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在关外时,当地牧民多善饮,常无酒不欢。他碍了家里的规矩,初时总是推拒。但是终究年少气盛,经不得人激,有了几次,也放胆去喝,慢慢地竟喜欢上了。而且他还发现自己天生就有一副好酒量,再烈的酒在他来说,不过如茶般,浓而不醉,只是从不敢多喝。
燕月与宇文萧萧在房中饮酒。酒居然是上等的是好酒,柳阳西凤。“开坛香十里,隔壁醉三家。”
燕月笑道:“原来萧儿你也好酒。
宇文萧萧脸色微红:“燕大哥,其实我娘也很少喊我萧儿的,今日……”
燕月不由伸手抬起宇文萧萧的脸,奇怪道:“你为何像个女子般,皮薄。”
宇文萧萧将头扭了一下,挣脱了燕月的手:“大哥为何总说小弟似女子。”
燕月再喝一杯,笑道:“既然你奉了如此好酒,今日便放过你了。”他自从回了傅家,再到西峰这一路来,随着老大,酒字都不敢提。如今自然喝个痛快。
“大哥真在关外武家做事?”
燕月笑着点了点头,塞外天高地阔,雄奇壮丽,与江南的婉约大为不同。
宇文萧萧有些为燕月不值,“也是武修……场主吩咐大哥听那位傅少侠之命。”堂堂宇文家公子又如何会将一个牧场场主放在眼中,只是因了燕月的关系,不得已尊一声场主。
“燕大哥,良禽择木而栖。”宇文萧萧并不太能喝,所饮不足燕月一分,已经有些醉意。
燕月再去倒酒,酒坛已空,三坛西凤酒均已见底。
“这话是你要问的。”燕月有些意犹未尽,可看看时辰,也不敢在多耽误,站起身来。
“是娘让问的。”宇文萧萧也摇晃着站起来:“不过我也希望大哥能留在江南,萧儿就可以常向大哥请教。”打了个咯,又道:“塞外虽好,总是风霜凛冽了一些,大哥若是自由身,可随意纵横,岂非更妙。”
“自由身。”燕月自嘲地笑了笑:“世上有几人能肆意逍遥快乐!”
宇文萧萧还真是第一次喝酒,已经倒在桌上睡熟了。燕月抱将他放到床上,萧萧身上竟有香味传来,燕月嗅了嗅,心里暗笑,毕竟是世家的公子哥,竟然连衣服都是熏了香了。
燕月给萧萧盖了被子,又起身去关窗户,隔着绰约的花廊,竟有人影晃动。
“小弟与宇文萧萧随便切磋几招之后,本想告辞。却正好看到欧阳佩显和唐一鹤,他们抓走了孙剑兰和青翼。”燕月禀告道。
欧阳佩显这个混蛋,请唐一鹤帮忙,原想将孙剑兰用迷药迷了,带到镇上客栈中,再骗小莫去客栈与孙剑兰相会,他去来个抓奸。这样,孙家与欧阳家的婚事自然就泡了汤。
而唐一鹤得到的好处就是可以对昏迷的孙剑兰为所欲为,还有百两黄金。
狼狈为奸的两个人潜到孙剑兰住的屋子窗下,将唐门秘制的迷药“碎金寒”吹了进去。屋内的人不到盏茶的功夫就会熟睡如猪。两人待时机成熟后,跳进屋内,才发现除了孙剑兰外,青碧宫的小宫主青翼也在屋内。
两人一不做二不休,一人抱了一个,窜出房来,正准备溜走,就被燕月发现。
“人呢?”小卿看了看燕月。
“那两位姑娘仍在屋里,估计醒来后不会发现什么。”燕月避重就轻。
“欧阳佩显和唐一鹤呢?”小卿忽然有些担忧,依燕月的性情,不会将两人直接杀了吧。
“活着。”燕月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小卿暗中摇了摇头,看燕月的笑容,这两人大概也是生不如死了。
“去院子里跪着。”小卿淡淡吩咐。
“老大,燕月愿意受罚。只是可否免了小莫。”燕月看老大站在窗前似乎很欣赏院子里有人跪着。
“想挨了板子再去跪?”小卿的声音又冷了下来。
燕月不敢再求情,站了起来,还是忍不住再欠身说道:“夜凉露重,请老大许燕月为小莫加衣。”
小莫那袭淡青色的长衫,就搭在小卿手边的椅子上。
小卿未置可否。
燕月轻轻将长衫盖到小莫肩上,小莫苦笑道:“燕月师兄……”
“老大许了的。”燕月轻轻按住小莫欲推拒的肩膀。
小莫肩部、背部的伤痕,让燕月心里直吸凉气:“你也是长本事了,怎么能惹到老大如此动怒。”燕月帮小小莫将长衫扣好,勉强笑道。
燕月把目光挪开,撩起长衫,与小莫跪个并排:“我因了晚归,要在这里陪你了。”
小莫因伸手入衣这几下简单动作,又撕裂了伤口,疼痛更剧,他看看燕月,心里似乎有无限委屈,却又咽回腹中:“多谢燕月师兄,为我求情。”
“欧阳权毕竟是你老子。你不给他面子,等于是不给老大面子,你也是该罚。”燕月又露出那桀骜的笑容:“棍子虽然不在欧阳权手里,但他只要到老大那里告你一句忤逆,就能让老大扒了你的皮。这道理你也不知吗。”
欧阳权听了欧三的回报,脸上阴晴不定。挥手命欧三退下去,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老爷这是心疼他了。”阮丁丁脸上带着冷笑:“今天他对老爷如此顶撞,这府里上上下下还有这许多客人可是都看在眼里。”
欧阳权冷哼了一声。
“老爷还得靠了外人的手去教训他,我这做大娘的有没有脸的也就罢了,毕竟不是自己的种,亏你还是个当爹的。”阮丁丁的声音满是嘲讽。
“住口!”欧阳权恼羞成怒地喝道。
“老爷这是喝我?”阮丁丁阴沉了脸:“自己没本事被个渔家女戴了绿帽子,还养个孽种准备让他给你养老送终吗?”
