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末 (尺寒影)

渐渐的，叶尘的执念，化作了一场梦障，让他自己相信，秋凝的魂魄快要出现了，使得他，孤单而寂寞地行走在无声的世界里，笑容却永远没有老去，没有被漫天的孤独掩埋。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当叶尘已然成为一个中年人时，他变得成熟了，变得更加坚强，可唯有那双充满希望，充满梦障的眼神没有变。

时间变了。

天地变了。

他变了。

你变了。

可，我没变，我还是那个我，是那个在雪山之巅，指天狂啸的我，是那个为了复活秋凝，奋斗不息的我，是那个优柔多情，至今仍在路上徘徊的我。

我，还是我，山变了，树变了，天地变了，一切都变了，但，我依然固我，我不会变，谁也不能改变，哪怕是那道，是那天，是那轮回

叶尘走着走着，天地忽然亮了，血色忽然退了，星辰忽然现了，他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其苍老的容颜重新焕发出青春，其衣袍重归洁净，其脚步回到原点，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仿佛那百年的行走，只是一个短暂的梦魇。

冯云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他看着身后，看着来路，似乎看到了自己无数的影子在路上默默走过，默默注视。

在他的前方，是一扇门，是一扇孤立在星空下的门，这扇门很古老，像是荒山中被遗弃多年的古庙之门，泛着岁月的沧桑，带着深沉的寂寞，席卷着夜空。

叶尘笑着，走着，一步一步靠近门，他每走一步，脚步就缓一些，因为这些岁月的气息加注在了他的身上，令他的脚步更加沉重。

只剩下十丈的距离，可叶尘每走一步却极为艰难，他面色苍白，唯有那抹微笑与苍白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是看到希望的微笑，是无法言语的激动微笑。

叶尘艰难地挪移着步子，身上好似压了万重山，每走一步，体中就泛起滔天的剧痛，可他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些剧痛，笑着缓缓走近这巨门，因为。叶尘感受到了，在门后，有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东西，那是秋凝的魂，是当初叶尘无力挽回的天地二魂，是叶尘一生都在寻找的魂，看到它们，叶尘就觉得多年隐藏在夜色中的梦想明亮了一大半，秋凝，复活有望

叶尘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最后五步，每走一步，其身上就涌出浓浓的鲜血。

第一步，叶尘全身鲜血宛如喷泉，猛地向四周倾洒，流了一地，也洒满了大门。

第二步，叶尘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身子委顿到底，其四肢，其身躯，已然没有一片健全的骨骼，每一处都村村断裂。

第三步，叶尘五脏俱毁，滔天地痛楚席卷着他的神智，然而，此时，叶尘的神智完全凝结，在他的神智中，只有两个字，秋凝。

第四步，叶尘双耳灌血，他已听不到世间的声音，听不到过往，听不到未来，他只知道，若无那个人，即便双耳犹在，世间也没有任何声音。

第五步，叶尘眼珠中流淌出浓浓的鲜血，其视线渐渐模糊，看不清世界，看不清大门，看不清那即将出现的女子。

“不”叶尘大吼一声，趁着最后的力气，使劲推开了近在咫尺的大门，趁着仅剩的清明，在昏暗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只不过，却那么朦胧，看也看不清。

终究，还是，不能看到么……呵..呵……

第五百三十七章 秋凝之魂

第五百三十八章 墨子雨

第五百三十八章 墨子雨

“哎……”这是叶尘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丝声音。

当他忍着头颅的剧痛清醒过来时，叶尘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密室中处都是强大的禁制，形成一片封闭的地域，这里四处都是冰冷的寒雪，连墙壁也是坚硬的冰墙，密室不大，却处处透着古怪，特别是密室中央，有一个香案，香案之上赫然摆放着一个牌位，还有三支燃气的长香。

叶尘目光一凝，这牌位着实诡异，叶尘在上面感受到一股苍茫的气息，亦如那战鼓中的巨门，仿佛，在岁月中洗涤过。

真正令叶尘惊奇的是，那牌位上所镌刻的名字。

“齐天”

此地是哪，又是谁供起了齐天的灵位？

“那战鼓，终究还是没能探究出因果，那门也并未被推开，是那个女子推开的吧，可惜，只差一步，或者，永远也跨不过的一步，此事，定要从那女子弄清楚”

“即便没有找出最终的因果，但，至少在战鼓中还是有所获，那里应该是洗刷记忆之所，只当所有的意识都被冲刷，才能最终看清那扇门，若非我心中有执念，在那里，早被冲去了神智，纵是不死，日后也难以恢复本我，索性，秋凝包含记忆的一魂并未被收摄进去，否则，即便是再找到魂魄，她也会忘了前世，只晓今生……”

