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恶少一头雾水,怒道:“什么好刀?他奶奶的……”话音未落,变故突生。
段念双手握刀,在江绵一剑又一剑连绵不绝的攻势下,竟往前跨一大步,深入剑光中心,一刀斜劈。
江绵心中暗道:“来了!”纵身高高跃起,段念这一刀重心全失,直劈到泥地上,上半身已完全空出,想要变招已然不及。江绵身在空中,一招“白虹贯日”,剑尖直指段念露出的头部空隙,内力激荡之下,剑尖颤动,在阳光照射下急速闪动,当真是剑气如虹。周围人忍不住都是一声喝采,暗道:“这招普通的‘白虹贯日’,竟也可使得如此气势。”
段念挺腰,抬头,双手猛提,弯背大刀自地上闪电般斜劈回来,又急又准的劈在长剑上,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长剑在这冲击下,脆如枯枝一般,立时折为数段。
江绵一声惨叫,收势不住,纵身扑下,被大刀自腰至肩劈为两段。众人惊呼声中,断裂的两截身子飞出数丈,直直砸入人群中,砸得躲避不及的人鬼哭狼嚎,有被内脏挂了一头一脸的更是吓得尿了一裤子,当场晕过去。
那十三名黑衣人始终站得笔直,纹丝不动,任鲜血洒了自己满头满身,也无人动手去抹一抹,更无一人回头看一眼尸体,仿佛此人与自己毫不相干似的。
沙老大大笑,用力鼓掌,道:“好一招‘影舞千松’,当真惊人。这七十二路‘鬼影刀法’,小弟看世上已无人能出段兄之右了,若不是段兄内力已尽,再加上你的‘穿云步法’,只怕连着小弟在内,都要断做两截了,哈哈,哈哈,好刀法!”
满场人中,就只有阿柯一人慎而重之的点点头,暗道:“鬼影刀法吗?果然厉害。这一招先是虚劈,后面那一提才是实招,当真让人防不胜防。但这一虚招也是危险至极,自己胸腹以上完全洞开,只要对手动作比自己快一步,那可就是身首异处了,想来也是招拼死的打法。不过这姓江的脑袋太木,只怕早被姓段的看穿了,才敢如此使招。不过……也说不定这一横切也可转虚为实。只要内力强劲,什么招不好使?”
沙老大转过身,对那十三名黑衣人道:“见识了没有?这才叫做大家风范。平日里,我老跟你们说,练剑练剑,练的是那神,那气。练那么快有什么用?遇到真正的高手,以静制动,越快就越没力道,越没准头。有人看出刚才那一下的真正厉害之处吗?左山,你说。”
左首边上一人躬身道:“回禀师傅,是内力。”
阿柯心道:“错了,是时机与姿势。就算不使内力,这般自下而上截杀在空中毫无接力之人,一样的结果。”
那沙老大不置可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来应战吧。”
那人应声而出。他手中也握着一把弯刀,只是远不如段念的厚实,相比之下犹如玩具一般,加上他五短身材,与段念魁梧的身材相比,更是差距悬殊。
周围的人纷纷再退两步,深怕这一次又被劈成几段的尸体飞出来砸脑袋。阿柯却乘机挤到前面。此刻他心中只想再看清楚一点,琢磨这刀法如何厉害,早已忘了逃命之事。
此人显是刚刚听了沙老大之言,吸取教训,慢慢向前跨了两步,便停住不前,刀尖向下。他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段念,并不言语,摆出一副不进攻亦不防守的姿态。
段念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左山依旧不动。不动如山,连刀都不提起来,似已完全漠视段念的存在。
四周的人伸着脖子,看他二人如何动手。已有不少人议论纷纷,都说这姓左的真大胆,在这恶鬼般的人面前居然如此托大。也有人心道:“这个左山气度不凡,怕是有些本事。”
阿柯也不禁心生疑惑,不知这左山究竟要如何对敌。
段念再进一步,便停下不前。两人距离近到只隔半丈,几乎是一提刀就可捅到对方。
左山仍不动。但细心的人只要凝神观察,就可发现他垂下的刀子微微颤动,似乎正在暗运内力。
阿柯只觉得口唇发干,伸舌一舔,一面想:“这个姓左的,当真要跟他比以静制动?”
好一阵子,场中毫无动静,两个人都似睡着一般,半根小指头也没有动。场外也是鸦雀无声,静得连丝风也没有。大家既看不明白,也不敢轻易出声,而脑袋更也不敢随便乱动。谁知道什么时候“砰”的一响,又有脑袋手脚什么的飞来砸头?
再等一会,边上的钟家大恶少实在忍不住,咳嗽一声,就要开口说话。
就在这一刻,段念突然出手!刀光一闪,弯背大刀快得似道白练,横着直劈!
