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弑师仇人。
“砰!”
天台大门被撞开,霍普目眦欲裂,那一瞬间他爆发出的力气,竟然暂时甩开了斯皮亚图斯。
斯皮亚图斯微微挑了挑眉,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重新拉住他。
而这一次他没能挣脱。
几只犬型搜查机器人朝男孩扑去,有一只踩着他的腿挑在他的背上,开始撕咬他身上的屏蔽衣,另外两只各叼住了他的一只脚,很快将他的脚掌从身上扯下来。
空气里没有任何血味,只有一种很淡的、像是拿猪油泡在了胆汁里的苦味。
男孩的双手纹丝不动,他没有因为外力干扰他的瞄准。
甚至相反,因为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咻——”
名为境白夜的男孩射出他这一生的最后一枪。
子弹划破空气,飞了足足1400米的距离,精准无误地射入那个持有袖标的机器人的左眼,将下面那块直径为8毫米的主控芯片打得粉碎。
男孩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下一秒,他双手松开,手里的狙击枪从高空落下。
“白夜!!!”
男孩被几十只犬型搜查机器人包围了。
他后背的屏蔽衣被咬破了,露出苍白的皮肤,犬型搜查机器人下嘴一咬,利齿叼住一块极薄的人造生物敷料,从后颈一直撕到腰椎,接着又是一口咬住他的后颈,将他脖子咬断。
男孩的头轱辘着滚到一边。
失去下面连接柱的支撑,他脑袋后壳和头发掉了下来,左眼眼球从眼眶里掉出,眼球后是细如蚕丝的电线,连接着一块比主控芯片还要小的灰色芯片。
霍普双腿一软,什么都喊不出了。斯皮亚图斯这时松开了手,让他跪倒在地。
他伸出的手抖个不停,捧起了男孩的脸。
和人类的皮肤触感相似,只是更加细腻冰冷,摸上去没有一点温度。
脸皮贴在仅剩的软金属上,嘴角定格在微微扬起的状态——他死前露出了一个微笑。
“白夜……”
霍普痛苦地闭上眼,可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再痛苦都掉不出一滴眼泪。
斯皮亚图斯低头看着脚边的尸体……不,那根本不能被称为尸体。
只能说是一堆零件碎屑,噼啪一声细微的电流闪过,随着风轻轻一刮,就吹散了。
斯皮亚图斯弯腰,捡起那颗左眼眼球,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块芯片。
这是他设定的游戏,屏障内人类的场所、屏障外只有机器人的废弃城市、人物npc、机器人npc、部分剧情的走向……全是由他设定的。
只有其中一个角色例外,他只设计了一半。
那个角色从有记忆开始就在训练营,因为考核总是不达标,和一堆同样不达标的人住在最差的房间里。
他把养育员随手扔给他的画册当成宝贝,对外面的世界格外好奇。
他被一个眼睛受伤的男人带出训练营,他第一次有了家,可他们的家一次又一次被毁,为此他们总是在不同地方流浪。
因为对天空的向往,他们前往最北的边境线,他一路爬上冰川,在离天空越来越近时,他听到了老师对他的呼唤。
接着就像游戏一样,两个不同的选择放在那里。
是继续上去,还是下去?
这个重要选项没有对错之分,但是不同的选择,或许会把那个他变成两个人。
两个最相似、又最不同的人。
“——你,也是‘境白夜’吗?”
周围的场景渐渐模糊扭曲,机器人、大楼、天空……一个接一个消失不见,斯皮亚图斯看着仍然紧抱着境白夜残骸的霍普。名为希望的他,是最后消失的。
“可惜我不愿意下去。”
他低声说,重复着那个在过去就给出的答案。
“过去不会,以后更不会。”
游戏画面消失了,斯皮亚图斯摘下头盔,走到落地窗边看向外面。
他喜欢住在很高的地方,哪怕是在多地震的日本,他都想办法买下了号称是最接近天国的双塔摩天大楼。
他以为他会像他一样喜欢,所以就给他买了一套高级塔楼的高层公寓作为礼物。
……可惜直到现在,他都没住进去,甚至都不再提起。
“喵呜~”
莫尼的叫声响起,斯皮亚图斯回头看向在桌上玩杯子的灰色小猫,发现不是它在叫,反应过来刚才是手机铃声,就走到书桌边拿起手机。
他看了眼来电提醒,然后接起:“贝尔摩德?”
