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能救，哪怕他心中再痛苦。
北月煌虚抱着妻子的灵识虚影，顺着北月殇晨的目光望向下方，又望向那遍布整座城市的巨大仪式，以及仪式中央的北月殇晨，也陷入了沉默。
鸦羽冥子低头望着北月殇晨和北月煌，忍不住再度感叹：“原来人类也和我们一样绝情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北月殇晨母亲的灵识虚影越来越淡薄，渐渐有消散的迹象。但直至最终，北月殇晨都没有动过，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北月煌就那么抱着，没多说什么，没逼迫北月殇晨，也没有去参战。因为现场的战局他根本参与不进去，他之前消耗了大量元素本源，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他只是好恨，恨自己不够强大。
鸦羽冥子以及其他两名九阶冥皇渐渐不支，英灵们终于可以腾出手，开始有效杀伤对面的八阶、七阶冥皇，让整个战局彻底改变。与此同时，北月殇晨母亲的灵识虚影也到了彻底溃散的边缘。
天穹上，英灵们似乎感受到了北月殇晨的悲伤与愤怒，灵识之力越发凝实，战斗力更加强大，将来自幽灵青海的九阶冥皇们压制得没有还手之力。
母亲的灵识虚影开始化作点点光斑散去，北月殇晨的眼眶中有了泪水，泪水多了，便打着转从眼角滑落。
从小到大，北月殇晨不知道多少次深切地期盼自已能够在母亲的怀中睡觉，能够得到父母的宠爱，可是这样的希望才产生，便又被无情地夺走了，这让他几乎无法承受，可他只能承受……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月阳城的战斗，让月阳城的城民少受一些苦，然后想办法去帮助其他城池的城民。他知道此时此刻在蓝域的沿海地带，还有许多城池正在遭受来自幽灵青海的攻击。
在之后的几分钟时间里，北月殇晨调出大量的灵识之力注入英灵仪式当中，维持着英灵们强大的战斗力。但令他感到有些惊恐的是，一直以来，灵识之力如渊如海的幽冥珠竟然有枯竭的迹象。
幽冥珠的状态一直以来都深深地困扰着北月殇晨。他从始至终都知道，经过了大灾变后数百年遗落的幽冥珠，必然不复当年的强大，它其中蕴含的能量肯定不会有很多，现在北月殇晨终于看到了尽头。
以后该怎么办？这样的念头在北月殇晨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旋即便被抛诸脑后，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想以后的情况，而是击败对面的冥皇和诸多灵体。
终于，有一名灵识之力枯竭的九阶冥皇被英灵的奥义灵术击中，惨叫一声后化作光焰死亡。在他之后不久，另一名九阶冥皇也在奥义灵术的攻击下，被冻结成灵识之冰。
再之后自然是鸦羽冥子。连续失去两名队友，而对面的九阶英灵却维持在巅峰状态，他也渐渐失去反抗能力，灵识有崩溃的迹象。但他在死亡之前，看了看北月殇晨母亲的灵识虚影，看了看北月殇晨，露出了笑容。
“你能阻止我，但阻止不了其他灵体，你也拯救不了所有人。”鸦羽冥子笑道，“虽然我死了，但幽灵青海将得以延续。你虽然活着，但生不如死。”话音落下，鸦羽冥子大笑着被一杆灵识长枪插中，整个灵体轰然爆炸，逐渐消散。
几乎在同一秒钟，北月殇晨母亲的灵识虚影也彻底消散了。
北月殇晨看着母亲的灵识虚影消散，心中悲伤得无以复加。他伸出右手想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正在此时，悬浮在空中的幽冥珠忽然绽放出璀璨的白色光芒。
那白光如一张巨幕，覆盖了北月殇晨眼前的所有景象，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第六十六章 不同的命运
这是片淡黄色的世界。北月殇晨看不清东西，但能隐隐约听见些什么。他头脑昏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北月殇晨从睡梦中醒来，看见密集的黑色光点向他汇聚而来，让他的身体越发强壮。他看着那些黑色光点，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困意袭来，他再度睡去。这一睡一醒之间，便过去了很久。
他的视野越来越清晰，听力也越来越灵敏，因此他看见父亲正在自己身前踱步，神情阴沉，眉头紧皱。他也听见了父亲与他人的交谈。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南溪，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就算我死，也一定要把我们的孩子生出来！”
一个坚决的女声响起。听见这个声音，北月殇晨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旋即心中有些酸楚。毫无疑问，这是母亲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他脑海中回想起先前幽冥珠爆发的白光，顿时恍然大悟，“因为幽冥珠吗？”
