唯在绝境中方见端倪。这人是善是恶,本性怎般,平时伪装掩饰,皆做不得数。如今我教姑娘瞧见这人本性,姑娘可还满意?”
东采奇哆哆嗦嗦,只觉这人可怕,但在他身边,心中却莫名平静。似乎此人心肠虽诡谲,却对她真诚不欺,乃是一位坦荡荡的真小人。
她擦了擦泪水,鼓足勇气,不肯输了颜面,昂然道:“玉郎心肠有如蛇蝎,为了取信于我,甚而不惜杀死情侣。如此小人,可谓罪有应得,便由他去吧。”
她说出这话,又不禁暗惊,心想:“若非我亲眼见证此事,今后势必对玉郎日思夜想、难以割舍,也唯有如此安排,我才能看的如此透彻,生出决绝之心。这泰家怪人虽手段厉害,但除此之外,实无更妥善的法子。”感激盘蜒所为,但也恨他戏耍,心情矛盾至极。
盘蜒微微一笑,指了指炉中柴火,东采奇会意,咬牙含泪,走出宅子,在各处放火,点燃木柱横梁,此时恰好无风,木屋易燃,转瞬间熊熊烈火将屋子吞没。
两人回到宫中,盘蜒问道:“姑娘,我替你了却心愿,你该还我黄金,放我走人了吧。”
东采奇冷笑道:“我可曾让你害死玉郎?此事你做的太过,我恼你尚且不及,岂能放过你了?”
盘蜒奇道:“姑娘言不由衷,必有隐情,哎呦,可是瞧上我了?你如此才貌身份,又非嫁不出去,怎能见一个爱一个?”
东采奇顿时面红耳赤,急道:“你还真敢想?你当自己是什么宝贝?我....我岂会看上你?但你这人还有点儿用,又是泰家出生,我要留你在身边,充当幕僚侍卫,今后也好出出主意。”
盘蜒想不起自个儿是谁,可谓是举目无亲,漂泊不定,而东采奇乃是贵族,据说祖母乃是泰家本宗,有她牵线搭桥,探听消息来便加倍容易,今后托庇于她,也自然不愁吃喝。他计较已定,说道:“姑娘既然不嫌我来历不明,我又怎敢推脱盛情?只是我得与姑娘约法三章,以免将来生龊,惹出事端来。”
东采奇回嗔作喜,笑道:“你说吧,只要你肯留下,什么事....都不是不可商量。”
盘蜒道:“第一件事,姑娘不可没事召我入闺房,第二件事,姑娘不可对我动手动脚,第三件事,姑娘不得在我面前宽衣解带,只此三法,简单易懂,却森如军纪,违者绝不轻饶...”
还未说完,已被东采奇劈头盖脸一顿痛揍,他尖声惨叫,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便跑便嚷:“你不答应便不答应,何必揍人?”
东采奇怒道:“什么答应不答应?我....我怎会做这等不要脸之事?你是拐着弯占我便宜,我岂能饶你?”命人将盘蜒擒住,狠狠用木条抽打臀部,盘蜒叫的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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