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道一防御阵是贴近地面布的,只是一个平面阵,目的只是防住阵法范围外的侵入者,可是这次的敌手显然也精通这方面的学问,并没有从外围入侵,而是直接从地下阵眼处钻出,并不受阵法的限制,等于间接破掉了宗道一的防御阵。
宗道一不慌不忙,伸指在公孙良身上一点,只见公孙良身上短袍忽然鼓胀,袍服上面一道鲜亮的符文亮起,那树根迅速地缩了回去,地底还隐隐传来一声低闷的惨哼。宗道一并不罢休,迅快地在刚刚惊醒过来的公孙良身上和四周的空间中连点了几点,接着纵身跳入了黑暗中。
无数的野藤和荆棘在黑暗中向他扑来,宗道一飞速地前掠,他感觉到前方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在飞速地逃窜。追逐了有半个时辰,宗道一停住了,因为前方的那股力量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黑暗似乎越来越浓了,周围的树木愈加浓密,一株巨大的苍天古树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定了定神,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宗道一前后思考了一会之后,忽然轻蔑地仰天大笑:“好你个孽障,居然隐匿身形,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倒我,今日就叫你见识下本真人的手段!”说罢,胸前忽起光芒,刺目的白光如一道银球一样亮起,忽然间直奔那株古木而去,白光隐没在了树干里,轰然巨响中,白光透体而出,那巨大的古木被炸开了一个深洞。
吱吱哑哑的声音急剧地响起,周围的大地仿佛震动了一下,无数的根须从宗道一身下和四周的泥土中冒起,渐渐将宗道一围在当中。而那被炸开的伤口,此时居然被无数的脉络和树筋相连,眼看着就要愈合了!
“果然是你!孽障!”宗道一外袍忽然滑下,接着一套布满尖刺闪着暗红色光芒的战甲出现在身上。周围无数的烟气冒起,环绕在周围,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而内里,数十个烟气幻化成的深灰色烟人正飞身从不同的角度攻向宗道一。那无数的根须在同一时间也向宗道一的脚下和身前缠来。
宗道一再次祭起那道银色夺目的流光,纵横东西突乎南北一阵砍杀,无数的根须被飞剑斩断,但是在被斩断的同时又有无数的根须从地上冒起。飞剑凝定在手里,宗道一大口地喘着气。头顶上的枝干和叶子也渐渐压了下来,周围的空间愈见狭小,更有一些附近的野藤也爬了过来,布满了周围。
宗道一忽然收起了飞剑,双手手腕处各亮起一个火红色的镯子,随着一声爆喝,宗道一整个人仿佛是火神祝融降临凡尘一样,青白色的火苗由战甲和手镯处同时燃起,转眼间周围十丈之内全部笼罩在了火海里,宗道一的脸渐渐变得通红甚至有些透明,高温的火苗使得面容渐渐扭曲。火海中一阵惨嚎声响起,周围的树木和野藤一会就被焚烧殆尽。烟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株高大的古树轰隆一声由半空中折断,露出被焚烧得焦黑的断面,千年树妖就此幻灭。
宗道一慢慢恢复了常态,脸上闪过一阵苍白。穿林过野地飞回原来休息的地方,见状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公孙良不知何时又已经睡去了。远方的天边露出青色,渐渐转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篇外篇南师帝浪
一片微黄的叶子飘下,在空中划过曼妙的轨迹,归落到乌桐树下,静静地等待寒潮的来临。黄昏的风吹来,带来一丝少见的凉意。秋天,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悄地预示着它的到来。
站在南疆的坐忘峰顶,感受着即将到来的秋的气息,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凉风泛起的日子,好象又看到了我、夜殇和柳叶儿在金黄的麦浪中各自飘然飞起的身影。分开以后的无数个黄昏,我都不由自主地会看着天边的晚霞发呆。那些凄美的血色在天空中绽放,就象离开时背转身的心情。
天空中有雨落下来,淅淅沥沥地敲打在我的心里。我不知道夜殇是不是也和我有着同样的心思,但是我知道他走的时候也一样没有回头。望着柳叶儿渐渐消失在山峦掩映中的白色身影,我忽然间感到一阵的失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心里缓慢地滋生。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瞬间定格的影子,也许那白色的种子在多年以后会在我的心中开出异常绚丽的花朵,如果那时我还活着。
夜殇的剑穗消失在另一边的时候,山风忽然吹起。遍野的荒草和树林发出海潮一样的声音,让我不禁想起了神仙海旁的无情涯。在闯荡神仙海的那段岁月里,每个初春的夜晚,夜殇的一袭白衣都会在无情涯边翩然起舞作势欲飞,比周围的黑暗还要深邃的眸子发出了幽深的光芒。我和柳叶儿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夜殇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想我们以后可能也永远无法知道。
