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石求救地望了望万云龙。万云龙夹起一块牛肉,慢慢咀嚼了会,轻轻搂过林山石道:“这牛肉就是没有东瀛运来的香——林老弟,做大事要心狠手辣,所谓仁者不掌兵,便是如此。别说我没有太多粮食,就算多个粮仓,也得先考虑弟兄的生死,这叫深挖洞,广积粮——历史成败有自己的血则,有时由不得太多侠气。”
林山石低着头默不作声。
万云龙拍了拍着林山石的肩膀,帮他拂去点灰尘,道:“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请求我什么吗?你毁掉鞑子炮队,大功一件。有什么请求就直说吧。”
林山石昂着头道:“不必了。我明日就回漳州。”
纵马出城,在景德镇老街最大的瓷器上,不知哪个文人写了几句酸话:天地不仁方入会,明为反清实为己。万事不成便造反,成则为王败则贼。此言一出,景德镇的读书人成了第一批被活埋的对象,罪名是“异端”。
林山石坐在古一粮仓的瓦顶上,将钥匙放在手指间晃悠,街上的饿殍已经堆积如山,空中飘着一股霉味。
第二十章 女子有德
林芷彤傍晚莫名其妙的肚子痛,下面开始流血。刚开始也不怎么在意,后来觉得浑身无力,便找大夫瞧瞧。大夫一搭脉,马上跪着战战兢道:“侧福晋,在下学艺不精。您的孩子保不住了。”
林芷彤闻言一阵窃喜,她也不是不想要孩子,若能弄个白胖胖的小东西陪她玩,她还是有兴趣的,只是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虽然大清朝十来岁嫁人生娃属于常事,但一代女侠,豆蔻年华,怎么能还没闯过江湖,就做老娘了呢?而且在耿聚忠家里,生出个徐精的孩子,虽然耿聚忠没多说什么,但垂头丧气是明显的,笑得又难看,以后麻烦多着呢。林芷彤没想到孩子这么体贴,自个儿就走了,难受只有一成,如释重负倒占了九成。
林芷彤多少也算在贵妇人圈里转了个圈,自然而然学会了些分寸,于是假装难受道:“太医,还有法子吗?太师很想要个孩子。”
这一声叹息让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太医汗流浃背,太医听到太师这个官名,比听见自己爹爹还敬畏。浑身一个激灵道:“请侧福晋回禀太师,老夫实在不敢不尽力啊。实在是——医生只能医生,不能医死。这孩子要走了,谁都留不住。还请侧福晋小心保养,切不可劳累过甚,亦不可骑马练武。否则,这辈子都怀不上了,对玉体也有伤害。”
林芷彤满口答应,转身就进去练伏魔指,不时地把费迪南德教的几何知识也用了进去。但凡中国习武之人,无不把师承来历看得极重,师父教的功夫是丝毫不敢改的。这样拘泥下去,自然一代不如一代。对于林芷彤,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她从小在爹爹那改拳改惯了,反而保住了自己的灵性与见解。她把少林的四平马步,擅自改为窄马,又把肘放在最中间,既然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而人体要害又大半在身体对称轴上,那么,事先将手埋在中线上,比放在两侧,无论攻防都会快那么一点点——天下功夫,唯快不破。林芷彤招式越练越觉得对,只是今日,怎么运气都不通畅。练着练着便想,也不知耿聚忠现在身在何处,还真有些怀念夫君做的汤。女人嫁人都是如此,刚开始时也谈不上多么爱,处久了就离不开了。强行又运了几次气,结果好似经脉错乱了一般,一股剧烈疼痛让她跌坐在地上。林芷彤觉得很气愤,练熟悉了的内气也能翻脸不认人!但自知这样容易走火入魔,赶忙把真气撒了,脸色如白纸般苍白。随后走去教堂里找那洋姐姐。
费迪南德皱着眉头,半天没有作声。
林芷彤道:“太医已经看过了,小孩子要走也没办法。你知道女人生养个孩子可难了。”
费迪南德摇了摇头道:“不对。你显怀显得晚,如今已五个月,照常理若是前三个月,或者后三个月,自己流了很常见。但四五个月的胎儿就已经不该是自己流下来了。况且前三月里,你日日练武,小孩都没事。说明他很强壮,如今就更不可能有事。我怀疑有人下毒。”
林芷彤道:“不可能吧,这一路都跟你同吃同喝,回来后又一直在太师府没出来。”
费迪南德道:“也对——听说你家夫君出事了,压力过大得了疯魔病,很多日没有上朝了,是吗?”
