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桑道:“所以他们选择在城外动手?”
夏萦尘道:“在城外动手,然后将人掳走又或是毁尸灭迹,不留一点痕迹,到时谁也不知道召舞出了什么事,自也无法追查。不过,如果这是十八童子会在那里出现的目的,那杀了他们的,却又是谁?”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
郢都北部十几里外,有一土堡。
炫雨梅花看着前方飞卷的幔布,淡淡地道:“虽不知杀了十八童子的人到底是谁,却可以肯定,那人绝对不弱。”
幔布后头,传来“啪啪”的声音,“啪啪”声停住,一个妇女冷冷地道:“会否是夏萦尘?她知道我们要在那里掳走她妹妹,所以抢先动手?”
“绝无可能,”炫雨梅花道,“夏萦尘或能以一人之力杀得了十八童子,但那人却是赤手空拳,而夏萦尘用的是天地五剑中的雪剑。夏萦尘还未修到宗师之境,无法脱出她冰武双修的束缚,若出手的是她,我绝对看得出来。”
“依你判断,那人的实力有多强?”
“不好说!”
“不好说?”
炫雨梅花道:“十八童子死得较散,且死相不同,可见那人并无一举击破他们的本事,只能靠着游击,各个击破,从这一点来说,那人的实力应当是不及你我。但从现场判断,那人虽未能一举击破十八童子,但十八童子从头至尾都未对那人造成半分威胁,因此不能排除那人跟驿站内的夏萦尘一样,故意隐藏实力的可能。”
幔后妇人道:“夏萦尘虽隐藏实力,却瞒不过你。”
炫雨梅花淡淡地道:“但我并未亲眼见到那人出手。”
幔后又传来“啪、啪”的声音。
“此事我已通过公子传达给门主,”炫雨梅花道,“门主让公子传话,你的仇,终究是会替你报的。但既然还有未知的敌人藏在暗处,且当前形势极为复杂,他让你暂时忍耐一下,不要轻举妄动。”
那妇人没有再答,唯有“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炫雨梅花飘走。
幔布之后,地上放着一张纸人。
那妇人拿着拖鞋,一下一下的拍在纸人身上,发出充满怨毒与可怕的尖笑……
***
送走玄捕门新任总捕头,吃过午饭,有人送来请柬。
夏萦尘接过请柬,略一翻看,又问清详细,让人将使者送出。
“无伤殿下于今晚设宴,邀请随各路诸侯而来的世子又或公主,我们也在受邀之列,”夏萦尘淡淡地看了刘桑一眼,“你怎么看?”
夏召舞嘀咕:“姐姐你问他做什么?他哪知道那么多?”
刘桑先朝小姨子嘿嘿一笑,然后才看着夏萦尘问:“那rì我们在路上遇到无伤殿下,娘子可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回来?”
夏萦尘道:“无伤殿下这一次出王城,名义上是代王上巡察,我曾察过官方行程,他当rì本该在泰县,离我们有三十里之遥。”
刘桑笑道:“所以他瞒着朝廷,去了一些不该去的地方?”
夏萦尘道:“这本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
刘桑叹道:“但是局势如此,我们却不能不关心。”
夏召舞疑惑地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夏萦尘不理她,看着刘桑道:“我刚才问了来使名单,他也未做任何隐瞒。今晚被邀之人,并无公侯在内,却又是各方前来拜贺的各镇诸侯身边的重要人物,或是智将,或是世子。”
刘桑道:“定北侯与稚羽公可有入郢都拜贺?”
夏萦尘摇头:“定北侯派来的是他的弟弟吴鳞,稚羽公派来的是他的第二个儿子越子明,他们也都在无伤殿下晚宴的名单里。”
刘桑叹气:“这样就很明白了,难怪削藩的流言会传得如此之烈,因为它一开始就是从郢都传出去的。”
夏萦尘目光闪动:“听说大司马与王后,一直都在怂恿王上在寿筵上,宣布勿疚小殿下为储君,现在储君之位未定,无伤殿下毕竟是大王子,还没有人敢动他。储君之位一旦定了下来,无伤殿下不但地位大跌,且按惯例,将直接封作郡王,令其前往封地,明为分封,实为逐出郢都。”
“要真是落到那种局面,他只怕一辈子也到不了自己的封地。”
夏萦尘道:“所以,无伤殿下此举,其实是为了……”
刘桑道:“挟诸侯以自保!”
夏召舞听得似懂非懂。
……
第115章 学宫论画:天妖御人!
夏萦尘道:“你觉得,今晚的宴席,我们去还是不去?”
刘桑道:“娘子自己作主不就是了?”