在经历了无数个惊心动魄的战斗和追逐之后,年轻的我们开始渐渐变得沉默。无数个历练之后,我们已经窥视到了修真的堂奥,同时我们知道,这段特殊的旅程就要宣告结束了。终于,在我们由云祭山归来的途中,柳叶儿将玄冀带套在了我们的手腕上。腕带上青白色的花朵如浮云般飘忽,象那一刻我们忽然间迷惘的心。
我不想再回到师门了,因为我根本回不去了。那个从小出身的门派我早已经不想再提,因为我是被那里的人们遗弃的孩子。那里的人们很爱干净,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整天穿着花花绿绿的各种闪光的衣服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却从不落下来看看那些可爱的花朵,清澈的泉水和厚重而可亲的泥土。他们只顾着到处找寻一些希奇古怪的东西并研究一些奇怪的刻着符文的玉石,后来我知道那是玉瞳简,记载着修真法门的好东西。
可是那时候我并不在意这些,我认为世界上最有趣的莫过于在山林里和山猿竞赛穿越,在原野里与麋鹿并肩赛跑,速度飙到极限的时候,风如利刃一样穿过身体,凉飕飕的舒服极了。有时候我也会到白云缭绕的山顶上去看看,巍峨的群山静立在身周围,深不见底的沟壑间云雾蒸腾,每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都感觉到强烈的不真实,仿佛自己的人生就是那样的虚无缥缈不可捉摸。
十岁的时候我已经踏遍了周围的山山水水,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已经无比熟悉。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可是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却不是。我经常和绿鳄在泥潭里滚爬,和山猿在树梢上跳跃,和青羚在草野间奔跑,和苍鹰在白云里翱翔。
每一次我从外面回到山门的时候都会被看守在那里的师兄们骂上几句,他们鄙夷的神色中我看得出他们不喜欢我,认为我玷污了伟大而神圣的那个门派,因为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象我这样浑身脏兮兮的。后来曾经的师父也开始责骂我,说我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在山间乱跑,而师父怕我遇到危险,所以传授了我一些飞行的法门。可是师父在传授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间有一天不见了,师父死了。他的师弟符宸坐上了掌门的位置。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回到山门以内的地方。
那一段时间的每一个夜里,每当闭上眼睛,我都会看到师父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愤怒而失望地看着天空,一眨不眨。我怀疑师父是被符宸害死的。因为符宸曾经千方百计地要把我赶出去,每次都是师父给拦了下来,为了我的事,他们曾经多次在师父坐关的静室里吵架,而那间静室除了师父也只有符宸才进去过,因为那外面有极强的法力禁制。
师父死的那天我还在山上闲逛,晚上回到山门的时候出奇地师兄们没有骂我,但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在回房间的路上我看到了符宸,他看我的眼神让我突然间心里一寒,无来由的惊惧占据了我的心,冷汗慢慢地渗了出来。他带着我来到了师父的水晶灵柩前,我看到了师父永远闭不上的眼睛。当天的夜里,我偷偷地跑出山门,后面的追杀声越来越近,符宸的小弟子古来昔当先追来。
我第一次随师父踏入山门的时候古来昔正在演武场上在符宸的指导下练剑。当时我只是一个刚刚在街上被师父捡回来的小乞丐,而师父也是很凑巧地将我带回来的,所以我身上自然是衣衫褴褛脏破不堪。古来昔立刻尖叫着逃回了屋里,而符宸阴郁的眼神立刻笼罩了我。
二十年一次的武斗大比开始了,冥冥中仿佛古来昔和我注定是要产生一些纠葛一样,我们被分到了一组。当人人都以为我会惨败于白衣公子古来昔的手中时,我让他们彻底地失望了。在森林和草野间,在沼泽和深潭里,我和无数的生物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技能。包括飞行的技能。当古来昔的剑砍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早已经变成了一片虚影,我在背后狠狠地一下将他击倒在地,我赢了。
在以后的时间里我轻松地打赢了所有的对手,于是师父当面宣布本门的一本重要典籍将给我修习参研,二十年之后再交还到掌门之手。这意味着我从此将正式踏入修真的门槛了。可是我的脚才踏进一半的时候,那扇门就迅速地关上了,好在它没有夹伤我的脚。师父在当天夜里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于是我开始逃走。一出了山门,我就消失在了山野之中,这里才是我的家,我穿过林海踏过野塘,在泥潭里潜伏了七天之后,终于成功地逃出了符宸师徒的追捕。可是,在逃跑的途中,师父交给我的玉册也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把它弄丢了,当时我真想大哭一场,可是却没有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