林芷彤道:“不知道,男人的事谁也不清楚,官越大的男人越不可能知道。但疯魔病绝对是假的,以后皇家说谁得了啥病我都不信,因为他们从不觉得自己在撒谎,都觉得自己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费迪南德微笑着道:“你真不像这儿的人,你活得太真实了,也知道得太多了。”
林芷彤把脚放在桌子上道:“人就那么几十年,像我爹差点就被人害死。区区几十年,再憋憋屈屈的就不划算了。姐姐,搞点奶酪来吃呗。你们这教堂就那玩意儿是人吃的。”
费迪南德嗔笑道:“都给你留着了——你把家里吃饭喝汤的器皿都拿来,我帮检测一下。西方医生靠的不是药方和经验,有自己一套法子检查——以后你说话注意一些,中国这地方好人是多,坏人也很多,最好少乱说话,免得得罪坏人,尤其是很有背景的坏人。”
林芷彤道:“都怕坏人怎么行,那我还练功夫干嘛?坏人该怕我这个女侠才对,敢对着本女侠使坏,我一把火烧了他家宅子。”
费迪南德摇头道:“最好的法子不是这样,而是按照神的旨意,把坏人转化过来。让他变成好人,变成我们的兄弟姊妹。阿门。”
林芷彤咬着奶酪,想了想道:“有用吗?我觉得坏人怎么也成不了好人,因为坏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坏。”
费迪南德抬着头笃定道:“有用,因为神从不抛弃每一颗小草,哪怕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也会给大众洗罪——对了,姐姐可能要离开京城了,罗马教会来了信,我要回柏林传教。你以后要保重,你们叫夹着尾巴做人,在这个土壤上是有道理的。实在得罪了人,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别信,天下其实大着呢。”
林芷彤道:“啊?姐姐你要回家了啊。你家太远了,要不真想去坐坐。你是坐马车走吗?有没有福建到京城三个这么远?”
费迪南德道:“估计有三十个。从海上走,先去福州,然后去澳门上船。运气好的,不到一年半就可以到家了。”
林芷彤瞠目结舌,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得多大,便道:“大海这么大,说起来我们家离大海也不远,我还偷偷跑去捡过贝壳。可是从不敢坐船两个时辰以上,大清也有海禁,是不准出去太远的。听说深海里住着妖怪,会吃小孩,是吗?”
费迪南德道:“那都是胡说。我总觉得,你们有人故意把同类圈起来养,这真是一种最大的罪恶,但愿我感觉错了。大海是很危险,还很漂亮很富饶,有无尽的水,无数的海鸥,还有新鲜的空气。有好多船员,好多自由的灵魂,都是最无拘无束的人了——当然也有海盗,打架,玩女人,抽雪茄。”
林芷彤张大了嘴,问道:“有女海盗吗?”
费迪南德“啊”的叫了一声,奇怪地望着这个小女孩。
林芷彤走出教堂门口,看见纳兰性德正守在那儿。林芷彤刚流了孩子,又强行运气练武,此刻脸色愈发苍白,加上南方女子,本就玲珑娇小,于是生出一种袅娜的病态美来,直把纳兰性德看得痴了。
林芷彤心道:这家伙才有疯魔病,也不知治不治得好。眼珠子一转,就当做没看见,想直接走开。
纳兰性德挡住道:“林妹妹留步,林妹妹——这雪花飘得真好,白茫茫一片好干净。”
“你家有冤案啊,大太阳的下雪——再说我又怎么成你林妹妹了,咱们以前见过吗?按理你该叫我林姨。”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吐了吐舌头。
纳兰性德一擦汗,急道:“见过,见过。我想是上辈子见过的,或许是三生之前。”
林芷彤皱了皱眉头,这都算什么人啊,写诗词的都这么奇怪吗?
纳兰性德看见她皱眉头,以为林芷彤也想起来了什么,一个劲地道:“记起来了吧,虽也许未必一定真切,但梦里朦胧依稀可知。”
林芷彤总算知道什么叫无赖了,他这种无赖又不似徐精那样直接耍流氓,也不好爽爽利利地打他一顿。犹豫半天,只好道:“要不你去太师府找钗儿吧。钗儿喜欢同你玩。”
纳兰性德抓住林芷彤的手,心想原来芷彤误会了,道:“还不懂我的心吗?那钗姑娘是我府上看见的,什么门当户对,那不是我喜欢的。”
林芷彤欲哭无泪,想一个反擒拿把纳兰性德的手切肿,又觉得这样对一个痴情的文弱书生不怎么好意思,又有些肚痛,终于还是把眼泪流了下来。纳兰性德慌张道:“妹妹别哭,这一梨花带雨,我就乱了。”
林芷彤心道你娘的想扯什么卵蛋,好歹还记得自己侧福晋的身份,嗔目道:“你要干什么?快说吧。”
纳兰性德道:“这个……这个……这个……”纳兰性德憋红了脸,头上冒着汗到道:“我想请妹妹去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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