“boss。”贝尔摩德喊道,“莱伊打算去美国,他购买了明天的机票。”
“知道了。”
斯皮亚图斯拿着手机,一边和贝尔摩德交流,一边重新走回窗边,俯视着下方的景色。
“对了,贝尔摩德,有件事我要麻烦你。现在以我给你的最高级权限,通过组织内网,给全体成员发送一封通知。”
“——只要发现卧底并明确举证,我会亲自见对方一面,并让他成为boss的专属护卫。”
“还有……”
他语气温和地补充:“通知波士顿疗养院的成员,给十三年前打伤了朗姆眼睛的那位赤井先生停药吧……他是时候,可以醒过来了。”
第473章 长夜难明
“……波本。”
安格斯特拉很轻地喊了一声。
室内一片光明,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却反而让他的小半张脸埋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表情。降谷零只能看到他嘴角紧抿起来,显然他此时根本不开心。
见到安格斯特拉这样,降谷零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安格斯特拉。”他努力露出笑容,“我……”
他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口,安格斯特拉怀里突然响起猫叫声。
安格斯特拉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提示,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对降谷零道:“抱歉,我先接个电话……你睡了好几天,我每天有给你注射营养剂,你身体应该没有大碍。如果饿了,可以打这里的客房电话,让他们送你送晚餐。”
“不用给我叫,我已经吃过了。”
降谷零有满肚子的疑问,但此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格斯特拉走向书桌,拿起那个钥匙扣小心装入口袋,对他点点头,径直离开房间。
直到门关上,他才听到外面响起说话声,可说了什么他听不清。
降谷零看着紧闭的房门,在心里梳理一遍从来到美国到昏迷前的每一幕,越想心里越感到不安。
他们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降谷零拿起手机——这部手机是组织联络用的,他这次来美国,没带另一部公安手机——虽然知道安格斯特拉不会乱动他的手机,可他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看邮箱,又看了看回收站,暂时没看出什么异常。
他迟疑片刻,还是推门走出去。
安格斯特拉不在外面的客厅里,这里一片漆黑。降谷零摸索着打开灯,在灯亮起后,他一眼就看到堆在厨房岛柜上的几个袋子。
他走过去翻了翻,应该是安格斯特拉买的,很多食材根本不搭,做不了任何正常菜品。一看就是一个不会做饭的人,在得不到任何帮助和提醒下自己随便乱买的。
菜叶子边缘早已干枯发黄,那些没放到冰箱冷藏里的肉在室内暖气下放着,完全臭掉了。
安格斯特拉这样的行为,让降谷零想起过去他们一起去买菜,因为他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就有人给他做饭喂他,所以就干脆把食材全部扔在厨房的台子上。
降谷零一脸无奈地放下盒子,打算有时间了再收拾,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抬头看向另一间卧室的门,那道房门紧紧关上,无法随意进出。
在情况不明的现在,他不可能跑过去偷听。
在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后,降谷零还算了解安格斯特拉。在所以小事上,他真的特别好说话,降谷零怀疑哪怕自己揪着他的脸把他提起来,他都只是一脸迷惑,绝对不会为这种冒犯无礼的行为生气。
但在一些事上……别说对手下,哪怕面对组织里人人忌惮或害怕的琴酒,他都寸步不让。
他定了定神,决定按照安格斯特拉说的先叫个晚饭,顺便再要一份甜点,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去敲门,喊安格斯特拉出来一起吃。
降谷零走到沙发边拿起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号码。
“你好,请给1404套间送一份晚餐。一号套餐,再加上一份甜点……布丁就行,麻烦多淋一些焦糖酱。”
降谷零也记得安格斯特拉最喜欢吃甜的,补上最后一句。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好几秒后才有人迟疑道:“您是……安室先生?”
降谷零听出他语气的异样:“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是,只是从您陪克洛先生出去旅游后,我们就再也没见到您了,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到他的话,降谷零一愣。
“……旅游?”
“是啊,大概是十几天前吧?您走前和我们打招呼,说要和克洛先生去纽约吃芝士蛋糕,和他一起去看瀑布,还要去奥兰多迪士尼乐园欣赏烟花表演。”
“您还说要和克洛先生一起拍很多合照,我还记得您当时的笑容非常幸福……”