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入地面,裂缝持续迸开三丈来长,满地岩石碎裂,宛若铁耙犁过。
任逍遥面色胀紫,突然张口呕出鲜血,双手虎口爆裂,身体泛起一震激颤,勉强倚着冰魄亦被震退,站在丈许之外冷冷瞧着他,以衣袖抹去唇角泄出的鲜血,点着头狠狠道:“好,好,困兽之斗犹自悍厉如斯。当年连我一人的‘天灾劫火’都抵挡不住,而今我等十几人轮番出战,斗到此刻才叫你精疲力竭……”
“任你武功通天,一身绝学,现在还不是输了,油尽灯枯,一败涂地!”
恨天眼迸怒火,顶着漫天星灿大步踏前,内外尽被染红的长袍卷起逼人的风压,直迫得任逍遥面色煞白,倏地一指递出,“嗤”的一声细响,任逍遥胸口为指力洞穿,一道血箭喷上半空,指缝间红肿渗血,竟连冰魄玄霜剑都握不稳了。
须空外披的袈裟尽被损毁,肩头一震,鲜血自嘴角流下,映着他泛起的冷笑,隐现中带着三分诡异,令人不寒而栗:“毕其功于一役,杀了任逍遥别说中原武林,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伤几个人甚至死几个属下又有什么呢。”
此刻的天山绝顶,除了他们仨尚能站立说话,余众无不身受重伤,东倒西歪。
须劫胸口的袈裟片片碎裂,内穿的护心镜一分为二,裂成两半——他着了任逍遥一计“曾经沧海难为水”锋锐无匹的剑气透背穿出,鲜血骨碌碌的冒出来,直如涌泉一般,顷刻间便在身下汇成一个不断扩大的血池塘。
天绝地灭被他巧施九转归原劲,各自招式结结实实的打在彼此身上,身子跌跌撞撞,颓然摔倒,想要撑着起身,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风雷使更惨,仅剩的一条右臂几乎端着,欲抬而不能抬,胸腹间热辣辣的如火烧一般,两颗门牙尽被撞断,脸颊已然肿成了馒头。
五大杀手倒在一处,气血腾涌,腿上创口鲜血迸射而出,挣扎着想要站立,全身却提不起半点力气。——这就是任逍遥的拼死一战,鬼冥神君、恨天、须空鲜血溅体,十三位绝顶高手皆身受重伤!
“任逍遥,死吧。”
鬼冥神君弯腰操起嗜血夺魄剑,径自刺向任逍遥前胸。
“不——”
玄清秋惊呼一声,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张臂挡在任逍遥跟前。
“清秋,你作甚么!”
鬼冥神君面色一沉。
玄清秋高耸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泪花在眼内滚转,呜咽着道:“师父,您……您答应过徒儿的,只废任大哥武功,不杀……不杀他的,徒儿徒儿这才……”
“不杀?哈哈哈。”
鬼冥神君仰天大笑,冷冷瞧着徒儿,“师父若不这样说,你肯把任逍遥的真正行踪如实相告么。”
玄清秋娇躯剧震,身子颓然软倒。
恨天阴森森的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年我们一时不慎放跑任逍遥,这才惹出无数风波,大业久难达成,今日好不容易将他逼到绝地自然……”
“师父——”
玄清秋全身一震,玉手揪紧裙膝,跪倒在地。
“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任大哥吧……呜……徒儿愿一命抵一命……”
“清秋,不要求他!”
任逍遥强忍着剧痛勉强起身,抓住玄清秋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轻轻的扳转过来,紧紧揽在怀里,细察她如花的玉容,见她泪水珍珠串般一颗达一颗的滚下玉颊,微笑善以衣袖为她拭泪。
玄清秋剧震道:“任大哥!”
仰起俏脸,凄然望向他。
任逍遥深深感到她内心的挣扎和痛苦,柔声道:“不,你不用这样,不用感觉对不起我。我知道,自始自终你心理一直有我……咳咳咳……一直在为我着想,即使是迫于师恩不得以……不得以透露了我的心中也是希冀着……希冀着我能闯过这次劫难,和你天涯海角、长相厮守。足够了,有这些就足够了,能在你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有你时刻惦着我,想着我,记着我,就是一死逍遥也心甘情愿!”
他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定定的望向虚空,喃喃道:“都说‘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逍遥受苍天眷顾一下子有了八位,这辈子还眷顾什么呢。”
玄清秋垂泪瞧着他,忽像下了决心般垂下头去,咬著樱唇道:“任大哥,清秋……清秋想好了,师父他……他若坚持杀你,清秋决不独活。”
“这怎么成,你大好年华……”
“清秋发过誓,在村子时帮师父最后一次,这棵心便属于任大哥了。”
玄清秋情深款款的凝注着他,雪白的粉唇轻轻歙动,两片薄薄的唇瓣莹润姣美,纵使浑无血色,看来却如敷粉一般,“任大哥若死,清秋岂能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霎时之间,任逍遥生出一股连自己也解释不清的莫大感动,他的身体各处虽因重伤而时时剧痛,心底却暖烘烘的,感动和满足充溢着整个胸臆。
他爱煞了玄清秋,玄清秋也爱煞了他。
两情相悦,至死不渝!
