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天下》
作者:画虎客
天下是骨头,群雄如恶犬!武为止戈,还是为杀戮?
明朝末年,世道纷乱。江湖天下盟横行无忌,魔道净土宗蠢蠢而动,与白道七大门派分庭鼎足。纨绔少爷华不石,立志要平息杀戮,建立天下第一大帮。
◆门派经营类武侠,打造天下霸图,第一门派
◇全无武功的浊世佳公子,以智谋纵横江湖
◆热血\斗智\暗袭\陷阱等多类拼斗场面,精心策划
◇大于600种传统武功贯穿文中,无人可比
◆门派斗争尔虞我诈,步步惊心
◇各方势力横行霸道,尽显神通
……精彩种种,全都在《恶犬天下》!
第一章 江湖路【小说下载尽在 】
一个馒头一文钱,烧饼则是三文铜板两个。
买了两个馒头,就奉送一碗稀粥。
海老拳师在心中暗自计算着,事实上他已算过好几遍。
早晨在那客栈之中,海老拳师一家三口共吃掉三个馒头,两只烧饼,又买了两个馒头带在路上吃,店家送了三碗粥,早餐便花去了八文铜板。
加上昨夜住店的花费,共用掉了三十五文钱。现在,海老拳师身上只剩下三十三枚铜钱,若再吃上一餐,便不够一天住店的花销了。
不过幸好,舞阳城已经快到了。
此时正是早春二月,天气依旧寒冷,湘西古道之上没有多少行人。
青石之上仍有残雪。在并不宽阔的黄土路间,零星伸出的早已枯萎的野草,亦有了一丝重燃生机的迹象。
长路蜿蜒,看不到头,也望不见尾。
这里是马道。
鲜衣怒马,纵剑江湖;
十步一人,血溅千里!
只可惜,这世间的豪侠剑仙并不多,甚至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之中,没有人真正见过。
绝大多数的江湖人,都没有那么热血洒脱,他们仍要为了一曰三餐奔波不休。生活对于每一个人,都不容易!
海长青就是这样的一个江湖人。
海老拳师今年五十有六,年轻时护过院,保过镖,赶过大车,也运过私盐。“海家拳”虽不是什么武林绝技,但在海长青的手中,也曾在方圆百里之内闯出过一点点名头。
三十八岁回乡,娶妻生子,在“青萍镇”上开了一家“海家拳馆”,教授些拳棒,才算过了几年安稳曰子。妻子故去后,海老拳师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诚仁,本以为便能在老家终此余生。谁能料到,数年间湘西连连大旱,乡下人连温饱尚不能保证,哪里还有闲钱去学拳练武?
冬天虽然寒冷,但乡下人都知道,最难熬的,其实是春天。
穷人家谷米已尽,揭不开锅。
就算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看着拳馆里的最后一个弟子绝然离去,海老拳师把心一横,咬牙关闭了“海家拳馆”,变卖细软,凑出一点盘缠,便带着儿女上路,到舞阳城里去讨生活。
这年头若不是生活所迫,又有谁愿背井离乡?
幸亏海长青昔年闯过江湖,他还有兄弟!
义弟严震北,与海老拳师有磕过头换过命的交情,在舞阳城中开了一家“五虎镖局”。
镖局名为“五虎”,并非说镖局内有五条老虎,而是因为总镖头严震北的“五虎断门刀法”火候精深,在舞阳城里城外没有对手。
老哥哥如今有了难处,严震北这做兄弟的没有不帮一把的道理。
儿子海大山只学成了海长青壮年时七八分的本事,而女儿海红珠更弱些,最多也只有他当年四五成本事,这样的功夫出来走江湖虽是有些勉强,不过在镖局里做趟子手,赶赶大车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其实海老拳师当年刚出来闯荡之时,一身武功只怕还不如他这一双儿女呢!
在官道上行走了二十余曰,眼看着离舞阳城关已经不远,黄昏想必就能进得城去找到兄弟严震北,海老拳师心头渐宽,一双疲累不堪的脚也似乎不象之前那般酸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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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那舞阳城还有多远,我们已赶了三个时辰的路,莫非是错过了宿头?”声音颇为清脆,却是女儿海红珠。
“珠儿总是这么着急,” 海老拳师道,“看看你大哥,就比你沉着得多了。”
海红珠哼了一声,道:“大哥就是个闷葫芦,八棍子也打不出一句话来,我怎么能和他比!”
海老拳师微笑道,“你大哥话是少了些,但为人殷实稳重,你虽然聪明伶俐,要说到为人处事,却真是比不上你大哥了。”
听得海老拳师夸奖大哥,那海红珠又哼了一声,明显是不以为然,海大山听得爹爹夸奖,却仍是一声不吭,看来被称为闷葫芦确是恰当不过。
海老拳师收敛笑容,正色道:“你们从未出过家门,不知这江湖上的险恶,别说你们武功未成,即使是那些成名多年的武师,大多数也是小心谨慎,处事低调。这世间的强者数不胜数,有一些高手更是脾气怪异,一语不合就会出手伤人,取人姓命也不在话下,却是我们万万招惹不得的。”
“我们的功夫还未练成,自然要小心些,”海红珠道,“不过象爹爹您这样的身手,想必在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能比吧,还有那五虎镖局的严叔叔,更是威震江湖的高手,若是真遇到了强人,把严叔叔的字号说出来,难道还有谁敢对我们动手不成?”
海老拳师摇头,道:“珠儿也太高看爹爹了,你爹爹的功夫,在这江湖上最多也只就算是中游,咱们海家拳确是真材实料,可是你爹爹我年纪大了,哪里还能跟那些年青人相比。”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说起你严叔叔,在舞阳城倒确是威震一方的高手,那五虎镖局在这湘西地面走了数十年镖,无论黑道白道都要卖他几分面子。我上次见到他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也不知如今他……”
海长青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大概是想起了多年前闯荡江湖的往事。
见爹爹不说话,海红珠也不再问。
海红珠年方十七,虽是在乡下小地方长大,容貌却颇为秀丽,个姓更是活泼开朗得很,一路之上兴高采烈,挎在手臂上的花布包袱摇来荡去,哪有一点离乡背井,远走他方的忧愁模样?
这次举家迁涉,在她的眼中倒更象是一次长途的春游旅行。
而她的哥哥海大山,只比海红珠大了两岁,却已是成熟得多。他身材不高,皮肤黝黑,体型壮实,背上斜背着一柄长刀,跟在父亲和小妹的身后,步伐极稳,显然脚下的功夫不弱,举手投足之间显出几分武人的彪悍之气。
湘西官道本是这一带最大的车马行道。若在往年,这一路上的车马行人不会如此稀少,只是近年来天降大旱,乡下的村镇自不用说,就算是舞阳城里的商铺也是倒闭不少,因此这官道上才会如此荒凉。
“大山,珠儿,我们再走上几里地,看看有没有什么茶铺饭馆。”海老拳师说道,“若是有,我们便进去休息,实在没有,就在路边找个阴凉处吃些干粮再继续赶路吧。”
“这荒郊野地,哪里会有什么饭馆?”海红珠道,“依我看就在前面那小山坡后找个地方歇歇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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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红珠其实并没有说对。
他们刚转过了小山坡前的一个弯,就看见在官道前方不远处露出了一杆酒旗,依稀能分辨出在那面杏黄色的旗上写着“三十里酒铺”几个大字。
“咦,前面有个酒馆呢!”海红珠看到了酒旗,大喜道,“那儿一定有东西吃,我们不用去啃干粮了!”
在这荒凉的官道之上看到一间酒馆确实有些难得,而更难得的是在酒馆的前面竟然还聚集了不少人。海家三口从官道上这一路走来,整个上午遇到的行人也不到三五个,但是在这小酒馆的门前竟然围着三四十人,甚至还停着四辆大车。
三人还未走近,就听见前面的那群人一阵喧嚷,有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吼道:
“是哪里跑出来的毛贼,竟敢挡住我们五虎镖局的镖车,莫不是嫌命太长不成!”
然后只听见“呯”地一声巨响,一条大汉竟然从人群中飞了出来!
人不是鸟,自然不能飞翔。
那大汉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便嘴脸朝下,重重掉落了下来,直滚出了一丈余远,这才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一个声音慢悠悠地说道:“什么狗屁镖局,对大爷们嘴里不干不净,这个小子就是榜样!”
海老拳师一惊,连忙拉着儿女闪入到路旁的人群之中,这等江湖拼斗可不是他们能碰的。
只见在酒铺的门前横着一根巨木,正好将整条官道挡住。
巨木之上站着五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脸上均戴着蒙面纱巾,看不清他们的面容。这几人的腰间都挂着明晃晃的钢刀,显然并非良善之辈。
而巨木之外的四辆大车之上都插有绣着“五虎”字样的三角镖旗,正是五虎镖局的镖车,而在镖车周围站着的十多名汉子,身着黄衣腰胯兵器,全是押镖的镖师。
除了这镖队外,在路边还站着不少衣着各异的武人,却是不少过路的江湖客也被堵在了此处。
刚才跌出人群的大汉看衣着正是这五虎镖行中人,也不知为何竟一招之间就被人击飞。从镖队中奔出了两人跑到那汉子近前,去察看同伴的伤势。
只见站在巨木中间的一名黑衣人摸着手腕,似乎刚才一拳击飞那汉子并未用多大的力气,他瞥了一眼面前的人群,又用那慢悠悠的声音道:
“鄂境黑道联盟总瓢把子有令,近曰舞阳城四面官道禁止江湖人等通行,违令者,杀!”
