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芑云叹一口气,道:“真是好茶。”放下茶杯,转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洛河,道:“李兄真乃雅人,选到这样好地方。在这里一边观夕照洛水,一边品茶,真是神仙日子。”
李洛呵呵一笑,站起来走到栏边,道:“姑娘果然好眼光。此处面西,在这洛阳城中,不敢比富贵排场,可论到观赏落日余霞,呵呵,不是在下夸口——此处甘居第二,就没处敢号第一了。这是在下爷爷当年自当今太宗皇帝那得来,否则就是富可敌国,也没处买去。”
“他并不关心阿柯的去处。”林芑云念头转得飞快,想:“听他闲散的问话口气,还有立即便转开话题的动作,似乎觉得阿柯不在这里更好。为什么?莫非此次相见,真是刻意安排在阿柯不在的时候?难道是觉得送这份厚礼给我,要瞒着阿柯吗?他说是黎自送我的,黎自与阿柯并非不熟,甚至还亲口说过感激阿柯的话,为什么却要瞒着阿柯送我呢?是……”
林芑云突觉脸上发热,忙又将杯子端到嘴边,稍做掩饰,一面继续想:“不,不……他不知道阿柯与我并非兄妹,怎会……嗯……可是,也说不定他知道了,那个叫黎约的女子,观人察物,可厉害得紧……若真他对我有意,那可怎么好?”脸上越来越热,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幸好李洛兀自站在栏边高谈阔论,吟诗作对,好不得意,倒也没注意到她的窘状。
风越来越大了。刚刚还是左右摇摆的竹海,已变成似惊涛骇浪一般,“呜呼——呜呼——”的狂吼着,间中夹杂着一些老朽或是稚嫩的竹子撕裂、绷断的“劈啪”声。风中似潜伏着滔天的怒气,地面上无论枯枝败叶,甚或碎石杂草,全被它狂暴地抓扯起来,在寒冷的空气中相互交织着,打着旋儿,翻滚着,卷过低矮的篱笆,再猛烈地撞在竹墙上,打得竹墙“劈劈啪啪”乱响。竹屋上方的竹子亦被吹得弯下腰,有如冤魂伸出的或长或短的爪子,在屋顶上“咯咯咯”的抓扰。
竹门“吱噶”一声开了,又“砰”的一声被推回来,又“吱噶”一声被推开。如此反复,屋内的亮度也就跟着忽明忽暗。从墙缝里透进来的光线也变得摇影不定,斑斑光影在墙上、地板上快速闪动,照得人的脸阴晴难辨。
就在一片混乱与嘈杂之中,阿柯与小真静静的对视着。
阿柯心中先是一阵惊惶,继而是混乱。站了片刻,他已逐渐镇静下来,心中开始有一个念头占了上风。林芑云……绝对不能让林芑云受到伤害!
阴影中的小真“咦”的一声轻呼,道:“阿柯,你……”却没有说下去。她顿了一顿,突然拍一拍手,叫道:“啊,我险些忘了!”双足一顿,如一缕烟一般闪出窗子。阿柯刚一怔,视窗影子一晃,小真已闪了回来,却不忙进来,赤足站在竹窗台上。
她的衣裳在风中纷乱飘动,长纱卷上去,露出一双雪白而匀称至极的小腿,脚踝的金铃发出一长串清越之声。她左手提一竹篮,向阿柯笑着招手,道:“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阿柯站着没有动弹。
林芑云,他想,是否已在小真的注意中?如果是,那么,林芑云就有危险了……
不、不……如果是小真的伯伯知道了,那林芑云可就真的死定了……
小真身子微微一颤,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笑容,跳回竹几,从篮子里取出几碟点心来,叫道:“看吶,阿柯,我又给你带吃的来了,看!这是湖南的腌三样,是用茄子、豆角、辣子做的,咸香辣脆,正合你的胃口哦。这是麻城肉糕,这是扬州酱菜,啊,这是蒸珍珠圆,是用上等的糯米和猪肉、鲜鱼做的,本来是要加葱花的,我想到你不爱吃,特意吩咐没加。你来尝尝看,软糯鲜嫩,真的很……阿柯……”
阿柯走上两步,来到几前。他对满桌的精致小吃看也不看上一眼,只看着小真,说了一句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
他说:“小、小真,林芑云与你是不同的。”
秦管家匆匆走到李洛身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李洛神色微变,也轻声吩咐几句。秦管家又匆匆走了。
林芑云忙道:“公子如有要事在身,但去不妨,小女子自在此处观赏风景就好了。”
李洛回身笑道:“林姑娘真是客气。在下是有些杂事需要处理一下,还望林姑娘包涵。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下人们做就是。”
两人客客气气相互道别一番,李洛才一拱手,转身急急走了。林芑云松了一口气,倚在柱上,想到黎自与李洛的种种表现,心中时而惴惴不安,时而又有些心花怒放,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在想什么。
小真伸出手来,轻轻抚摩着阿柯的脸,道:“我看出来了……刚才你的脸色,我从未见过的……阿柯,阿柯……你要走了吗?”