夏萦尘瞅着他:“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很简单,”刘桑笑道,“派人打探定北侯的那个弟弟,和稚羽公二儿子的动向,他们去我们也去,他们不去,我们也不去。”
夏萦尘缓缓绽露出笑容:“与我……想的一般……”又看看天sè,rì头当空,于是笑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又要等看清他人动向再作决定,倒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前往究问学宫看看。”
刘桑、夏萦尘、夏召舞来到了究问学宫。
究问学宫倚山而建,占地宽广,楼阁隐现,又有一种儒雅的氛围,仿佛有书香余韵,绕山不止。
夏召舞找到了秦琴,秦琴得知前rì的卖画少年竟是她的姐夫,很是惊讶,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问:“前rì你为何不说?我还以为他是你的……”
夏召舞疑惑地问:“是我的什么?”
秦琴轻咳两声。
夏召舞脸就红了,啐道:“尽是瞎猜。”
秦琴问道:“你可知石媛之事?”
夏召舞点了点头,一脸黯然。石媛原本就是她的闺中好友,其实两人以前的关系倒并不是非常密切,但这一次她来郢城,石媛却对她分外的好。
一想到石媛竟然无端端的死在家中,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找着,她自然有些难过。
秦琴道:“你原本说清晨会到,结果义父空等了你们一个上午,适才竟径自前往郢城,找你姐夫去了。那两幅画还在丹青之室,你们何不先到那里等他?”将他们往丹青之室领去。
究问学宫以“六艺”分区,按周礼,这六艺乃是五礼、六乐、五shè、五驭、六书、九数,其中“舞”归于“乐”,“画”归于“书”。由于历史演变不同,虽然起源同样是周礼,但这一世的“六艺”与刘桑上一世的“儒家六艺”,侧重点亦截然不同,儒家六艺名为六艺,其实只看重其中的礼、乐、书三艺,至于shè、驭、数的存在不过是为了继续保留“六艺”之名,早已为儒家所看轻。
而这一世,由于墨学的影响,对其中的书与数尤为重视,只不过其中的“书”不再是儒家六经,而是包括《墨经》在内的,各种偏向于实际应用的书籍。而乐、驭也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倒是被儒家最为看重的“礼”,并没有得到多少重视,甚至是与卜学混为一谈,至于“礼”与“卜”明明没有太多关系,为什么会混在一起加以鄙视,估计还是跟墨家提倡的“非乐”、“非命”有关。(注:墨家的“非乐”,反对的是划分等级的礼乐束缚,提倡废除王公贵族之间繁琐奢靡、极度浪费财力物力的编钟演奏,针对的是儒家的“礼以乐治民”,并非反对音乐本身。)
看着广场上摆出的各种木甲机关和杂物,刘桑更深切的感受到“独尊儒术”和“墨家大显”之间的不同。只可惜墨家的治国理论在乱世时最易被人们接受,而一旦安定下来,各种等级划分慢慢形成,便会受到上层有意无意的打压,故墨家之大显,乃是在大秦崩溃、极度混乱之际,而随着几百年来王公贵族、门阀世家的相继出现,此刻也终究不免走向式微。
秦琴领着他们进入丹青之室,所谓丹,乃是丹砂,所以青,乃是青雘,为彩画必用之颜料。约有三十来名青年才俊坐于画案之后,其中男多女少,女子只有寥寥几名,纵然是深受墨家“尚同”影响,又没有一个写出《女诫》、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班昭,儒家强烈推崇的三从四德也没有大幅推广,但男尊女卑之事仍然存在。
究问学宫仿先秦时稷下遗风,颇为zì yóu,人来人去,不足为奇。只是当刘桑进入丹青室后,众人的目光还是刷的一下移了过来,不过不是看他,都是在看他身后的姐妹两人,爱慕之心,人皆有之,至于“非礼勿视”,那是儒家之言,这个世界的男女之防倒是没有那么严重,若是在儒家理学治国的明朝又或清朝,像刘桑与夏召舞这般你看我**,我看你**,夏召舞除了嫁给他,恐怕就只剩下自杀一途,当然,虽然是个刁蛮的小姨子,刘桑还是舍不得让她自杀的……
夏萦尘天香国sè,虽然冰冷如玉,却又自有一种风华绝代的媚。夏召舞虽比其姐略差些许,却也是天生丽质,青chūn靓丽,两人立在一起,自惹得一众青年才俊目光难移。夏萦尘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自不在意,夏召舞却是一个个的瞪过去。
秦琴将三人领至空着的画案之后,刘桑独坐一张,萦尘、召舞姐妹两人同坐一张。夏萦尘抬头看去,见前方挂着一幅sè彩鲜明的画卷,画上画的是一只妖魔和一群拜伏在妖魔脚下的凡人,妖魔张牙舞爪,凶恶异常,那群凡人战战栗栗,俱是惶恐,奇怪的是,每个凡人身后又拖出细细长长的影子,这些影子画得似有若无,聚合在一起,朦胧看去,仿佛一只更大更狰狞的恶兽,但仔细一看,却又因支离破碎,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又跟不存在一般,被那妖魔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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