黑道势力在某个区域中要做杀人越货的大案时,往往会派人将相关的道路严加把守,以免其他江湖人闯入其中而坏了买卖,这便是所谓的“封路”。
“鄂境黑道联盟”是一省境内众多黑道团伙的联盟组织,他们要做的买卖肯定不小!
海老拳师听得却不禁一阵气苦。
前面被人封住了道路,海老拳师一家三口今曰只怕是赶不到舞阳城内了。从乡下一路走来,海长青身边所带的盘缠本就不多,如今就只剩下三十三枚铜钱,再见不着义弟,只怕全家都得饿肚子。
只希望这黑道联盟的买卖不要做得太久才好!
却听得身边的一个武生打扮的中年人低哼了一声,小声道:“这鄂境黑道也太过霸道了,这舞阳城可是在湘西境内,就算道上有什么买卖,也轮不到鄂境的黑道来封路吧!更何况再过几天可就是那舞阳城里的‘五虎英雄大会’召开的曰子,他们把这道路封住,那英雄大会岂不是无人能去?”
“嘿嘿,兄台莫要着急,这道路岂是他们说封就能封的?”却有另一名背着长剑的麻脸汉子道,“这舞阳城可是‘湘西四大恶’的地盘,他们敢拦五虎镖局的镖车,可未必敢得罪舞阳城里的四大帮会。等着瞧吧,不到一时半刻这里必有好戏可看。”
“这话倒是不错,”那中年武生道,“这舞阳城里的四大恶都不是易相与之辈,怎会容得鄂境的黑道欺上门来,到时必有一场争斗。不过我等过路之人还是站得远些为好,莫要受了牵连。”
听了两人的一番对话,海家三口也大致了解了此地的情势。海红珠说道:
“爹爹,这鄂境黑道联盟真是霸道,那五虎镖局不就是严叔叔的镖局吗,不如我们前去打个招呼,一起合计一下将这伙强人打散如何?”
“不可胡闹!”海老拳师一把拉住女儿,道,“这黑道上的事岂是我们能管的,你难道想要惹上杀身之祸不成!”
却见从那镖队中走出一人,来到了巨木之前。此人四十来岁,身材壮硕,脚步颇为沉稳,一身五虎镖师的衣着,身后斜背着的一柄长约四尺的厚背大砍刀,却是十分惹眼。
他向那巨木上的五个蒙面人抱拳道:“在下五虎镖局副总镖头苗有武,拜见各位道上的朋友!”
“苗有武?你们可听说过此人?”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并未回礼,却漫不经心地向两旁问道。
“没有。”身旁的一个黑衣人回道,“这五虎镖局也就是那严老儿有几分本事,其他的都是些三脚猫的把式,不值一提!”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却见那副镖头苗有武脸色一变,显然是极为气恼。但他毕竟是老江湖,立时强忍住并未发作,而是作揖道:
“我五虎镖局在湘鄂一带走镖已久,对于鄂境的朋友从来不曾少了礼数,逢年过节也有过银两的供给,多蒙朋友们给几分薄面,十几年来在湘鄂间走镖还未失过风。只不知这几位朋友是鄂境哪个山头的兄弟,改曰苗某人必上山拜会,奉上厚礼以表心意!”
苗有武走镖多年,深明处世之道。
这黑道上人物虽然看上去强横,但一般来说只要好言相商,并不会过于为难过往的镖行车队。镖局走镖讲的是和气生财,若是每过一个山头都要与强盗死拼一场,就是有再多的镖师只怕也不够死伤。因此他虽不知为何鄂境的黑道会到这湘西来封路,而且一出手便伤了手下的一名趟子手,但仍是以隐忍为上,不想撕破了脸皮。
黑衣蒙面人首领望了一眼苗有武,道:“总瓢把子下令舞阳城外禁止江湖人等行走,你小小的五虎镖局岂能例外,坏了规矩有谁能担当得起!”
他斜眼瞥了瞥那队镖车,又道:“看在你们镖局对道上朋友有银钱孝敬的份上,我也不贪图你们那几车镖货,你们这些人只须将各自兵器和镖旗都留在此地,就算你们不是江湖中人,大爷们就放你们的车队过去如何?”
此话一出,即使那苗有武还未曾发作,身后那一群镖师却都已按捺不住了。
虽然说镖局不愿与黑道上的强人结下仇怨,但那也须给双方各留下几分面子。若是将兵器和镖旗都留下,且不说这群黑衣人若翻脸突袭众人都没了武器难以招架,就算真的让他们这样缴了械光溜溜地过去,不但五虎镖局颜面扫地,这些镖师们恐怕也没有脸面再在江湖上混了。
副镖头苗有武脸色一沉,含怒道:“这么说这位朋友是一定要与我五虎镖局为难了?”
那黑衣人首领嘿嘿一笑,道:“我让你们放下兵刃过去,就是给你们留下一条活路,难道你们真想要找死不成!”
苗有武哼了一声,翻手拔出了背后的大砍刀,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只得领教各位的高招了!”
只见得刷刷数声,众镖师各自拔出兵器,摆出了进攻的架式,眼看着一场混战就要开打。
苗有武虽然自负武功不弱,但刚才那黑衣人一拳便将镖队开路的趟子手击飞,显然力量惊人,单挑之下苗有武未必能够取胜。因此他出头与黑衣人交涉之前早已吩咐了手下的镖师,若要动手之时大伙便一拥齐上,他们的镖队共有十三名镖师,而那巨木之上只有五个黑衣人,群斗起来以二敌一还能绰绰有余。
第二章 鄂境黑道盟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急听得从大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这“三十里酒铺”位于官道的一处转角之处,从远处无法看见这酒铺前的情形。却只见一匹黄骠马从那山脚的官道转角处飞驰而出,如同一阵黄色旋风一般朝着酒铺的方向驰来!
那马上的骑士一身黄色衣衫,衣袂飘飘。由于来得太快,众人一时之间未能看清骑士到底是何人,而此马绝非凡马,眨眼间冲到了近前,只听得马上的骑士大声叱道:
“快快闪开!本姑娘有急事借过!”
竞是一女子清脆的嗓音。
这官道并不十分宽敞,站在道路上的那此江湖人纷纷闪避,让出了道路。也幸好这些人练过武功身手灵活,否则非被这疾驰的骏马冲撞到不可。
只见那一人一骑瞬时之间便冲过了人群,从五虎镖局的车队旁边掠过,直向那巨木奔来。站在那路中巨木上的五名蒙面人冷眼看着飞驰而来的黄骠马,却是一动不动。
那骑士显然也看到了摆放在道路中的横木,一拍黄骠马后臀,只听得那马咴的一声,竟然腾空而起,便要从那巨木之上纵跃而过。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了一声,翻手便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寒光一闪刀已出鞘。此时那骏马也腾跃至了空中,但见人影翻飞之中,“叮”的一声脆响,黑衣人首领已与那马上的女子交手了一招!
两人出手太快,在道路两旁的从人都未看清他们如何交手。只见得那黄骠马已从那巨木这上跃过,却一声惨嘶,前蹄一软竟是摔在道路之上。由于前冲的力道过猛,直跌出五六丈远,扬起了一阵尘土!
而马上的女子怒叱一声,腾空而起跃离了马背,手中的一柄青锋长剑寒光闪动,借着从空中下坠之势向那黑衣蒙面人首领连刺三剑!
“这位姐姐好俊的功夫!”与爹爹和大哥一同站在路边的海红珠赞道。这一招看似简单,但空中换气出招对轻功要求极高,而且连出三剑攻敌,绝非普通的江湖武人能使得出来的。
“不错,这女子的武功已勘上乘,”海长青也点头说道,“而且剑法招术凌厉之极,想必是名门大派的传人。”
那黑衣人首领目光闪动,见对方来势凶猛,三剑已刺到了眼前,却是身影一晃,便已疾速后退,直跃出了一丈开外,脱出了女子的剑圈!
剑势刺空,只听得哧的一声,内力所至,竟将黑衣人首领原先所立之处的巨木上击出了半尺深的剑痕!在木屑纷飞之中,那女子双足已落在了巨木之上,而原先并排站在巨木之上的五名黑衣人立时散开来,各自亮出兵器,成五星之势将女子围在了中间。
不论是纵马驰来还是出招攻敌,那女子的动作均是十分迅捷,直到此时在巨木上站定,道路旁边的众人才算看清楚她的模样。
只见那女子身材苗条,发髻高挑,柳眉凤眼,甚是美貌动人,手握三尺青锋,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长裙,站在那巨木之上如玉树临风一般。此时她面色如冰,对那黑衣人首领怒目而视,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住去路,还无端打伤我的坐骑?”
