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父!”江流儿恭顺说道。他过去坐下,法明长老手中剃刀一动,江流儿长发纷纷掉落。眨眼间,满头长发的江流儿成了一个和尚。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凡人,你是真正的出家人,是金山寺玄字辈的弟子,你高大雄壮,臂力奇大,我为你取法名玄奘罢。”
“多谢师父!”玄奘双手合十称善。
“玄奘,你虽为出家人,却还有红尘事未了。”
“请师父明示!”
法明长老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副血书,慢慢递到玄奘的手上,轻轻说道:“玄奘徒儿,你本姓陈名祎,生父是大唐海州人氏,姓陈为萼字光蕊,生母为当朝丞相殷开山之女殷温娇。”
第6章 疑点重重,法明长老忽圆寂
玄奘接过血书,一目十行,书看完,眼泪已经决堤。
一家人的不幸遭遇令他痛彻心扉。
血书上说,十八年前,海州才子陈光蕊于长安科举高中状元,奉大唐太宗皇帝之命跨马游街三日,行至丞相殷开山家门前时,被丞相女儿殷温娇于彩楼上抛绣球打中陈光蕊。
当天夜里,新科状元陈光蕊和丞相之女殷温娇即时成亲。第二天五更三点,陈光蕊上朝,被太宗皇帝钦命为江州州主,立即启程赴任。在赴任江州的途中,于洪江渡口被艄公刘洪李彪见财色起意,于半夜时分杀死家童打死陈光蕊,殷温娇本要跳水自尽追随丈夫,奈何已有身孕,不知男女。后两贼胁迫殷温娇一起到了江州,那刘洪冒充陈光蕊,霸占了殷温娇,做了江州之主。
玄奘看完血书,心如刀绞泪如泉涌。他今日方知自己并不是师父从江流中捡回来的无名氏。他姓陈,母亲在血书上为他取名为陈祎。他并不是个无名氏孤儿。他身世清楚,来历明白,父亲本是江州之主,母亲美名艳压长安,只要有她母亲在的地方,群艳失色,所以得了个满堂娇的名号。而外公更是显赫,乃是当今长安城里大唐天子唐太宗的丞相殷开山。
家门不幸,玄奘悲伤难抑,但他究竟天智异于常人,手捧血书,刹那间脑海里就转了千百个念头。
血书字迹娟秀,色泽黯淡,书法工整,笔力透布。
“师父,十八年前,你把我从江中救起来,这血书就在我怀里,你就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世!”
“是的!”法明法师沉重说道。
玄奘眼泪汩汩流出:“师父,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姓陈,要为我取名江流儿?你为何要隐瞒我身世一十八年?”
“我要等你长大成人后才告诉你身世真相。”
玄奘缓缓摇头,他看出师父眼睛里有一丝闪躲之意,师父在隐瞒什么?
“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那狗贼刘洪不过区区一水贼,这十八年来一直盘踞江州为主,至今逍遥法外。以师父的慈悲心肠,凭我母亲此血书,为何不早早上长安去找到我外公,请他派人救我母亲于水火中。其实只要秘密行事,只需暗派两个武功高强之棍僧,潜入江州,就可轻易诛灭奸贼刘洪,救我母亲出苦海,为我父亲雪冤仇,可是,师父为什么并没有这么做?”
法明长老张口结舌,一时无语。他本是如来座下一菩萨的‘应化身’,所谓佛门的应化身,即是道家的变化身,身外身,身化身。佛门菩萨境界的应化身已接近千变万化。
应化身可以是菩萨本人的法身变化,也可以是分身变化。法明长老,就是某菩萨千万分身中的一个分身变化。
他的道恒,自然非凡夫俗子可比。
“师父,你我十八年来相依为命,我了解你的菩萨心肠,以你的佛心,本应该在救下我不久就去江州救我母亲脱离奸贼刘洪的魔掌,可是你却把我养在寺里一十八年,血书收藏着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你的慈悲心肠呢?你的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的修行宗旨呢?师父,就算你碍于佛门清规不便出手,可你几乎每隔两年就要上长安的洪福寺去交流佛学,为何不顺道向我外公展示血书,举手之劳,可你并没有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法明长老暗道:“师兄,你转世为凡,前世修为尽废,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的智慧,依然还是我佛祖门下五大弟子中的第一啊。”
佛祖门下五大菩萨,金蝉菩萨被打下凡尘之后,五大菩萨去一,如来座下就只有四尊菩萨了:地藏王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世音菩萨。
“凡事讲因果,上天有安排。”法明长老说道。
“师父,别把救苦救难的事情推给上天。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母亲受苦,看着我父亲沉冤,看着奸人逍遥法外。从小,你教我的佛义精髓就是救苦救难,打小,你要我奉行的就是降妖除魔。可是你在面对我家的奇冤血案时,为什么却能如此沉住气?一十八年来,你手握血书却毫不作为,你这不是在助纣为虐吗?”玄奘言辞越来越犀利,“师父,我家的不幸,难道有什么不可说的天机玄秘?你不去长安城找我外公解救我母亲,你也可以凭你自己的法力去轻而易举的抓住刘洪并惩罚于他啊。佛法的降妖除魔,你忘记了吗?那么你的心中,住的究竟是佛祖,还是邪魔?”