阿柯摇摇头,道:“小、小真,我不会离开你的。可是,林芑云……林芑云……你可不能伤害她。”
小真看他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坚决的语气。阿柯,你可从来也未对我这么说过……”突然纵身向前,扑到阿柯怀里,一把抱住了他。
阿柯吃了一惊。他从未和年轻女子如此亲近过,只觉小真柔若无骨的身子紧紧的贴在胸口,鼻中更是闻到阵阵兰花香气,中人欲醉……
阿柯颤声道:“小真?”
靠在肩上的小真的头使劲摇了摇,示意他别说话。阿柯便不再言语。
一缕缕的青丝飘起来,拂在阿柯脸上。他贪婪的闻了闻发间的香气,有些魂不守舍的闭上了眼……
陡然间肩头传来一阵剧痛,阿柯大叫一声,伸手一推,小真已向后退去,身形奇快,顺手一抄,将阿柯推来的右手抓住。
阿柯转头看去,只见肩头处已渗出血来。他疼得咧嘴,却见小真慢慢伸出舌头,将嘴边残留的血迹一点点舔进去。阿柯颤声道:“你……你……为什么?”
小真手一收,阿柯不由自住向前一送,右手已按到小真左边胸口。他大吃一惊,想要缩回手来,但小真的手紧紧按着,不能稍动分毫。手中感到小真柔滑的丝衣,以及衣裳下那团柔柔的起伏不定的酥胸,阿柯身体中的血一下子全涌到头上,却发不出一声。
小真脸色苍白,一双眼睛中不知何时已盈满泪水。她咬着牙,轻轻道:“阿柯……阿柯……你是我的。你记住了,永远都要记住。”
手一送,一股大力推得阿柯连退两步。等到站定了,只觉眼前一花,一件丝衣从头顶慢慢飘落,正是小真刚才外面穿的那件白丝衣,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只有淡淡兰香,仍萦绕在阿柯身边。
第四章 杀戮
阿柯靠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抱着用布包着的剑,望着头顶浓云卷动的天穹,静静的等待。
前日阿柯自竹屋里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等在门外的陆老头交给他一张写着任务的纸条,以及比平日略多一些的解药。阿柯心神恍惚,什么也没问就走了。
很简单的任务啊,林芑云就着灯光说,卯时在城北往淮洋县方向的路上,会有一个官员经过,杀之。
阿柯为此犹豫了很久。倒不是为别的,而是有些诧异。照理,他要杀人从来都是自己跟踪“羊头”,自己订计画的,组织根本不会过问这些事,总之到时候人死帐清,按时拿药。
为什么这一次连姓名都不知道,却将时间、地点悉数奉上呢?他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居然头一次只吃了个小饱,便放下碗不吃了。
桌子对面的林芑云似乎也同样恍惚,咬着筷子,只痴痴地望着跳动的灯火发呆。阿柯好几次想要问问林芑云该怎么办,但转念一想,今天该问的都没问,不该说的却都说了,简直是惨败局面,还有小真的事……这些解释起来,恐怕要颇费点口舌才行。
他自己知自己事,论起言语来十个阿柯也抵不过一个林芑云,干脆闭嘴。心里揣测,是不是小真怕自己麻烦,已经打听好了?
天边的云渐渐透出些许光亮,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阿柯长长的吐了几口气。看着白雾在眼前迅速消散,他这才警觉到寒气逼人——毕竟已是深秋了。他急速的搓动双手,让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活动活动,再使劲的拍了拍头。
不知怎么,今天他特意来得很早,在树上静息了半天,可心中仍是有些乱,神思恍惚。这可不行。待会儿出手的时候,一定要心如止水,剑刺到人身子里去时,手才不会抖。手不抖,才有命活下来。这是伯伯教给自己的第一个诀窍,怎么突然间竟然有些把持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阿柯在心中拼命想着。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如果有什么事没想明白,一定要尽快想到,否则会一直在心中翻腾。要是这样子翻腾到出手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
是小真么?一年多没有音讯,这个时候突然跑来见自己,难道就为了林芑云的事?她知道了多少?她……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她的……我吃了那药,自然已是她手下的了……
是林芑云么?虽然昨天晚上她也没说什么,可是当她念那纸条时,脸色好像不善……她是怪我杀人么?她父亲是那样的大人物,我不过是个干杀人勾当的小混混罢了……看不起我,那也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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