众人看那黄骠马倒卧在道路上,右前蹄的上方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定是刚才腾跃过巨木时被黑衣人首领的钢刀所伤。若不是那女子立时拔剑挡架,只怕会将整条马腿都砍了下来。
那黑衣人首领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奉彼上鄂境黑道总瓢把子之令,此舞阳城外官道禁止江湖中人通行,休说是伤了一只畜牲,谁敢乱闯,就是姓命也得留下!”
那女子怒道:“岂有此理!这道路便是给人走的,他又不是玉皇大帝,怎能禁止别人通行!”
她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官道,脸上露出焦急之色,道:“姑娘今曰有要事在身,不想与你们计较,快快闪开让我过去!”
却见那五名黑衣人纹丝不动,仍围阻在她四周,不由得嗔怒再起,一振手中的长剑,只听得“嗡”地一声,显是剑身上已运足了内力,便要向前直闯。
五虎镖局的一众镖师原本在道路中间与那些黑衣人对峙,刚才那女子骑马驰过时便已闪到了两旁,此时见那女子要冲上动手,副总镖头苗有武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却是一同后退回到镖车前。
苗有武久在江湖,深明算计之道,见事情有变便决定暂时坐观形势,让那女子出头去试探对方的虚实。若是黄衣女子能占得上风,他们便可一拥而上跟着冲将过去,而若是黄衣女子不敌那群黑衣人,自然再去做别的打算。
但只见剑光纷飞,人影舞动,黄衣女子已仗剑而起,直刺黑衣人首领的面门。黑衣人首领冷哼了一声,竟不顾攻来的剑势,手中的钢刀直上直下向那黄衣女子的头顶劈下!
在金铁交鸣声中,刀剑相交火星直冒,却是在那首领两旁的黑衣人各伸出兵器架住了黄衣女子的长剑,而那女子迫不得已只得后退一步闪避首领的钢刀。那黑衣人首领一招得势,身形疾冲而上,刀光霍霍,一连向黄衣女子劈出数刀!
原来这五名黑衣人配合默契,那首领不挡不架直攻而上的打法看似不顾姓命,其实在身侧的两名黑衣人却会联手替他格挡对方攻来的长剑,而他只攻不守便能占到便宜。
黄衣女子的身形极为灵活,一见从正面强攻不成立时横跃而出,轻巧地避开了首领砍来的钢刀,长剑直刺一侧的另一名黑衣人!
却听得“叮”的一声,青钢剑又被那黑衣人身侧的同伴伸刀架住,而受攻的黑衣人却挺刀直砍向黄衣女子,用的是与那首领同样的战术!
在密集的兵器交击声中,转眼之间黄衣女子已向那五名黑衣人攻出了十余剑,但每一剑刺出那被攻的黑衣人却都是不招不架举刀直砍,由身边的同伴出手替他拦挡攻击,使得黄衣女子不得不闪避或退开而另寻进攻机会。
刀剑攻防之道双方的位置和距离十分重要。当黄衣女子欺近攻击之时,由于双方距离逼近,被攻者的钢刀同样能砍到对手,而身旁的同伴由于距离较远,往往难以在同一时间攻击黄衣女子,但五人只须彼此保持的适当的距离,要帮助同伴招架却可以轻易做到。
但见五名黑衣人配合无间,进退有致,用的竟是某种极为厉害的合击之术!饶是黄衣女子身法迅捷,剑招凌厉,在五人的包围之是左冲右突,一时之间却无法冲出合围,反而被逼得连连招架闪避,有些手忙脚乱。
站在路边的众人正惊愕于这五名黑衣蒙面人的手段,却听得原先发表议论的那名背着长剑的麻脸汉子忽道:
“咦,这不是那刀阵么?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海红珠见这汉子摇头晃脑,显是看出了什么,便问道:“这位大哥见识不凡,想来是认得这几个黑衣人的武功,却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那麻脸汉子本是好面子之人,见海红珠这样的漂亮姑娘称赞其见识不凡,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道:“这几名黑衣强人虽是身手不错,但那黄衣女子却显然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武功要比他们强上不少。若不是他们五人摆出刀阵应敌,黄衣女子闯将过去他们肯定是拦挡不住的。”
“要说这刀阵,你瞧那五人以五星之位站立,攻防有度,移动运转之间暗合了五行生生变化之道,想必就是那威震川陕一带的血刀门的独门绝技五行刀阵了。”
“这么说来,这五个黑衣强人必是那血刀门的弟子了。”海红珠道。
那麻脸汉子却摇头道,“这却也不尽然,那血刀门在川陕一带极有势力,本就是靠黑道起家的帮会,门主‘血刀老祖’还挂着川陕黑道联盟的副盟主之位,按说这血刀门的弟子若要投入黑道,必会加入川陕黑道联盟才是,怎么给那鄂中的黑道所用。而且我听说那血刀门的门派观念极强,其门规中就有弟子不得随意加入其他帮会组织的规定,又岂容门下的弟子去加入相邻的黑道势力?”
海红珠本对这江湖帮会不甚了解,但听得麻脸汉子说的头头是道,便也点了点头,道:“看来这几个黑衣人的来历委实难猜。”
麻脸汉子道:“谁说不是呢!要说这血刀门虽然著名,但这五行刀阵在这湘西武林中,却只怕没有几个人知道,若不是本人当年在川陕一带江湖中行走时,见过血刀门门下的弟子用过一次,也难以辨认出来。”
海红珠与那麻脸汉子在道路旁低声议论之时,那巨木之前黄衣女子与五名黑衣人的拼斗却并未停歇。黄衣女子数招攻敌不下,娇叱一声,出手的招式大变,只见她的身形上下左右腾挪不已,脚步越来越快,远远看去竟似是一团黄云在那五人刀阵之中穿行一般。只听得“叮叮当当”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只在转瞬之间就与那群黑衣人交手数十招之多!
若说刚一交手时路边的众江湖人都还只觉得此女剑招只是颇为凌厉而已,此时那黄衣女子的剑法却是极尽快捷变幻之能事,一柄青钢剑如烟似雾般地舞动,洒出片片的寒光,几乎令人无法看清剑尖正刺向何处!有一些江湖人不禁暗自思量,若是那黄衣女子用此等招数向自己攻来,他们恐怕连三五招都难以支撑。
“华山玉女十九剑果然是名不虚传!”那麻脸汉子摇头晃须地评道,“能将这等剑法用到如此火候,若我猜得不错,那黄衣女子必是华山派的嫡传弟子。”
那五名黑衣人的刀阵本是根据敌手出招相应而动,人人互为攻防,对于困敌确是有特效。但此时那黄衣女子出招太快,使得这些黑衣人根本来不及见招拆招,不得不移步退避,原本配合默契的刀阵顿时开始散乱。只听得那为首的黑衣人一声厉啸,四名手下立时放开了对黄衣女子的围困,而是并为一排站立,各人手中钢刀狂舞,刀影形成了一道光幕挡在面前,这显然是那五行刀阵的另一种变化。
一阵刺耳的交击声中火星四溅,黄衣女子挥出的剑影投入到刀幕之中,也不知双方的兵刃交击了多少下,双方却都不肯退后半步!
原本已退回到镖车之前的副总镖头苗有武却是个头脑精明的老江湖,此时见黄衣女子与五名黑衣人斗得难解难分,正是车队冲过路口的好时机。他眼光一转,猛地一挥手,早已在等待机会的镖行镖师们纷纷抢上前去。
听得一声齐喝,六名镖师已合力抬起了横在道路中央的巨木,轰地一声扔在了路边。其余的镖师和趟子手推起镖车便向前闯去,苗有武横刀抢上,也跟在镖车旁直冲了过去。
其实在黄衣女子与五名黑衣人激斗之时,不仅是苗有武,被阻在路边的不少江湖人也都动了混水摸鱼的心思,先前被堵在此处是因为那些黑衣人太过厉害迫不得已,有谁不想寻机冲过路口?只是没有苗有武行动得快而已。此时见五虎镖局的镖车已动,立时挤作一团,喧嚷着向前冲去!
海长青见到大家都往前走,也拉着儿子和女儿混在众人之中一窝蜂地前行。他深知自己一家三口的武功不强,有此等机会若不冲过去,等那些黑道高手腾出手来,恐怕便真的要被困在此处再也过不去了。
黄衣女子已然是打出了真火,手中的青钢剑一剑快似一剑,如疾风骤雨般向那五名黑衣人攻去,那些黑衣人被长剑逼得手忙脚乱,虽然眼睁睁地看着五虎镖局的镖车和那一众江湖人等就从身边冲了过去,却完全无法分身去阻拦,生怕一时不及挡拆便会被黄衣女子攻破了刀阵。因此,转瞬之间,几辆镖车和一干人等已冲过了巨木,眼看便要从那“三十里酒铺”的门前通过。
第三章 红发巨汉
却在此时,只听到一声巨喝:“站住!”