欧阳权脸色阵白阵红,用手指了阮丁丁半天,忽然冷笑道:“你以为那两个丫鬟真被你的人灭了口吗?
阮丁丁脸色一变,随即冷笑道:“老爷这是气糊涂了?什么丫鬟灭口的。”
欧阳权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摔了过去:“当年你逼迫那两个丫鬟和仆妇冤枉红烛偷人,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我实话告诉你,那三个人至今都还好好活着。并都被小莫找了来,领到我面前,这就是她们画了押的口供。”
阮丁丁看也不看,拣起纸来一把撕了:“这些下贱人的话,也能信得?给了百十两银子,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下贱人的话你也信?那佩显呢?”欧阳权冷冷看着阮丁丁,“佩显在红烛坟前亲口承认是你让他说谎诬陷。”
当年在丁红烛坟前,小卿逼迫欧阳佩显说了真话,当时欧阳权就在附近的树后面。他立刻赶回家里,阮丁丁正安排了人将她用钱买通,诬陷红烛的三个仆从杀了灭口。
阮丁丁听了,却并不慌张,反而冷笑地质问道:“这么说来,救了那三个贱人的就是老爷了。”
欧阳权摇了摇头:“是傅龙城。”
阮丁丁脸色一变。
这真是应了那句古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傅龙城正在欧阳权身后,他不想欧阳权难堪,故此,没有现身。但是却抢先一步,在河边救下那三个仆人带走安置。
“若不是我顾了你的脸面,绝情将佩赫赶出欧阳家,如何会有今天的局面。”
“顾了我的脸面?”阮丁丁毫不领情:“怕是老爷自己的脸面更重要吧。”
欧阳权看看阮丁丁,这个女人,无论何时似乎都会压他一头,他偏就无可奈何。
“老爷,别气了。”阮丁丁见好就收,过去扶了欧阳权坐下:“我知道老爷如今是怜惜小莫的一身好功夫,其实老爷也不必如此,如今婉儿已拜入你我膝下,什么事情,也不必太过操心的不是。”
“我就怕这个丫头不那么简单。”欧阳权当然见过欧阳婉儿的功夫。
“只要咱们能让小莫娶她,她什么事情都会答应做的。”阮丁丁得意地笑道:“所以,小莫这个儿子,老爷还是应该认的。只是老爷得记住,这家中,跟老爷一条心的,也只有佩显这一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各逞心机(下)
氤氲的薰香在镂空的金鼎中袅袅升起,黄梨木雕凤的椅子上,欧阳婉儿与陈玄衣隔案而坐。几案上,精致的兔毫碗内,琥珀色的茶温度正佳。
婉儿手中依旧摩挲着那翠绿可爱雕有明花的翡翠小瓶。
“姐姐喝茶。”婉儿轻笑道。
“妹妹倒真像个大家闺秀了。”陈玄衣看着婉儿,眼中既有笑意,也有不屑之色。
“姐姐何必夸我,姐姐也是扮什么像什么的。”婉儿仍旧低眉顺眼,语调轻柔。这话听进陈玄衣耳里,却分外刺耳,她今日所扮正是江南最红的官妓。
陈玄衣哼了一声。
“姐姐可是怪我今日去的有些晚了。”欧阳婉儿终于抬头对陈玄衣笑道。
“可可儿,你自己心里清楚。”陈玄衣冷然道:“官儿虽然后拜在夫人门下,可也是我陈玄衣的人,你若是不给她脸,也就是不把我放在眼中了。”
欧阳婉儿果真是可可儿所扮。
“如今可可儿的名字,小妹已不再用。姐姐还是叫一声婉儿吧。”欧阳婉儿脸色变冷,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姐姐何必动怒。不过就是铁签子穿指甲这类的小把戏,若是官儿连这也挺不过,如何能为夫人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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