叶尘喃喃道，沉吟少许就开始打坐，调养心神。

他在等，最终是那个女子将他救下，使他幸免于神智被冲刷，既然留他在此，定然有深意，说不定，此刻，她正在某处暗中观察自己。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但叶尘丝毫没动气，依然在不动声色地等待。

“哎……”低声的叹息在叶尘的耳畔响起，叶尘双眼陡睁，侧目看向从身后禁制出现的女子。

“调养好，那便走吧。”女子复杂地看了叶尘一眼，其神情依旧冰冷

叶尘长身而起，深深看着这个最终将他救回来的女子，道：“那门后的魂魄，在哪？”

女子沉吟，沉默着转身退去，并不回答。

“告诉我，那些魂魄在哪，在哪？”叶尘声音低沉，脸色黯然，仅仅一门之隔，却仿若两个永远无法重合的端点，这种痛彻心扉的触觉，很难受。

女子目露复杂，回头看着叶尘的眼睛，看着那双充满了沧桑与疲惫的眼睛，第一次，她觉得心底有什么触动了，微微摇头，留下喃喃之语转身离去。

叶尘身躯一颤，目中涌现浓浓的悲哀，闭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雪女城遭受毛牙的袭击后，受创颇重，虽然那毛牙并未对雪女城施加任何神通，但所有的女修，她们的生机都被毛牙抽走不少，经过很长时间的调养才渐渐恢复神色。

但，自从她们的城主回来以后，她们都发现，从来不允许男修士入内的雪女城出现了一个特例，数天前起，她们经常能看到一个盘坐在城墙末尾的男性身影，他时常仰天看着弥漫的风雪，似在追忆，似在怅惘，身上流露着深深的悲哀与孤寂，他不曾说过一言，可那沉默中却似有千言万语，只是，无从道来。

只差一点，只隔一扇门，叶尘第一次在秋凝走后如此近距离接触到她的魂魄，这种无穷的希望，而后跌落至深渊的感受，落差，太大

在雪女城静坐了三天，他才慢慢从那种失落中缓过来，虽然只是一扇门，但他知道，那，不可能越过。

救秋凝，没有捷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墨子雨。”身影涣散，叶尘无声无息回到密室中，沉思开口。

“是要走了么。”那容颜绝代的女子从禁制后走来，静静看着叶尘。

“是，我还有事。”叶尘淡淡道。

“如果，我说不呢。”女子神色里有几分异样。

“你的法宝虽然强行拘禁了我一丝心神，让我不能离开你太远，但，要屠空你雪女城，不难。”叶尘转头，冷冷看向身后的墨子雨。

“不……”女子缓缓摇头，语气肯定：“不，你不会。”

叶尘蓦然，但其身上却开始散发着强烈的杀戮与破灭意境，两种毁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重开禁制，弥漫在雪女城中，许多正在打坐入定的女修陡然睁开星眸，骇然看向处于坊市最中央的底下密室，这里乃是城主闭关之所，哪里来的惊天毁灭气息？

这毁灭气息还在蔓延，但凡在寂灭之下的修士都感到深深的悸动的不安，似这毁灭气息足以令她们形神俱灭，无形的恐慌迅速笼罩在每一个人心里，尤其是经过了毛牙的袭击，个个都像是惊弓之鸟，惶恐难安。

“住手”墨子雨眉头一皱，清喝一声，却没有出手。

叶尘双眉寒光涌现，更加澎湃的毁灭气息在城中蔓延，造成巨大的恐慌，这种恐慌比直接毁灭雪女城更来得深刻，尤其是对修为不算精神的修士，一旦他们在心底产生这种畏惧，在道心上留下破绽，那么日后，他们在修道之上将再难寸进这雪女城在无数年内，将再也不会出现新的厉害修士。这乃是真正的绝户之计比暂时毁灭雪女城更加来得可怕

“留下来，我可以给你足够的古魂气息，让你冲破三道的束缚，直达空冥”

叶尘不为所动，依旧在继续释放道剑的气息。

“血瓶给你”女子看着叶尘的背影，咬牙“留下来”

叶尘的动作有了那么一丝滞留，但并未停止。

“留下来，给你一切我雪女城传承之术”

叶尘顿了顿，可依旧不为所动。

“我有的，你都有”

叶尘停顿了那么一丝，这种承诺十分珍贵，此女叶尘已经看出来了，似乎并不仅仅是第二境，反而像是毛牙一样，修为回落过，第三境拥有的东西何其多，此话说出，就意味着叶尘可以作响第三境修士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