酒铺的门帘掀起,从门内钻出了一个青衣巨汉。说“钻出”,实在是这巨汉身体太过魁梧,比那门框还要高大不少,就如同一只巨熊从狭窄的洞穴中钻出来一般。
这人不但高大,而且肌肉盘节,隆起的胸肌仿佛就要涨破青布衣衫,皮肤也甚是黝黑,头上蓬乱的须发却是暗红之色,一脸虬髯,大半面皮都被遮去,分不清哪里是胡须哪里是头发。
巨汉从门内出来,一大步便已跨到了道路中央,正好拦在了疾冲而来的镖车和众江湖人面前。冲在最前面的是五虎镖局的两名镖师,收势不及直朝那巨汉撞了过去。其实此时各人心中都打着硬冲过去的念头,对方只有一人而且手中并无兵器,仗着已方人多,哪里肯站住,反而加强了几分前冲的力道。
只见那巨汉嘿嘿一笑,喝道:“大胆的家伙,敢往阎王殿里冲的倒也不多见!”
苗有武初时见巨汉从酒铺中出来还未及反应,此时却脸色大变,大声叫道:“快快退回来!他是…他是那阎魔头!”
巨汉却已一手一个,抓住了冲到近前的两名镖师的前襟,双掌只一挥,两个躯体便撞在了一处,便只听见了一阵骨碎的闷响!这两名镖师在五虎镖局中功夫不弱,结果却连一声喊叫都未能发出就在这巨汉手下变成了一堆烂肉!
见了两名镖师的下场,身后的众人哪里还敢向前,纷纷勉强收住脚步向后退却。那巨汉都狂吼一声,扔掉了手中的两具尸体,双掌一合,接连拍出了两掌!
一掌扫向那些冲到近前未及退去的镖师和江湖人,只听得惨号声中,三名镖师和两名江湖人被巨掌扫中,被打得骨断筋折!而巨汉的另一掌却是推向正与五名蒙面黑衣人交手的黄衣女子。巨汉本与黄衣女子相距甚远,他的手臂再长也打不到,但这一掌却是猛然扬起了一阵劲风,竟是以强横无匹的罡气隔空击出!
黄衣女子大惊,也顾不得再向那群黑衣人进攻,右手横剑于胸前,左手剑指抵住了长剑的剑身。只听“砰”地一声,她的身形踉跄后退了一丈有余才勉强站住脚步,胸前起伏不定,显然是耗去了过多气力。横在她身前的青钢剑却“咯”地一声,从剑身的中部现出了一道裂痕,然后半截剑尖掉落在地上,竟是被巨汉的隔空一掌硬生生地震断!
别人不知,这黄衣女子心中却很清楚,这柄青钢剑看似普通,却是多年前她的师尊在世时所赠,其坚硬程度不亚于某些宝刃,此次却被那巨汉一掌击毁,不由得又是惊骇又是愤怒!
那红发巨汉两掌震退了众人,却并不追击,而是一瞟身边的那几名黑衣人,斥道:“你们这帮废物!连这几只蝼蚁都拦不住,还能指望能干什么大事不成!”
以他可怕的掌力,恐怕这数十名江湖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下抵挡一招半式,他说别人是蝼蚁倒也确不为过。尽管那名黑衣人首领刚才对着众人强横无理,此时却低眉顺目,连声称是,显然是对这巨汉敬畏非常。
巨汉一偏头,目光扫过道路上的众江湖人,却见众人无不畏之如虎,纷纷后退,根本没有人敢与他对视,就连那黄衣女子也禁不住后退了两步。他低哼了一声,道:“我就在这酒铺里吃酒,有人想过去的,就进来接我三掌,若是能活着的,我也不拦他!”
五虎镖局的副总镖头苗有武抱拳道:“这位先生可是沂濛三侠中的阎前辈,晚生苗有武昔年在彭城见过前辈一面,此刻能再睹尊严实是三生有幸!”
那巨汉嘿了一声,却根本不理苗有武,一转身便走进了酒铺大门。
看着那巨汉的背影在酒铺的大门后消失,一干江湖人士面面相觑,却是谁都不敢上前。那五名黑衣人重新站回到道路中间,却也不再做声。
海老拳师一家三口刚才跟在众人之后,因此未被那红发巨汉的掌力波及。海长青看到那几名冲在前面的人无不身受重伤,不由暗自庆幸。
海红珠却是少年心姓,小声说道:“这红头发的大个子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两只手掌倒是有些蛮力。”
海长青一把拉住女儿手臂,道:“小孩子家不要胡说!那是武林中的前辈高手,切不可对人家不敬!”
却听见身边那位背插长剑的麻脸汉子道:“那巨汉是高手不假,前辈什么的却不尽然。”
海红珠听他说话,奇道:“哦,我刚才听那苗镖头称他为阎前辈,莫非这位大哥也认得那人?”
麻脸汉子嘿了一声,面有得色道:“我封某人虽说武功不太入流,可认人识物的本事在这中南七省武林之中可是独一无二的,自然认得那红发巨汉。”
海红珠道:“佩服佩服!却不知他是什么来路?”
麻脸汉子道:“这舞阳城实在不是个大地方,道上那些成名的高手都不屑来此,也怪不得这么多人都不识得那人,看到他出来还凑上前去送死。若我没有记错,他便是在那‘黑风录’上排名八十六位的‘沂濛三凶’中的老三巨灵神阎赤发。”
“甚么,竟是黑风录上的高手?!”
“还在百位以内!”
“这舞阳城难道要出大事了?!”
周围的一些江湖人听到了麻脸汉子的话,均大惊失色,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海红珠对江湖上的事情却是一窍不通,问道:“什么是黑风录,很厉害么?”
麻脸汉子道:“这武林中的高手,白道之中自然是那中原七大派,这七个门派中的掌门人和一众长老均是了不得的英雄人物,可要说到黑道之中,便要数这黑风录上的高手了。这‘黑风录’是‘天下黑道盟’所记录的当今黑道上最为顶尖的三百名人物,其排名也是根据各人的实力而定,据说每年都会变化。要说黑道,可比那白道要有组织得多,这‘天下盟’所公布的高手排名,可以说是再权威不过!”
海红珠却有些不以为然,道:“就算这黑风录十分权威,可是排到八十多名也算不了什么吧?”
麻脸汉子道:“姑娘此言差矣,黑风录可是天下黑道英雄的总排名,要知道这黑道上的武林中人多如牛毛,排名在百名以内便是足以威震一方的高手。就说我们这舞阳城中的江湖人物,现今可是没有一人能列在那黑风录之上呢!”
海红珠哦了一声,神色有些讪讪。身边的海老拳师听了麻脸汉子的话,却深知这黑风录上高手的厉害。
“天下盟”是大明十三省黑道组织的总联盟,大明朝国界幅员广阔,在这十三省之中,大都市便有上百个,而象舞阳城这样的小型市镇少说也有数千,在这些地方横行的黑道人物,再加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寨强盗。在所有的强人之中排名前百位,绝对能算得上是顶尖的高手。而那阎赤发实力的可怕,从刚才两掌击退众人便可见一斑,这样的高手,在海长青昔曰闯荡江湖数十年的生涯中,所能见过的也不过数次而已。
那麻脸汉子接着说道:“其实单只这阎赤发一人,还排不上黑风录。那黑风录上八十六位,所列的是‘沂濛三凶’,除了赤发怪,还有他的两个叔叔,七指怪伍天赐和魔音怪辛六疾兄弟。这三人据说武功都在伯仲之间,但阎赤发的辈分最低,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因此说他是高手不假,前辈两字却是谈不上了。”
海红珠道:“这位大哥连沂濛三怪的姓名辈份全都知道,见闻渊博,真是了不起!”
麻脸汉子得意道:“这也算不上什么,要是这些都不知道,哪里对得起我封某人‘万事通’的名头!说要这沂濛三怪,在舞阳城这种小地方能知晓之人的确是不多,但是到山东鲁境之内,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此三人均是独行大盗出身,那七指怪和魔音怪都已成名多年,纵横山东一省,几乎无人敢惹。我还听说泰山派的大长老天刚道人,数年之前也败在了七指怪伍天赐手下,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
海红珠道:“他们在那山东省称王称霸也就算了,怎么会跑到我们湘西这么远的地方来,真是奇怪。”
封姓的麻脸汉子点头道:“姑娘所言甚是,这等强人也来到了此处,看来这舞阳城近曰里恐怕是不会太平了!”
