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出来的清水打湿了君问长裤,使他骤然间恢复清醒,他平静下内心的那丝悸动,然后向前方的师姐微微开口说道:“大师姐,不知我可否离开一趟。”
听到君问的话语,众人心中微惊,行走的五人渐止脚步,除了师姐之外,其余三人不由都将目光凝聚在了君问脸上,林易看着自己的四师兄,然后不解问道:“四师兄,你是要离开我们吗?”
君问看着林易,脸上微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显然他并非想笑。
他回答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们的。”
便在这时,没有转头的师姐淡淡说道:“四师弟,你且去吧,既然来了,前去一趟也是应该的,记得替我们向山主问声好。”
君问听此,开口回道:“多谢大师姐,那我就先走了。”
君问又转头看着林易和人,然后一一道别,随之便转头看着一剑柔和说道:“五师弟,不如你也随我去一趟那里吧,我想那里会更适合现在的你修行,也许他可以使你的手恢复也不一定,毕竟缺少右手对剑道来说总是不便的。”
一剑听到君问之言,心有惊愕,他刚欲开口询问,便只闻师姐又接着说道:“一剑,你也去吧,和你的四师兄去看看也好,若是山主能在剑道上指引你一二,便是天大的福泽,但你千万要记得礼数,万不能丢了先生的脸。”
一剑听到大师姐的话,便恭敬异常,仿佛就如先生在给他教导,所以他恭敬的向师姐拘了一礼,然后回答道:“多谢大师姐教导,一剑明白了,那我就和四师兄走了。”
师姐回答说道:“你们去吧,争取能多呆些时日。”
君问与一剑转身,向林中的另一条小道逐渐走去,不过多久,两道身影便消失在了林中尽头。
直到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身在前方的师姐才开口说道:“我们走吧,趁夜色还没来,早些走出这片林子。”
林易听到师姐的话语,便是看了一眼边上的人,轻声说道:“走吧。”
人极其温柔的点了点头,带着苍白的脸色细声说道:“嗯!”
……
……
从小树林里向远处走出,一路上依旧安静异常,师姐依旧走在三人的最前面,毕竟此地对她来说,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林易与人并肩而走,一边还要搀扶着人,他极其小心的扶着人慢慢走远,心中深知对方定然是隐藏在身体里的病症开始复发。
人从离开寮城开始,便一直都处于行走的过程之中,其中所受的疲倦无人可以理解,而在这个期间,她总是担惊受怕,因为她害怕梦境里的情景再次发生到她身上。
她已经失去了家,失去了家人,父亲惨死在黑衣人的刀下,哥哥也不知最后到底死了没有,只有她逃了出来,带着那幅别人留在她家的画。
人,便是上官府的千金上官宴。
上官宴带走的是林易当初留在上官府的美人画,只不过画此时已不在她手里,她知道自己的画是被曾经那名死去的青年给拿走,但她不知道这幅画最终却落到了师姐的手里,她虚弱的脚步在林叶遍地的路面上行走,苍白的脸色仿若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意识到自己能被林易扶着,这感觉很好,她能感受到对方还是像之前那般对自己,哪怕是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对方的画,这种感觉更好。
上官宴很满足这种结果,只不过她无奈的是自己的病情因为长期积累的劳顿而复发起来,万妖山在上官宴的眼中,看起来就像一座荒山,里面没有她抑制病情的汤药,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填饱腹中的饥饿,所以她开始担忧自己的病会不会变得很严重,严重到拖累身边的林易,还有前面一直沉默不言的女子。
师姐不喜上官宴一起跟随,更不喜欢此刻的林易用手扶着上官宴,仿佛只要看着他们在一起亲和些,心中便像是吞了一灌酸味。
对于师姐而言,恢复黑发的她不仅冷漠,同时也极其嗜杀,更没有白发时那般知晓世事伦理。她曾经问过林易什么是喜欢,因此可以看出她并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然而她此刻却发现了自己心中有些不悦,故而对自己的小师弟便很是不满意。
所以,她在感觉到后面的两人越走越慢时,心中的不悦便逐渐开始上升,不禁蹙了蹙眉说道:“你们如果再走的这般缓慢,那么我们走到明天早上也走不出这片林子。”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何况师姐不知何时早已恢复了黑发,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掩饰心中的不喜欢,故而便带着不悦向林易和上官宴催促开口,显得颇为不耐烦。
林易听到师姐的话语,便是抬头向对方看去,然而便是这一眼,他却看到了前方远处的一片蔚蓝色的湖,所以他微惊说道:“师姐,你前面便是一片湖,我们好像已经走出了林子。”
师姐闻此,接着不悦说道:“我说没有,便是没有,这片湖虽在我眼前,可它依然算是林子里的一部分,如果要走出这片林子,便要走向湖的对岸才算。”
面对师姐的强词夺理,林易深知对方黑发下的脾气有多大,也没有再去与对方争道理,而是有些撇嘴说道:“师姐,她的身子快承受不住了,我们还是不要走了罢。”
……
……
第三章 湖面上的人
听到林易的话,师姐心中的不悦自然攀升到了一定境界,所以便在这时,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显得心力憔悴的上官宴,口中冷冷说道:“既然你身体不适,那又何必跟着出来,我想寮城更适合你居住,不是吗?”