要知道金山寺和洪福寺多有佛学交流,法明长老每两年都会带着江流儿去长安的洪福寺里求学讲学。
法明长老瞪着玄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仿佛又看见了在师父如来佛祖的雷音寺大法会上,说得师父如来哑口无言,说得四百佛祖人人变色的那个智慧盖天口舌如刀的金蝉子师兄了。
法明不说话,他知道他要是一个不慎,就恐怕会被金蝉子师兄窥见了天机。他奉如来师父之命,保护监视金蝉子到十八岁,他的任务就完成。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趋平缓。
玄奘看着师父不言不语,心中愤懑难平,师父不说话,反而更证明了他的推断:他家的血案冤屈,必有蹊跷,就连师父这样悟通了生死玄关的有道高僧都隐忍不说。
玄奘跪下来,痛声说道:“师父,你不肯明言,也不肯指点弟子迷津吗?那弟子唯有自己去解救母亲并为父报仇了。这十八年来,多谢师父的养育教诲之恩。”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玄奘重重叩首,然后起来跟师父告别,却发现师父面色有异。他连叫数声师父,师父毫无回音。
他伸手到师父的鼻孔前一试,师父已经气息全无,竟然,竟然站着圆寂了。
玄奘顿时惶恐,他虽然智慧超群,精通佛学,五根坚实,但毕竟还是年幼,惊闻自己身世血案的时候,又猛然见师父突然圆寂,人就慌了。
玄奘大叫的声音惊动了寺内僧人,很快,法明长老圆寂的消息传遍了金山寺。住持长老法净,监寺长老法觉,藏经阁长老法直等金山寺所有的长老纷纷来到,各院僧众也纷纷而来。
玄奘坐在地上,横抱着师父的肉身放声大哭。
在这个世界上,跟他最亲近最有感情的亲人,就是这个把他从小养大宠他惯他引导他学佛敬佛走上了修行之路的师父法明。
师父的圆寂,玄奘认为跟他逼问师父为何不出手救他母亲有关。
以师父精通佛道两家的高深法力,要拿一个区区水贼刘洪,易如反掌。以师父已经了然生死的道恒,江流儿心中明白师父根本就不会这么快圆寂的。
除非师父自己散功圆寂!
玄奘心中又悲又伤,痛定思痛,他更加觉得事情疑点重重,细细想来,师父的行事,于情不合,于常理也不通。
第7章 江州府玄奘认母
数日后,玄奘辞别法明长老遗体,辞别金山寺众僧,把那母亲的血书和小时候的婴儿衣衫紧紧收藏于胸中,踏上了去江州城寻母之路。
却说玄奘心急火燎来到江州,就绕着江州府衙的围墙手敲木鱼缓行,一边口叫‘抄化’。抄化,就是化缘之意。如此三日,府衙的官吏赶了他好几次,可他过一会又会回来。江州地有两大寺庙,一曰焦山寺一曰金山寺,人民多信佛礼佛,府衙的官吏也不例外,见这年轻和尚绕街化缘,赶之不去,于是只要玄奘不到府衙大门口叫‘抄化’,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再去赶他。
到第五日,玄奘于府衙后门诵经念‘抄化’,就看见那朱红后门吱呀一声,一个丫鬟打开了后门,冲玄奘叫道:“你这和尚,这几天都在后门叫抄化,害得我家夫人午休也不宁,喂,你是哪里来的臭和尚?”
玄奘说道:“小僧从金山寺来,乃是法明长老的弟子玄奘。”
一听说是金山寺法明长老的弟子,又见这和尚堂堂仪表气度不凡,颇有几分眼熟的亲切,那丫鬟的脸色就变得和善,金山寺法明长老在江州地界大名鼎鼎,他预测吉凶祸福、驱鬼去怪、广施善德治病救人,江州人民都恭称法明长老为活佛。
那丫鬟微笑说道:“原来你是法明长老的弟子,喏,这是我家夫人给你的几两银子,你别在这附近叫‘抄化’了罢。”
玄奘接过银子谢过丫鬟,说道:“女施主,我肚中饥饿,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可否乞一碗斋饭吃。”
那丫鬟说道:“我家主人这几日忙于公务并不在家,我家夫人向来敬佛礼佛,你既然是法明长老的弟子,那就随我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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