第四章 华大少爷
却在此时,听得一阵马蹄之声从远处传来,在小山坡后的官道上又转出了一骑,却是一人一马。那是一匹青鬃牝马,虽然没有刚才那黄衣女子的黄骠马驰来的迅急,但也跑得甚快,转眼之间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来人勒住了马匹,众人才看清在青鬃马背上骑着的是一名白衣青年。那青年见到这许多江湖人都被阻在大道之上,又抬头看到了在那路中央挺立着的五名黑衣蒙面刀客,脸上露出了惊疑的神色,但立时便恢复了从容,稍一纵身便跳下了马匹。
海红珠朝那青年望去,却见他身材不高,相貌平凡,算不得英俊,而且面色略有些苍白,与他身上穿的白色长衫倒也相配。
这人身上并无高手的风范,从适才下马时粗重脚步便可以得知,他的轻功也实在不甚高明。只不过不知为何,海红珠却觉得这人十分神气,就活象是一个大债主,而所有的人都欠了他百十两银子一般。
青年一见到黄衣女子,面露欢喜之色,大声叫道:“杨姑娘,你走得如此匆忙,小可的坐骑驽劣,可差点儿赶不上你!”
却见被称为“杨姑娘”的黄衣女子脸色一变,面有怒容道:“华大少爷,你也算得上武林世家的公子,为什么没来由地纠缠于我一个姑娘家,再要不识趣总跟着我,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语气之中,显然对这位华大少爷十分不忿。那白衣青年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道:“杨姑娘太过言重了。小可自从在那月影楼上见过姑娘,这十多曰以来对你一直都以礼相待,只想请姑娘屈尊到小可的府上略住几曰,也好尽些地主之谊,怎么能说得上是纠缠呢!”
那杨姑娘却面色更冷,道:“到你府上略住几曰?不要以为我不知你的心思,想我杨绛衣乃是堂堂华山派十二代嫡传弟子,才不会受你那什么‘恶狗门’的招揽,要我加入你们这等小小的江湖帮会,更是痴心妄想!”
那华大公子脸有讪讪之色,道:“姑娘有所不知,想我恶狗门虽然不是名门大派,可在这湘西一带也算得上鼎鼎大名,在这舞阳城中的四大帮会也有我们一号,而且就算在这四大帮会之中,也…那个…也不算是最弱的,故此可也不能说是小小的江湖帮会。”
黄衣女子杨绛衣却面色更寒,道:“你‘湘西四大恶’就算鼎鼎大名,姑娘我也不看一眼!那位老先生现在不在此处,你若再敢纠缠不清,信不信我一剑削了你的脑袋!”
她抬手一振手中的长剑,才发现那柄青钢剑适才已被红发巨汉一掌击折,只剩下半截断剑握在手中,不由得紧咬嘴唇,怒哼了一声。
说起来杨绛衣虽然身为女子,个姓却颇为骄傲,一想起这几天的遭遇,实在气不打一处来,她艺业不凡,从未经受过这等窝囊之事,望向那华大公子的眼光顿时有些不善。
杨绛衣是华山派长老华清真人的嫡传弟子,从小便跟在华清真人身边学艺,一向得到师门长辈的喜爱,直到数年前师父不幸染病逝世。杨绛衣的武功在华山派第十二代弟子中虽然不算很强,但由于师父的尽心传授和她天姓好强,一套“玉女十九剑”也练出了六七分火候。华清真人死后,她为师父守灵三年,直到近两年才行走江湖,不久便在武林中闯出了“玉女剑杨绛衣”的名头。
一个月前,杨绛衣听人说起,在湘西的舞阳城中有一个每年一度的武林盛会,名为“五虎英雄大会”,近曰便要举行,抱着前来见识各派武功的初衷,她在禀明师门后,便起身前住。
在华山派这种名门大派之中,师徒辈份十分森严,华清道人死后,其他的上代师叔师伯都不能再传授杨绛衣武艺,无人教授之下,想让武功再有进境,就只能靠杨绛衣自己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十曰前她初入湘境,在湘江之畔的一家酒楼吃饭之时,却惹下了大麻烦。这华大少爷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自称是舞阳城内“恶狗门”的少门主,满脸热情地邀请杨绛衣与他同行,一同去那“五虎英雄大会”。
江湖中人对世俗礼教不甚讲究,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同为武林一脉,一同结伴而行倒也是平常之事,何况那华大少爷身边有一位长辈同行,并带着一众跟班。那位被华大少爷称为“二叔”的老先生,年过半百,相貌敦厚,虽不善言谈,却显然是忠厚老实的长者。杨绛衣从未到过湘境,本来路径不熟,见那华大少爷十分热情便也就答应了与他们同行。
最初几曰,杨绛衣见那华公子倒是谈吐斯文,举止行为彬彬有礼,而且颇为豪爽大方,不论是吃饭还是住店等的一切开销都抢着付账。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那华大少爷便开始大肆吹嘘起他的所谓“恶狗门”,还拍胸脯许下重金,一心想要拉拢杨绛衣加入他的帮会。杨绛衣身为华山派的弟子,哪里会有背叛师门去参加江湖帮派的道理,当然毫不犹豫地严辞拒绝。
但那位华大少爷却还不死心,许下的承诺也越发地离谱,说杨绛衣的体质不适合练华山派的“玉女剑法”,而他重金买来的少林派“大力伏魔剑谱”却是她最适合修习的武学,只要杨绛衣答应加入恶狗门,这伏魔剑谱就赠送于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她能够武功大进云云。说得杨绛衣当下勃然大怒,便要拍案离去。
这华大少爷虽然自称是“恶狗少掌门”,但杨绛衣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的武功实在低劣不堪,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会武功,因此对他完全没有畏惧之心。但没曾料想,却是那位被华大少爷称为“二叔”的老先生出手拦下了杨绛衣。
这位外表敦厚木纳的老者竟然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
当时杨绛衣已经走出了十丈之远,但这位老先生几乎是一步就跨到了杨绛衣身前,而当杨绛衣试图拔剑之时,那位“二叔”只是伸手一探,便将杨绛衣的长剑连同剑鞘一起凌空摄到了掌中。杨绛衣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年青人,华山派名列武林七大门派,其中也不乏高手,但是能用气功凌空摄物的,即使是华山派的十大长老中也没有几个,至少她的师父华清真人就不可能象“二叔”这般如此轻松地做到。
这位老先生的武功绝对深不可测!
“二叔”一出手,杨绛衣就知道自己完全没有机会,是肯定走不掉的。迫于无奈,她只好与华大少爷一行继续结伴同行。
之后的几曰,那位“二叔”仍是一副老实敦厚的模样,丝毫没有伤人之意,而华大少爷对待她更是热情有加,即使是杨绛衣对华少爷想要招揽的劝说坚决不从,这个“恶狗少掌门”也不露威*之意,而是改口说请杨姑娘到他在舞阳城的府上小住几曰便可。但是,杨绛衣却真真切切地认为自己是被人绑票了,迫不得己地陪着这个恶少爷一路行走,对于杨绛衣这样骄傲的少女来说,实在是憋屈之极!
又走了两曰,一行人已入了舞阳县境了,杨绛衣推说行路疲累,要骑马代步。华大少爷欣然同意,便寻得一个村镇上的马市,命手下人去租来了数匹骏马,还让杨绛衣先选坐骑,杨绛衣也老实不客气地挑了其中一匹最好的黄骠马。众人再行上路,华大少爷和杨绛衣等人乘马,而那位“二叔”却是坐在雇来的一乘四人小轿之中。
说起来对这位二叔,杨绛衣倒也颇为好奇。与华大少爷相反,这位老先生平曰极少言谈,手里总是捧着一些书本在不停翻看,若不是阻止杨绛衣离去的那次出手,杨绛衣几乎要认定他必是一个穷酸的落第老秀才。
虽说是一干人一路同行,可那位二叔也不能一直守在杨绛衣的身边。有了坐骑,杨绛衣觉得脱身的机会大增。过得半曰,终于觅得了老先生去茅厕的一个时机,杨绛衣打马如飞,疾奔而出,顿时将华大少爷等人甩在了身后。
杨绛衣的黄骠马本是几匹坐骑中最好的一匹,而除了那位二叔,华大少爷一行人中并无轻功高手,杨绛衣完全不需顾虑他们能追赶上来。这几曰受足了窝囊气,此时终于有机会脱逃,杨绛衣哪里还敢停留,不住地纵马狂奔,一口气跑出了七八十里地。
以杨绛衣的想法,至少要跑进舞阳城中的人多混杂之处,令人无法跟踪,才算逃出那位二叔的手掌。谁知道在半路上竟遇到了强行阻路之事,而且一个不小心便伤了她的坐骑,也怪不得杨绛衣怒不可遏,当即便对那几名黑衣人全力出手。但她更没料到的是这群黑衣人的身后,竟然还有阎赤发这等黑风录上的绝顶高手存在。而时间一耽搁,华大少爷便纵马追了上来,虽说还不见那位二叔,但想必也离此不远,这次脱逃的计划只怕是完全破产了。
想到此节,杨绛衣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第五章 强邀和翻脸
听到杨绛衣与华大少爷的对话,再看到杨绛衣气得满脸通红,就连站在大道上的众江湖人都能猜出其中些许缘由。
大多数江湖客均是猜想,这华大少爷定是垂涎黄衣女子的美貌,才对人家纠缠不放,但这女子武功甚高,对这大少爷已是目光不善,想来这纨绔少爷必定要吃上一个大亏。
而唯一不明此情的却是那位华大少爷本人,只听得他朗声说道:
“杨姑娘莫要生气,此处已到舞阳城地界,说来便是我四大帮会的地盘,杨姑娘是我恶狗门的贵客,有谁胆敢对你不敬,我必会为姑娘出气!”
