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宴闻言,娇柔回道:“喝了鱼汤后,却又感觉帐篷里面有些闷热,就想出来透透气。
林易说道:“不如去湖畔走走可好?”
听到林易这句话,上官宴听出了许多意思,便是点了点头回道:“也好。”
……
……
林易二人的身影在溪畔逐渐走远,师姐依稀还是站在远处观望,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很严肃,仿佛凝了寒霜的秋冬干草,而且她本是直望隔岸的眸子,却不经意转向那两人如似神仙眷侣般的背影。
师姐没有去看上官宴的背影,哪怕是她虚弱万分。她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回想起这么长久以来的相处,又想到当初在大坝村东山时的遭遇,心中变得百感交集。
那时的她,为了破开五境,变成了白发的模样。
林易陪在她身边将近一月之久,其中的关怀与呵护可想而知,而正因为对方的这种关怀,所以师姐即便知晓对方看尽了自己的身体,并将自己拥在怀里很久,也找不到任何去嗜杀对方的理由。
甚至就像当初自己小师弟的所言一样,她还会时常想起自己的小师弟,哪怕他就在自己身边,也不例外。
师姐看着那道并不巍峨的身影逐渐走远,看着他伸手扶住另外一人的手臂,心中便是十分不悦,乃至连眉弓上的那两撇秀丽柳叶之眉都微微蹙了起来,她嘴中有些愤愤不平说道:“小师弟,你怎么能对谁都如此好!”
……
……
林易自然不能知道师姐此刻的反映,或许他可以根据对方之前的话语猜测到一些,但此时身边既然走着的是自己当初只见一眼便放不开的人,那么他就不能再去顾忌那么多。所以,他向身旁缓慢行走的上官宴问道:“为什么你会和我的四师兄来到寮城之北,是不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看你的穿着打扮,像是在躲什么!”
上官宴知晓林易并非是一个年少的人,况且对方如今已经不再是少年驼子模样,他变得更加稳重,变得更加好看,所以她缄默了片刻后,老实说道:“寮城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林易疑惑问道:“那你为何离开上官府?”
后者顿了一口气,有些恨意回道:“因为我只知道上官府已经不在了。”
上官府不在了,一句看似平淡的话语,殊不知让上官宴亲口说出来有多艰难,而她义无反顾说了,她知晓这种事情藏着也是毫无用处,况且她本就不想对林易有什么隐瞒。
“上官府没了?”林易眼神惊讶,接着难以自信问道:“只有你一个活下来吗?”
“我不知道!”上官宴眼神涣散,瞬间变得有些哽咽起来,她不确切说道:“那晚敌人来的太快,快到我上官家的侍卫甚至都来不及反映便被杀的所剩无几,我的爹爹死了,一把长刀刺透了他的身体,我亲眼看到血花像是喷涌而出的泉水,从他的伤口出落了一地流淌。”
她深吸了一口气,泪花溅溢,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残酷的痛楚,接着诉说道:“我之所以能逃出来,是我哥哥最后将我护送到了密道里,然后关上了石门,毁掉了机关,我不知道我哥哥最后有没有死,我也不敢回到寮城去为他们安葬尸体,我知道他们不会毫无理由的来给我上官府灭门,但我真的不曾想到,我的所有与一切都这般消失了。”
流水从上官宴的眼角不断流淌,打湿了她那张刚刚稍显恢复血色的脸颊,不知何时,二人已经在湖畔停下了脚步,林易满眼心疼的看着身旁的她,然后伸手为她擦了一把泪水。
对于这种灭门的事情,势必整个帝国都会动容,而寮城也会陷入长时间的纷争里面,林易不知道此刻的寮城早已被重兵把守,更不知道带头的将领便是跟在唐国强左右的林将军,他只知道眼前的上官宴伤心欲绝,所以他不能再询问这些让其难过的事。
他转身看了一眼那片平静的湖,看着倒映在湖水里的月光,然后安慰说道:“我会帮你找到凶手,如果可以,我还会帮你手刃奸人,但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坚强的活下去,静静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上官宴被病魔折磨了将近二十年,然而无论怎般不辞辛苦,怎般困难,她都勇敢而坚强的活了下来。她知晓自己不会寻死,不会气馁,不然也不至于当初抱着那幅画到处躲躲藏藏,最后又跟着君问来到这里寻找林易。
她带着泪花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做哪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不过谢谢你。”
林易转头回望着她,同样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能明白你心中的感受,我也能感觉到这种痛苦比刀子切来还要痛楚,还要难以隐忍,而且在仇恨方面,或许我们真的很有共识,我帮你,就如给自己的人生做了一场演练,所以不用谢。”
上官宴突然说道:“对了,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当初你留在上官府的画不见了。”
她接着有些难过说道:“是从我手上消失的。”
林易听到这里,深邃的眸子依旧不变,他开口说道:“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如果你要,我可以往后再画给你。”
“至于现在,我还是陪你回去喝点鱼汤,顺便再把那颗鱼头吃了罢。”
……
……
第六章 山主的赞美
时间走的很快,一个月悄然流逝。
当林易再回首刚来万妖山时,此刻的秋已是凉风大起,并带着一份陈旧的味道从夕阳上洒落,落在每一位人的身上。
林易带着身上的血迹从小山群里退回,然后重新回到那片蔚蓝色的蓝思湖边,师姐看着他一身血迹,看着他手中提起的那块妖兽血肉,眸子微微柔和了几分,她说道:“今日还是没能越过那道峡谷吗?”