左山一声狂叫,想要格挡,提刀已来不及!想要躲闪,但见到刀光闪烁,脚下麻木到似要抽筋,怎么也动不了,待得稍有反应,“噗哧”一声,已被干净俐落斩为两段。上身照例飞出老远,砸进人群,连那刀也被击得横飞,吓得人群奔走呼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数人拼命乱打,才将那刀击落。那下半身兀自站着不动,鲜血如泉般涌出。
所有人都是一身冷汗,没有料到这个什么左山如此不济,一个回合便成了刀下冤魂。那些曾想过他功夫不凡的人暗自羞愧不已。
沙老大大怒,身形突晃,众人只见到一道黑色影子迅疾无比的在那十二名黑衣人前一晃,“啪啪啪啪”几声脆响,每个人都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打得右边脸上顿时红肿。
沙老大暴怒的声音喝道:“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这叫蠢!这叫他娘的蠢!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居然敢学人家以静制动,居然敢班门弄斧!死有余辜!都听到我说的话吗?”
十二人一起大喊道:“是!师傅,死有余辜!”
阿柯心头好笑,这般叫出来,好像是在说“师傅死有余辜”一样。忽然听见身旁脚步声,急回头一看,所有人都在偷偷摸摸的后退。在他身旁的钟大恶少低声道:“沙老大发火了!他奶奶的,要想保命,赶紧往后走啊。”在下面拉他一把。
阿柯回头见那女子注视段念的神情,心中一动。钟大恶少一拉拉不动,转身先跑了。
只听沙老大沙哑着声音道:“仲旬,黄汤,你们两个上。别看姓段的凶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耗他内力,就有机会赢。赢不了,你们也跟他们二人去吧。”此时连着败了两场,他脸上已挂不住,什么段兄之类的客套也省了。
林芑云端起茶杯,浅尝一下,果然是西湖极品,入口清润,直透五腑,不觉舒了口气。
“好,果然好茶。”
旁边当当端过来一杯羹,色淡黄,隐隐散着热气。林芑云用银勺子舀了少许,送到嘴里品尝,眼珠子一阵乱转,半晌方道:“这是隔年过冬的蛇羹。嗯……又加了精致小牛肉,和陈皮丝、老姜、桂圆,用文火熬的。对不对?”
当当鼓掌道:“好厉害!姐姐真是见识广博,这种岭南一带产的特色也知道。”
林芑云呵呵傻笑,大冷的天也装模作样拿把折扇搧一搧,得意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当妹妹。高人自有法眼通天。”
“这一盘呢?”
“文豆腐,加了南瓜、青菜,用油酥七成熟,再用火文烧而成的。”
“这个呢?”
“映百合,内有红枣、桃仁,味香甜适口,定是加了黄桂水化的。”
“这杯茶呢?”
“白水,今日戊时自洛河提上,当当妹妹亲自烧制,味淳朴、甘甜,为上上之品。”
两个丫头呵呵娇笑,扭作一团,继续上菜,都是各地送上来的风味小吃,什么雪月银球,什么腊八豆腐,什么片烤方肉……一盘盘端上桌来,吃得不亦乐乎。
李洛正在一旁焦头烂额的看着年礼单子,听她俩吵得盈盈翻天,想要喝斥两句,又怕得罪了林丫头,立时便生出更多古怪,只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尽量静下心来看。
他家世代贵族,田地数以万顷,十几个省都有田产,还有好几十家连号当铺、酒楼、钱庄,加上门生广布,每年到年关时,各地各府呈上来的单子就有好几百份,什么岁租啊、年贡啊、红银啊、抽头啊,门类繁多,数不胜数。
偏偏今年皇帝大赦天下,各处为显皇恩浩荡,送得特别卖力。更别说李洛这个左飞卫将军,兼着京畿道军政副统领,军政一把抓,又是皇上与太子眼前的红人,哪只苍蝇不想在这光亮的头上沾两沾?各地军营、官府暗地里送上来的珠宝、银两、古玩,甚至珍禽猛兽不计其数。此时随便探头出去,就可见到走廊上挂满了鸟笼,纷纷嚷嚷,都在叫着“李将军,李将军!”“福如东海!”“寿、寿、寿!”“寿比南山”之类,间或还夹杂着“老子……”“你奶奶的……”,看来还是当地官员亲自饲养的。
虽说有秦管家忙上忙下的应付着,但毕竟有些东西还得李洛亲自过目才行。哪些该收,哪些不该收,哪些收多了,哪些又少了,这些还都得李洛自己拿主意。特别是官场上送过来的,更得仔细研究,分斤论称,辨别真伪,反复考究之后才敢入库。
否则,若是贸然收了什么忌讳的、来路不明的、大逆不道的那可得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官场如战场,里面藏污纳垢,什么东西都有,栽赃陷害这类手腕李洛自己便是个中高手,哪敢稍有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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