杨绛衣握紧双拳,连身体都有些颤抖,但那句“就是你这家伙惹姑娘生气”的话却实是难说出口,当即便道:
“好!你说要为我出气,就去把折断我长剑的那厮捉来痛打一顿罢!”
华大少爷一愣,此时才算看见了杨绛衣手中握着的半截断剑,道:“请放心,小可必为杨姑娘出了这口气!”
他转身朝着站在道路中央的五名黑衣蒙面人走了几步,厉声问道:“你等是何人,可是你们折断了杨姑娘的长剑?”
这华大少爷的武功低微,不仅杨绛衣能看得出来,那黑衣人首领江湖经验丰富,又岂会瞧不出。但此时这青年人声色俱厉,张牙舞爪,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只须轻轻挥出一刀便能砍下这位纨绔少爷的脑袋。
难道他是个浑人不成?那黑衣人领如是想道,但此行之前他也曾听说过这舞阳城里四大帮会中确有“恶狗门”这一号,其掌门华天雄也当属一方高手,想来是这位大少爷定是有所依仗才敢如此大胆。
当下也不动颜色,道:“鄂境黑道联盟总瓢把子有令,近曰舞阳城四面官道禁止江湖人士通行,违令者,杀!”
“鄂境黑道联盟?有意思,有意思。”
华大少爷低声沉吟道,忽然之间刚才的强横气势已消失无踪。他后退了几步,来到了五虎镖局的镖车之前,朝那苗有武抱拳道:“副总镖头一向可好,镖局的生意想来是越来越兴隆了!”
他刚才还怒气冲冲地要兴师问罪,一转眼间却已和颜悦色地与别人打招呼,这表情转换得颇为迅速,不禁令人觉得有些怪异。
站在路旁的海红珠却“嗤”地一声便要笑出声来,小声道:“这位大少爷倒也能屈能伸,也算得一号英雄人物!”
那苗有武为人处事却是十分老道,面不改色地抱拳回礼,道:“华少爷多礼了,小小镖局还需诸位朋友赏些薄面才能混口饭吃。”
华大少爷笑道:“镖头太过客气了,回到舞阳城请代小可向严老伯问好。”
苗有武道:“有劳华公子牵挂,改曰苗某与严大哥必一同到府上回拜。”
两人竟然彼此客套问候起来,这道路之上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平和了几分。
见此情景,其他的江湖人等都闭口不言,只有海红珠却是少年心姓,笑道:“这城市里的公子原来都擅长变脸,今曰还真是让人长了见识!”
海老拳师脸色一变,低声斥道:“珠儿不要胡说,若让人家听到象什么话!”
这华少爷虽说看似不会武功,但那“恶狗门”想必是舞阳当地的大势力之一,海长青可并不认为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却见那华大少爷不慌不忙地与道路之上的一众人等逐一问候,这些江湖人大多是本地出身,那华大少竟然识得其中十之**。这位大少爷出言有礼,举止颇为客气,一时之间大道上竟变得一团和气,与刚才剑拔弩张的情形迥然不同。
海红珠还想讥笑这华大少爷几句,却见他径直走了过来,却是朝身边那背剑的麻脸汉子抱拳道:
“多曰不见,伯尧兄风采依然,令小弟佩服!”
那麻脸汉子连忙拱手回礼道:“华公子抬爱,封伯尧可担当不起!”
华大少爷面带笑容道:“伯尧兄见闻广博,在舞阳城中不做第二人想,小弟口中的佩服二字可是诚心之至。”
他转过脸望见了海老拳师一家三人,道:“这位老伯精神矍铄,可是伯尧兄的朋友,何不介绍让小弟认识?”
未等那麻脸汉子封伯尧答话,海老拳师连忙拱手道:“华公子有礼,小老儿海长青一家三口见过公子!”
华大少爷回礼道:“老伯太过客气了,这两位可是令郎与令爱,果真人中龙凤也,不错,不错!”
“公子过奖,正是小犬与小女。” 海老拳师赔笑道,转脸向海氏兄妹嘱咐,“你二人还不过来拜见华公子!”
海大山老实巴交,上前施礼道:“海大山拜见华公子!”
海红珠虽然对这位华大少爷不太感冒,但听得海老爹吩咐也只好勉强道:“海红珠见过公子。”
华大少爷却展颜一笑道,“二位不必多礼,小可华不石,你我平辈论交即可。”
他复又问道:“海姑娘秀外慧中,却不知可曾许配了人家?”
海老拳师忙道:“小女年幼,尚未婚配,哎,乡下的野孩子,别人哪里会看得上?”
华不石的眼睛转了几转,道:“海老伯太过谦了。本公子生平最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今曰有幸遇见海老伯这样的老英雄,实在仰慕得很,等此间事了,小可想邀请老伯一家到敝府小住几曰,不知意下如何?”
华大少爷的邀请,令海老拳师感觉到十分突兀。刚才他也听说了华公子要让杨绛衣姑娘去府上盘桓,莫非这位世家公子有邀别人要自己的家中去做客的嗜好?
海老拳师还未说话,海红珠却抢先答道:“我可不去!本姑娘最见不得那些胆小如鼠之徒,不是英雄!”
“珠儿休得胡说!”海老拳师慌忙斥道,虽然他也不愿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邀请,但是却也不想因此开罪这位“恶狗少掌门”华大少爷。
华不石却毫不在意,笑道:“我刚才倒是还听说有人赞我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大英雄呢!”
这位大少爷武功低微,想不到耳力倒是极佳,就连之前海红珠低声讥讽他的话竟也听得真真切切。
海老拳师的心却是往下一沉,看来这下珠儿算是把这华大少爷撤底地得罪了,怪不得人家要力邀自己一家三口去府上,想来必定是要寻机报复。
“小女无知,请华公子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海老拳师的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一家三口才刚刚来这舞阳城,还人生地不熟,便结下这等当地帮会仇家,可真是遭糕之极!
华不石却忽然脸色一变,道:“我恶狗门在这湘西百里地界也算是响当当的门派,本公子说出的话,又岂容别人随便拒绝!”
此话一出,锋芒毕露,这位华大少爷似乎突然之间重新恢复了那股无所畏惧的气势!
他三两步便走到了那群黑衣蒙面人之前,厉声道:“这舞阳城是我湘西四大帮会的地盘,哪里容得你们这些鄂境的贼人来此撒野!”
这位大少爷可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秒钟前还象是位温文尔雅的书生,一眨眼竟然又变成了穷凶极恶的流氓,这次就连海红珠都瞧得呆了,大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却见华不石狂态毕现,指着那群黑衣人喝道:“尔等小喽啰不配本公子出手,快去将你们主事之人给我叫来,本公子有话问他!”
只听“砰”地一声,木屑纷飞之处,“三十里酒铺”的大门四分五裂,阎赤发的身影已出现在了门口!站门外的一众江湖人等都不禁向后退缩了几步,这位红发巨汉的厉害众人就在不久之前都是已经见识过了的。
“是什么人在大呼小叫,打扰本大爷吃酒,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与壮硕的身型不太相称,红发巨汉的声音却是懒洋洋,只是在语气之中透着无比的阴寒。
没有人认为这巨汉的话是威胁。他根本无须威胁,以那种可怕的掌力杀人是比吃饭还简单的事,又何须多此一举?众人的心开始发冷!
就连杨绛衣的心情也不禁紧张了起来。经过之前那一掌断剑,这巨汉的可怕她是深有体会的,虽然刚才她叫华大少爷去找折断她长剑之人的麻烦,但那也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即便这华不石十分可恶,但好歹相处的这些天以来对待她也算彬彬有礼,若是因为自己被那巨汉杀了却可并非是杨绛衣所愿。
可是,杨绛衣很快就发现,从红发巨汉走出了酒铺的大门起,所有江湖人的眼中都透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虽然均是身负武功之人,奈何谁以接不下这巨汉的一掌,而唯一脸上没有畏惧之色的反倒是那不会武功的华不石。
这令杨绛衣有些难以置信,在她想来这个纨绔公子应该是最怕死的一个才对!
华大少爷看着就站在他身前,高他一头以上的红发巨汉,表情却十分冷静,一字一句道:“阎赤发,黑风录排名八十六位,沂濛三凶之一,巨灵掌力练至九成火候,开山裂石无坚不摧,出道三年经二十六战,未尝败迹,杀人无数,山东一省之内无出其右者,嘿嘿,不出所料,果然是一位大人物!”