上官宴面若冰霜,虚弱的身子几乎都由身旁的林易支撑着,她感觉到了师姐口中语气带有的不善,然而却不曾为此愤怒,她强颜欢笑回道:“如果可以一辈子待在寮城,或许就是我最好的归宿罢,哪怕明日就会死去,我也不在乎。”
稍顿了一口气,上官宴看起来显然虚弱已经到了极致,她自嘲笑着,却无人可以知晓她心中的苦。
从她鼻尖吐露出的气息像是朵朵白花,只在这道晚霞映着湖面的周遭持续了片刻便缓缓消散,她苦撑着自己的头颅不再垂落,也不知哪来的力量竟让她逐渐抬起了苍白的颔首,然后目光坚定地望着师姐说道:“我知道以自己此刻的状态势必会影响到你们前进,我也知道你心中带着不悦,如果我可以在寮城继续生活着,那么我确实没必要跟着你们来这片杳无人烟的荒山野林里行走。”
说到这里,上官宴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易,说道:“放开我吧,我想以你们的能力,要在黑夜来临前走出这片蓝湖还不是太大的问题,行程中没有我,会很快,我知晓你们都不是简单的人!”
林易一直在边上聆听上官宴的话语,没有开口,没有插话,但作为一个拥有几十年记忆的人,他理所当然能够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无奈,然而他并没有在此刻开口询问什么,因为他知道对方急需休息,根本不可能再继续行走下去。
林易扶着对方的手臂微微加了一些力道,以此来稳定对方的身体不会倒去,同时又不会弄疼娇弱不堪的她。
他抬头看着那眸光微冷的师姐,口中说道:“师姐,她真的不行了,不如我们今晚就在此地扎营歇息吧,反正我带了帐篷,况且在此地我也感觉不到什么危险,不知你意下如何?”
师姐不同意,这是她心底里最想表达的事情,可当她看到上官宴整个人的身子都瘫软在小师弟的身上时,心中的那股不悦便更加难以平复,她接着冷冷说道:“小师弟,这都是你的决定,与我无关,你要歇息便歇息吧,反正明晨一早我们便走。”
“真是祈祷昊天能助她多恢复些体力,不然我们接下去的行程可会出现紧迫感!”说完这句话语,师姐便自顾向湖边走去,殊不知何为!
……
……
晚间时的红霞艳若火焰,哪怕只是倒映在湖面里的影子,依然火红一片。
林易扎好帐篷,又将上官宴的身体放入帐篷,随之便走到了湖边,用自己的瓢打了些清水。
对于上官宴的疾病,林易曾经在上官府便已得知,那时上官莫德亲口告知林易,他女儿的病情实属不治之症,哪怕就算是墨砚画坊的先生见了,也只是摇摇头说机缘未到而不得治,却并未曾告知医治的办法究竟该如何办。
先生都没说该如何治,半点不懂医术的林易自然更加不懂,只不过他是肉体凡胎过来的人,故而知晓上官宴此刻已是虚弱并饥饿到了极点。
于是,他从蔚蓝色的湖里打起清水,湖水则清澈的仿若一面镜子,带着丝丝惊动散开,林易将舀起的湖水送回帐篷给上官宴服下,然后又起身离开了帐篷,再次走向湖畔而去,走向了那名静立而安的师姐,直到其来到后者的身边才停下。
林易注视着眼前这名一身白色束状的师姐,凝望着她面朝蓝湖,眸若秋雾,看着她孤独而傲然的身姿,要看她稍显忧虑的眸光直视于湖面之边,却不知为何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一分孤独。
师姐是孤独的,但她从不会表示,也不懂如何去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