在他失神之时，父亲北月煌和母亲楚南溪的对话仍然在继续。通过两人的交谈，北月殇晨知道了很多以前他不知道的事。
原来，母亲楚南溪是比父亲北月煌更加强大的九阶裁决者，她怀上北月殇晨后，北月殇晨不仅缓缓地吸收天地间的黑暗元素，也在疯狂地吸收她体内的黑暗元素。她日渐消瘦，元素本源也被吞噬，境界下跌，照此趋势下去，距离死亡不远。北月煌每天每夜不停地劝说，但楚南溪以死相逼，要生下北月殇晨。
父亲的坚定态度让北月殇晨心中有些悲戚，但他又能理解并认同父亲，因为就算是他，也想用自己的命去换母亲的命。母亲的态度之坚决，让北月殇晨想哭，又无可奈何。
不过北月煌没有放弃，在北月殇晨出生的那一天，北月煌准备了传说中的禁术，想要将自己的黑暗元素本源尽数注入楚南溪的体内，以此来保住她的性命，保住自己孩子的性命。只可惜禁术来自残缺的卷轴，北月煌的计划失败，楚南溪生下了孩子后，在欣慰中死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去，北月殇晨心如刀割，而父亲更是瞬间崩溃，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北月殇晨又回到了小时候，但这时的他有着成年人的智商，因此可以看到、感受到许多以前没办法理解的事。他看见父亲不止一次在修炼的时候拿黑暗元素伤害自己，好像这样才能抵抗心中的愧疚。
父亲努力修炼，是因为恨自己没能力，不争气，如果他当时是星神或月神，就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北月殇晨看见父亲望向自己时，不时露出恨意，又不时露出疼爱之意。北月殇晨明白，这是因为父亲恨他害死了母亲，但父亲又是爱他的，爱他是自己的孩子，爱他那张长得像亡妻的脸。
在之后的几年里，北月殇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总是不愿意见他。因为他长得和母亲太像了，父亲没办法面对他，也没办法和自己和解，但父亲真的爱他。
父亲经常在他修炼的时候暗中观察、帮助他，有许多次他外出历练，父亲都暗中跟随者。父亲经常去母亲的墓碑前喝酒或静坐，所说的，无非都是有关他的事。这些都是北月殇晨从前不知道的事。
“原来他是爱我的……”
明白这点后，北月殇晨眼前的视野又被一张白色光幕所遮盖了。
当光芒敛去，他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屋子里，他转动脑袋，扫视着屋内的一切，发现这屋子非常服熟。似乎是母亲的房间。
小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去母亲的房间睡觉，每次父亲都会冷漠地将他拎出来。长大后他才知道，母亲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去世的。
扫视完屋子后，北月殇晨又继续打量。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这个人长得是那么美丽，跟他方才见到的灵识虚影像极了，也跟他像极了。
北月殇晨愣了一下，旋即喊出声：“妈妈！”他以为自己喊出的是“妈妈”，但实际上是高亢的婴孩啼哭声。
他发现母亲是那么高大，而自己又是那么渺小。他无意间看见自己右手边还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是他的父亲北月煌。
此时父亲的脸上正洋溢着笑容。这是北月殇晨从未在父亲的脸上看到过的笑容。北月殇晨陡然间意识到什么，心中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是其他时空吗？母亲没有死去的时空？”北月殇晨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永远留在这里，但他知道这只是个奢望。在这个时空，母亲没有死，父亲不再整天都阴沉着一张脸，而是时时刻刻都在笑。
这让北月殇晨非常不适应。他依旧是天生的黑暗元素体，是全蓝域瞩目的天才。他有两名九阶裁决者教导，境界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他比现实中的自己更快成为六阶强者，但没有坎坷生涯的他也失去了执掌幽冥珠的机会，可他不后悔。
多年以后，他成了九阶强者，成了黑暗之城的城主，他的父母则双双晋升十阶，蜕变成神。
虽然蓝域多了不止两名星神，却仍然不足以成为改变世界格局的力量。在未来，北月煌和楚南溪没有再得到晋升机会，而北月殇晨在达到星神巅峰后也止步不前。最终，三人都死在了那场与魔族的战争中。
这似乎很悲惨，又很美好，至少一家人死在了一起。
光芒渐渐收敛了。
北月殇晨又看到了诸多可能性，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母亲死后，他因为各种原因获得幽冥珠，为人族的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
渐渐地，北月殇晨仿佛明白了什么，从小到大都如鲠在喉的东西消失了。忽然，一道身影浮现在北月殇晨的身旁，他转头一看，竟是满脸惊愕的北月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