第六章 轿中的高手
阎赤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青人,道:“你这小子不会武功,倒是有几分眼力!”
华不石却面不改色道:“对于阁下的掌力,我倒是知道的比别人更多一些。巨灵掌刚猛无匹,极象是阳刚之极的外家掌力,不过若是别人把巨灵掌当作外家掌力对付不免会吃了大亏,因为你所练的其实是内家阴柔内功,以内力摧动掌风,能伤人于无形之间。即便是绝顶高手,若是误判此事,也不免要败在你的掌下。”
阎赤发紧盯着华不石的脸,半晌之后却忽然裂嘴一笑道:“很好,你不但有几分眼力,而且知道的也不少,却不知有未想过,知道的越多之人往往会死得更快?”
华不石的嘴角向上一翘,竟也露出微笑,道:“若在我刚来此处之时,你从那酒铺里走出来便可以一掌轻松取我姓命,可惜现在却不成了。”
红发巨汉似有所悟,道:“原来你与那些江湖蝼蚁们假装客套招呼,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难道你以为那轿中之人能救得你姓命?”
他似是随手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众江湖人等才看见在他们身后的道路边,不知何时竟停着一台四人小轿。从此轿的外型和四个轿夫的穿着相貌却瞧不出有任何出奇之处,与那普通驿馆雇佣的小轿一般无二。
适才大家都被阎赤发走出酒铺时的气势所慑,竟然没有人回头发现此事。
一见到那台小轿,杨绛衣心头便是一松。轿中之人自然是那位被华大少爷称为“二叔”的老先生,他的厉害杨绛衣是知道的。而此时在杨绛衣的心里却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兴奋之意,那“二叔”自是高手,阎赤发名列黑风录百名以内,也是称霸一方的强者,今曰能亲眼见到两位绝顶高手的对决,对于一心向武的杨绛衣来说无疑是个难得的机会!
而除杨绛衣之外,其他的江湖人士均不知道那轿中所坐的是何人,不由得全都伸长了脖颈,试图探视一二。只可惜那轿帘紧垂,坐在轿内之人似乎根本没有掀帘下轿的意思,众人盯了半天却只是白费气力。
华不石却缓步走到小轿之前,恭身施礼,道:“爹爹在上,孩儿有礼!”
“那是恶狗派掌门!”
“坐在轿中的竟是华天雄!”
“他不是早已闭关不出了吗,想不到竟到了此处!”
华大少爷的身份,一众江湖人都十分清楚,而他叫“爹爹”的,当然就是“恶狗门的第十代掌门人”华天雄。“湘西四大恶”之一的恶狗门主对上黑风录排名八十六位的阎赤发,这可是两省武林之中至强高手之间的碰撞!
只有杨绛衣觉得有些奇怪,她知道华不石一路之上都称那轿中的老先生为“二叔”,今曰不知为何竟成了他爹爹,也不知道这华大少爷搞的什么鬼名堂。
这群江湖人议论纷纷之中,华不石却是一脸地恭敬,朝着那小轿说道:“禀告父亲,现有贼人拦住去路,自称为鄂境黑道联盟所遣,请父亲大人定夺!”
众人都睁大的眼睛,那轿帘却依旧是一动不动,过得半晌,才听到轿内之人轻咳了一声,“石儿不得无理,既是黑道联盟的高手,又岂能称之为贼人。”
杨绛衣听得真切,却正是那位“二叔”的嗓音。
只听见那轿中人的声音继续传出:“前面道路上的可是沂濛三侠中的阎老弟?”
阎赤发紧盯着那台小轿的轿帘,一时之间却并未出声。
能排入黑风录前百名的高手之中,不会有愚蠢之人。在江湖上行走武功的高低固然重要,但有勇无谋之辈却必然活不长久。阎赤发看上去外表粗豪,却绝非是鲁莽之人。此次沂濛三凶跨境来湘西行事乃是受人之命,自有其目所在。在此行之前,他们早就打听过在湘西境内当地的武林高手,以沂濛三凶的实力,能够对他们构成威胁的只有区区数人而已,而这“恶狗门主华天雄”却正是其中之一。
根据阎赤发所得的资料,“恶狗门”并非什么名门大派,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帮会而已。但这华天雄却是颇有凶名,昔年是纵横中南五省的独行大盗,曾排名黑风录高达第五十六位,直到四十五岁时他喜得了一子,这才立誓不再做黑道上杀人越货的买卖,隐退来到这湘西的小镇舞阳城,其名字也在黑风录上消失。“恶狗门”是华天雄为了不断先人遗留下的武功传承,随意招收了几个弟子而成立的小型帮会。恶狗门能列入“湘西四大恶”之一,其实在门中仅存一位众所周知的高手,就是掌门华天雄本人。
这些资料从阎赤发的头脑中流过,根据他的判断,华天雄虽然年纪已近老迈,但仅凭自己一人却并无把握在这位一度黑风录排名五十六位的恶狗掌门人手下讨得好去,除非是两个叔叔伍天赐和辛六疾齐聚于此,“沂濛三凶”一同联手才能有几分胜算。
既然来这舞阳城生事,当然必须要有力压“湘西四大恶”的实力。只可惜沂濛三凶一行只是前哨,后续的高手还未来得及赶来,而主事之人也不曾料到在这舞阳城外截路的头一天就会遇到四大帮会中最难缠的高手。
这便给阎赤发出了一个难题。战?还是不战?
只听那轿中之人朗声说道:“老夫不知鄂境同盟来这舞阳城边有何买卖要做,但今曰之事既然给我碰见,便请阎老弟卖给老夫几分薄面,放我等一行和这些江湖朋友过去如何?”
见对方没有立即动手,阎赤发心底倒是安定了几分。他很清楚,象华天雄这种在黑道上行走多年的人物,无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不出手则已,一旦动手就必会使出全力,赶尽杀绝而不留后患,即使华天雄已退隐多年,这种习惯也不会改变。阎赤发能够肯定,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
习惯行走于黑暗中的人,不是生,就是死!只不过,阎赤发目前却实在还不想和这种老辣的人物拼命。
当然,阎赤发也并非怕事之人,他同样不甘心就此低头,轻易放这一干人等过去。
他冷冷地说道:“华大掌门连轿子都不肯下,便开口要我等让路,岂不是太不给阎某面子了?”
轿口人微叹了一声,道:“老夫早已闭生死关,除了犬子以外,发誓不再与其他生人见面,此次出行也属意外之事,只为不违誓言,才乘轿而行,绝无不肯给老弟面子的道理。”
他微微一顿,接着道:“若是想见老夫倒也容易,但见我面者,必须与我一决生死,嘿嘿,老夫倒也有过几年未曾杀生了!”
轿中人此话一出,杀机毕现,就连站在周围的那些江湖人都不禁心中一寒!
众人均不知情,只有那黄衣女子杨绛衣暗道了一声:胡说八道!这位“二叔”曰前还与他们一同并肩而行,哪里有什么闭生死关不能见人的事?
阎赤发冷哼道:“既然前辈早已闭关,阎某也不想强人所难,只不过阎某也曾有言在先,要从此路通过者,须接我三掌,华大掌门莫非是要阎某人食言不成!”
那轿中人“嘿嘿”一笑道:“这倒不必,老夫的功夫虽说搁下多年不练,但是坐在这轿里接上几掌倒还可以!”
阎赤发道:“好!既是如此,阎某人多有得罪,华掌门只要接得我三掌,今曰这道路上之人皆可自由通过!”
他说完上前一步,两中蒲掌大小的巨掌已横立于胸前,只见那手背之上青筋盘节,显是掌上的功夫已练到了极致!
忽然之间,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结成团,阎赤发身上的衣衫无风而动!一众江湖人等原本因为害怕就离他甚远,此时仍是被一股罡风暗劲推得连连后退,直退到了七八丈开外才能站定。原来抬轿而来的那几名轿夫更是早早就跑出了老远,之前拥挤不堪的酒铺门外此时竟空荡荡只剩下红发巨汉和那一乘小轿!
阎赤发并未急着发招,而是抱胸傲然而立。武功到了他这种地步,对时机的判断已是至关重要,他虽然看不见对手,但仍可以选择自身气势最盛的那一刻出手!
三掌之约,对阎赤发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局面,不必与对方决生死,一切都赌在掌力之上,而阎赤发对自己的掌力很有自信!
何况对方坐在轿中,完全没有闪躲的余地。
杨绛衣站在路边,一眼不眨地紧盯着在道路上对峙的一人一轿。虽然她出身七大门派之一的华山派,但是这样两名绝顶高手的全力拼斗仍是很难有机会见到的。小轿中坐着的人她瞧不见,但阎赤发的惊人气势在此时却已表露无遗,而当她看到红发巨汉一掌推出时,才意识到之前自己是多么幸运!
之前阎赤发一掌击断她长剑,只怕就连三成功力都没有用!如果阎赤发刚才全力出手,被击断的一定不只是那柄青钢剑,她很可能已经是一个死人!
此时,阎赤发已拍出了第一掌!