林易将手中的鲜肉放在一旁正洗着铁锅的上官宴,然后蹲下身子洗了洗自己身上的血迹,湖中的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但显然在经过血迹渲染后,周遭都浑浊了几分。
林易用湖水洗完一把脸,顿时觉得积蓄了一天的杀戮之气都被淡化了几分,不禁显得有些神清气爽,他舒了一口长气回道:“那只东西对我来说实在太强了些,但应该不用着急,我既然能把它一只手臂摘下来,那么再摘下它其余五只手臂的时候就不远了。”
师姐缄默片刻,忽然说道:“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摘下它的一只手臂。”
林易转头直视于她,认真回道:“对我来说,已是极其不易。”
……
……
等到夜幕将临,群星璀璨之时,湖畔依然升起了一堆金色的篝火,火光照亮着溪畔上的三人,每人则是端着一个瓷碗,并拿着一双简陋的筷子在用食。
东西不是林易煮的,所以并不显得那么美味。
上官宴吃了一块鲜肉,微微蹙眉说道:“今儿个煮的有些淡了,还是不及你煮的好吃,我好像总是控制不了咸味与清淡,难道是我对煮食这方面,实在有些愚笨?”
林易喝完碗中的一碗鲜汤,顿时觉得爽的不行,至少他觉得肚里一阵暖暖的,但就在听到上官宴的话语后,不由为此楞了片刻,他回答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今日煮的鲜肉很是不错。”
“那是因为这顿鲜肉对你而言,得来的很是不易。”师姐看着他,接着说道:“你应该很骄傲自己可以取下它的一只手臂,所以你便一直沉浸在这份喜悦当中,食物的好与不好,对你而言应该已是不再重要。”
林易闻言,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随之展演一笑说道:“知我者,师姐也。”
……
……
万妖山中,某坐山峰之上。
山是一座高耸而立的大山,一眼望去迷雾缭绕,白蒙蒙一片,秋季的清晨本就是充满白雾浸染的,根本不容清晨的阳光打穿进来,而且此山本是高耸至极,山巅更是隐隐间要穿透到昊天里面。
大山没有昊天那般高,但走的近了,可以发现山上有一块块鲜明而陡峭的峭壁,峭壁上面生长着低矮的植被,因此绿意不减,只是看起来却有些色块分明,显得格外有气势。
这是一座没有山路可行的山,但山顶上却有一座木屋。
木屋看起并不大,也有些陈旧,而里面住了一个人。
人自然便是师姐口中的山主,山主是个奇怪的人,所以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今日的山巅,迎来了两名外来人,君问恭敬地站在木屋之前,一剑亦是恭敬地站在君问旁边,两人均不曾开口说话,只是一味无比恭敬地站着,像是要等待屋内的人先开口。
这座木屋没有门,所以四面看起来都一样,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站在屋子的正面,不过两人都觉得这不是问题,所以两人都没有任何表示。
时间过去不久,屋内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这丝动静很轻缓,轻缓的像是耳边吹过的一抹秋风,然而便是如此,二人却都无比敏锐的感受到这份动静,他们微微低了低自己的头颅,以示自己看起来更加恭敬,只不过就在这丝动静停止之后,屋内的人已经离开。
在山顶的悬崖边上,多了一名负手站立的人。
君问与一剑对视一眼,转身看向悬崖边上,依旧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