鬼冥神君又急又怒,喝道:“清秋,这小子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陪他去死!”
玄清秋泪光涟涟,紧紧的抱住任逍遥,却不说话。
恨天冷哼道:“好啊,好一对亡命鸳鸯,简直和当年……”
“作孽,作孽啊!”
鬼冥神君陡地仰天厉吼,呼斥充满苦涩和苍凉,“若雪死后,我哀不自胜,访变天下才找了你这么个和幼时的她容貌相似的女童回来,我宠你,痛你,对你听之任之、千依百顺,就是想把你养成冷漠高傲之态,和当年的若雪一摸一样,然后把你嫁给亦希,由他来完成师父未能达成的心愿。”
“谁曾想……作孽啊,作孽啊!我辛辛苦苦的把你带大,却不料……却不料到头来竟是给任憔悴那畜生的杂种儿子养……”
鬼冥神君越说越怒,宝剑一圈一转,斜刺任逍遥颈项,玄清秋拼命阻拦,鬼冥神君大怒伸手去拉,玄清秋却银牙紧要,死死勾住任逍遥脖颈,怎样都不肯松手。
任逍遥倏地仰头大笑,声若嚎哭,震得满地碎石簌簌而动。
“你笑什么!”
“我笑我的心愿既已达成,就是你不动手我也会之行了却残生,现在有清秋陪我,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寂寞……”
“心愿,什么心愿!”
恨天似乎察觉有点不对劲,沉声问道。
“我明知被陷绝地,必死无疑,为何还要在这同汝等戮力相斗。”
任逍遥以剑撑地,勉强站稳,身周十几处伤口同时迸裂,鲜血潺潺,“我一掌换一掌,一剑换一剑,硬碰硬的和你们相斗,不是因为身负苍茫踏雪甲,大半身躯刀抢不入,故而有恃无恐,而是我要重创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的重创你们。暗器、毒药这些我以前根本不屑一用的东西今趟也毫无保留的出手了,目地同样在此!”
“你……你……”
恨天猛然醒觉,大惊之下居然结巴起来:“你是想削弱我们的力量,好让我们没有办法在杀你之后再去对付易天寒、付龙渊……““没错,就算我不在,菲芸她一样能掌控天极教十万大军,坐镇巽风城抵御辽国、西夏;只要易前辈、付前辈和我师父、三叔、大哥能活着回去,就算绝杀突然‘复兴’,中原武林也绝乱不了;杨家一门忠烈,世代勇武,党项会的刺杀未必就成,如此大宋尚存一线希望,任逍遥终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鬼冥神君、恨天、须空对视一眼,俱都变色,谁也没有注意道任逍遥一手悄悄移到背后,摸出来一对烟火讯号筒……
“想我任逍遥英雄一世,风流半生,受尽世人尊奉,享尽人间艳福,于愿足以。今日受祸奸佞,殒命于此,死前别无他求,唯盼苍天眷顾,佑我大宋江山安定、四海清平。”
任逍遥长叹已毕,陡地烟火讯号筒高举过头。
“嗖——”
“嗖——”
两道一闪而逝的辉光激射而出,直窜天际,在空中倏地爆开,满天花雨,组成了六个高悬半空的大字:恨天未死,速归!
瞧着华美繁富,妙丽无方的五色烟火,恨天失去理性的怪叫道:“不好,这是听雨轩巧匠胡老四研发的烟火讯号筒,夜晚发射隔着几十里地都能看见。”
待要阻拦出手却已不及,眼睁睁看着任逍遥把事情的真相传递出去。
鬼冥神君、恨天、须空面面相觑,同时生出望“焰”兴叹的颓丧感觉。
“清秋,走吧。”
“嗯,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一样做夫妻。”
同一时间,任逍遥挽着玄清秋纤手,含情脉脉的对视一眼,相互拥抱,纵情深吻,义无反顾的跳下了天山绝顶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第四十四卷
第一章 绿林覆亡
任逍遥死讯传回汴梁,真宗哀不自胜,边关亦有急报传来,西夏、吐蕃、高丽三国调集大军欲举兵入侵,辽国亦呈师边境,满朝震恐。
真宗欲调集大军守卫边疆,三关口噩耗传来,杨延昭遭人暗害身受重伤,当朝大将军呼延灼亦中剧毒,不省人事,龙菲芸等归程途中为弥勒教、党项会、绝杀阻拦,一时赶不回巽风城,大宋朝廷无可用之兵,无可战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