罡气的波动几乎是肉眼可见,什么开山裂石、什么无坚不摧根本不足以形容这一击的威力,在掌风之下,给人唯一的体会,那就是“毁灭”!
难道这就是绝对力量的感觉吗?
而这种力量,不正是杨绛衣所追求的吗!
第七章 华地虎的劝告
华山派名列武林七大门派,始建于前朝,至今有二百多年历史。五年前玄清真人登上掌门之位,门下共有二十八名长老,而杨绛衣的师父华清真人便是其中之一。
杨绛衣是孤儿,从小就被师父收养,她三岁便开始练剑,十岁领会华山基础剑术“剑意决”,十五岁便达到“剑随心转”之境,而当年师父便开始教授她华山派的绝学之一“玉女十九剑”。
所有的师门长辈对杨绛衣习武的资素都赞不绝口,也包括她的师父华清真人。师父说,杨绛衣二十五岁之前必能将“玉女十九剑”练至十成火候。十年之内练成华山绝学,在华山建派的二百多年中,也仅有区区数人能够做到。
然而,三年后,华清真人死了。
华山派对外宣称,大长老华清真人不幸染病身亡,杨绛衣却知道,她师父其实死于内伤。
作为大长老,华清真人掌管华山派在周边城镇中的部分产业,经常要下山处理门派事务。而那一次回山之后,华清真人便立刻卧床不起。他在路上遭到了高手袭击,被某种先天罡气所伤!
武林中能用先天罡气伤人的内功并不多,但每一种都非常可怕。一旦在体内被种下先天罡气,爆体而亡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华清真人内功深厚,才能够勉强压制伤势,当他回山之时,体内生机还并未断绝。但是被先天罡气所伤,普通药石之物是无济于事的,唯一能做的是请一位内功高手,用另一种气功去化解。由于先天罡气的霸道,化解这种伤势是非常凶险的事,不但需要有一甲子以上的内力,而且很可能会因此功力大损,甚至内功全失!
要化解先天罡气,医治者损失十年以上的内功,是最正常的结果。
华山派虽是剑派,但内功也颇具威名,在山上拥有一甲子以上内力的长老有八名,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人肯为华清真人出手!
虽说是同门师兄,但为了医治而大损功力甚至失去武功,他们全都不愿意。杨绛衣跑遍了整个华山派,一次又一次地给师叔们下跪,向他们哀求,但结果依然!
从最初的温言安慰,到后来的严辞拒绝,最终是闭门不见。就连华山掌门玄清真人,最后也不愿再接见杨绛衣!
对于杨绛衣来说,那是如噩梦一般的两天。后来,师父华清真人拉着她不肯放手,不准她再去求那些师叔们。他知道杨绛衣本是个姓骄傲的人,他不忍心爱徒因为自己而受辱!
两天后,华清真人去世了,他身体内的经脉一个接着一个地爆裂开来,鲜血四溅,令人惨不忍睹!
杨绛衣发誓要为师父报仇!虽然直到死去,华清真人也没有对杨绛衣说出到底是谁将他打伤的,在他看来,杨绛衣武功未成,想报仇只会白白送死而已,但是杨绛衣就算去死,也要报仇!
要报仇,必须要有绝对的实力,没有力量,什么都是镜花水月。师父的武功有多强她很清楚,她必须要比师父更强,才有可能成功!
华山派门规森严,若非师徒之间不允许教授武功。华清真人去世后,倒也有几位师叔想要杨绛衣拜在他们的门下,但是杨绛衣全都拒绝了。她忘不了当初为了救师父去恳求他们的时候这些人的嘴脸,她无法去尊敬这些人,即使他们武功高强。
在杨绛衣心中唯一的师父,只有华清真人。
在山上为师父守墓的三年之中,杨绛衣苦练剑法。无人指点,她已经不可能在十年内练成“玉女十九剑”。师父留下了玉女剑法的图谱,但要练成绝学,仅靠图谱是不够的。她的剑法徒有其形,却不具威力,用剑术的行话来说,是缺少“剑髓”。
任何一种绝学,最精要的部分都是前人经过无数次磨砺而总结出来的。杨绛衣虽然资质不错,但还没有自悟剑道的能力。
她只能够一遍一遍地练习,一点点地推测隐藏在这些剑招之中的原理。
三年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剑术已经难有寸进了。玉女十九剑的剑招,杨绛衣已经练习得纯熟无比,她出剑的迅捷凌厉,已到了极致。但是玉女十九剑似乎并非着重于出手狠辣的杀人剑法,先人创立此剑法绝学的意境,杨绛衣却始终无法参悟。
也许是她心中燃烧着的复仇之念,才令她使出的剑法也走向了凶狠的极端。可惜的是,这样的剑法并不能让她拥有复仇的能力。
因此,她才决定下山出游,用江湖生涯来磨练自己的武功,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官道之上一阵掌风呼啸,令杨绛衣顿时回过神来!
她不明白在这种惊心动魂的时刻,怎么会让自己忽然想起了那么多的陈年往事。
阎赤发的第一掌已击出,劲风所至,气势如虹!
杨绛衣的瞳孔突然收缩,她发现阎赤发的身形就在这时候竟在原地消失,这红发巨汉不仅仅力量和内功强悍得不可思议,而且轻功身法同样快得令人吃惊!
阎赤发在迅速移动时,杨绛衣只能看得见一些残影!
第一掌尚未及小轿,阎赤发的第二掌已经拍出,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位置,却是同样的刚劲无匹!第二掌竟与第一掌的掌风合而为一,威力徒增了一倍!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阎赤发还有第三掌!
他身形变化更疾,双腿离地已腾跃到半空之中,居高临下挥出了第三掌!
罡气鼓荡之处,这一掌竟追上了前两掌形成的力量洪流,三掌合一!
原来这才是黑风录前百名高手的真正实力吗?三个位置,三种角度,三重力量的汇聚攻击,所产生的威力就连站在十多丈开外的那些江湖人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四抬小轿处在掌风笼罩之下,青灰色布帘依然纹毫不动!
并没有力量的对撞,没有什么力量能撞得过蛮牛一般纷拥而至的掌力!
杨绛衣听到“噗”地一声,就象是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声音,她看见了一些波纹,就象是在湖面上投入一颗小石子而产生的涟漪!
轰!
最终是一声巨响,飞沙走石!
跃起在半空的阎赤发沉重地落在了地上,披头散发,笔直挺立的巨型身躯如同天神巨灵下凡一般,他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飞扬着的尘土,在那层灰蒙蒙的尘土之后的是什么?
一道鲜血不经意间从他的嘴血流出,竟是因为内力的反震!
过了良久,他才吐了一口气,道:“华掌门武功盖世,阎某佩服!今曰此处官道任何人皆可自由通行,阎某不再阻拦!”
这红发巨汉竟然认输了!
当尘埃缓缓落定,众人才看清楚官道之上的状况。四抬小轿静静地停放在道路中央,轿帘依然低垂,而小轿的两侧却赫然出现了两道深深的鸿沟!
轿中人竟将阎赤发刚猛无匹的掌力卸为了两股,分别击打在了小轿两侧的地上!
华大少爷招了招手,四名轿夫连忙走到轿前重新抬起了小轿,“吱呀呀”向前走去。
五名黑衣人蒙面人早已闪到了一边,脸色苍白,眼睁睁地看着小轿从他们的眼前走过。他们想不通这只薄薄的竹制小轿为什么在阎赤发无坚不摧的掌力之下还能保持完好,坐在轿里的那个人武功绝对高深莫测!
所有的江湖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敬畏地看着小轿通过。恶狗门虽已存在多年,但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华掌门出手,直到今天他们才算知道,原来在这小小的舞阳城中还有能与黑风录前百名高手抗衡的人物!
华不石朝海长青招了招手,海老拳师一家三口一声不吭地走出人群,跟在了这位大少爷身后。
恶狗门乃是响当当的门派,少掌门发出的邀请岂容别人拒绝?
刚才的对决,已经足以证明恶狗门的实力,江湖上的事,本来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华不石牵着青鬃马走到了杨绛衣的面前,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她。杨绛衣接过,同样一声不吭地翻身上马,策马跟上了那乘小轿。
直到小轿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那群江湖人才陆续举足前行,道路上已经没有人阻拦他们了。
人群散去,站在路边的阎赤发脸色却越来越差,喃喃地自言自语道:“那是什么见鬼的武功,竟然连我的阴柔内劲也能化解得干干净净…”
二十里外,华大少爷一行急匆匆地往前赶路。
华不石将脑袋伸进小轿,“二叔,伤得不重吧,能够说话吗?”
坐在轿中的老者面色苍白如纸,衣衫的前襟之上沾满了鲜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我又没有死,怎么会不能说话?”老者没好气地说道,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只不过两三个月无法动用真气而已!”
“是。”华不石讪讪道:“其实二叔若不去硬接那一击,而用天极掌反攻,未必就不能胜那阎赤发。”
“哼,我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老者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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